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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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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孙尚书和丞相就对待胡人的政策这件事,在朝堂上政见相左,争论不休: 孙尚书认为匈奴屡犯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不予以强硬回击,只会越发猖獗。需得以雷霆之势逐匈奴于漠北,方保得边疆安宁、百姓乐业。而丞相则认为,胡人虽时有扰边,但可先派使者和谈,许以些许贸易之利,分化其部落,或可兵不血刃化解干戈。
两人是各执一词,没有结果。
说到那丞相家的小公子李亿又和孙尚书家的幼子孙适书学龄相仿,同在一位夫子的学堂里求学问道。本也相安无事,成人世界的波谲云诡,他们尚无法理解,也难以涉足其中。
然而,李亿的母亲,出身不高却自视颇高。自知晓夫君与孙尚书于朝堂屡屡争执后,心中既疼惜丈夫,又对孙尚书心怀怨怼。每每外出,偶遇孙夫人,总是忍不住冷言冷语,出言讽刺。
回到家中,还常在李亿耳畔念叨:“儿啊,在学堂莫要与那孙适书走得太近。你且想想,他家如今这般,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官家惩处,连人带官帽都保不住。”
稚儿不明事理,自然存惑,内宅妇人见识短浅,只道:” 你爹与二皇子交好,待日后二皇子登基称帝,这朝堂之上,哪还有孙尚书的立足之地?你可明白?” 言罢,还轻轻抚了抚李亿的头。
至于为什么李夫人能有这种高谈阔论,纯属二皇子隔三差五送礼来时被刚巧她看着了。平日里,夫君总不与她说起朝堂之事,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看见这些礼物心中便开始肆意遐想,认定夫君是二皇子的人。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实际上,二皇子下人不长眼冲撞了丞相的马匹,因此二皇子准备了些礼物以表歉意。李相觉得这件事本没什么大不了,便婉拒了皇子的好意,二皇子过意不去又送来了些药膏和马具当做赔偿,丞相无奈便收了。后来遇上中秋节,皇子派了家中仆人给各个朝廷要员送了些吃食,又被李夫人撞见了,以为自己夫君独一份儿。
再说回李亿,小孩子们在一起太容易发生矛盾了,这不是,学堂放学回家的路上和孙适书起了争执,推攘之下气不过,便开始撂狠话:“你你你,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李亿你多大个人了,被欺负还回家找爹娘哭鼻子,真让人看不起”
李亿被戳中痛点,开始口不择言,“我呸,我就看你嘚瑟个几日吧,以后你想回家找你爹,你爹还帮不上你呢。我告诉你,我爹是二皇子的幕僚,改日二皇子做了皇帝,我爹第一个就处置了你们家。”
孙适书虽然不过十三四岁岁,但到底比李亿长几岁,世家公子家教尚严,明白皇储之事不可妄言,听到李亿如此胆大,不由心惊,道:“竖子岂可胡言乱语!” 不想过多与他争辩,怕被带进阴沟里,便带着家丁迅速退场。
“哈哈哈,怕了吧。” 李亿得意,只觉得孙适书被吓跑了,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李二狗叫来小乞丐询问当日的细节:“他们起争执的时候可有其他人在?”
“回帮主,有老多人了。除了我们几个兄弟刚好路过,当时正直私塾放课,还有七八九十个书生和官宦子弟听了去。”
李二狗摸着下巴,思索道:“这李亿胆子也忒大了点,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外说,在场听到的多是读书人,自然不敢声张,都两天了,还没一点消息。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
庭院深深,朱墙内外,朝堂争斗的余波蔓延到了家眷之间,而李二狗,正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准备推波助澜,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
次日,一则如惊雷般的消息在京城炸开了锅:丞相与二皇子交好,且二皇子势大将被立为太子。这消息仿佛长了翅膀,迅速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
李二狗还特意为这则 “号外” 编造了一个看似确凿的出处。
“你这消息可不可靠,从何而来?” 一位身着长衫的老者,手捋胡须,满脸狐疑地问道。
“可靠得很嘞!”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眉飞色舞地说道,“是丞相府那小公子放课回家与人的好勇斗狠之言。你想啊,小孩子哪懂这些,不得是平时在家所见所闻?空穴不来风啊!”
“小孩子的话,做不得真。” 一位抱着菜篮的妇人摇了摇头。
但无论如何,这消息已如脱缰的野马,肆意传播。无论是丞相和二皇子勾结,还是丞相府私下妄议皇储、教子无方,这两项罪名都容不得丞相辩驳。
这天下午,李延年还在午睡中尚未清醒,尚带着几分慵懒。小厮紧急来报,顾不得敲门,直接就冲进了内室,后意识到不对又急忙退出去。
“老爷,大事不好啦!小的有要事禀报,十万火急!”
他皱了皱眉,责怪道:“何事如此着急?且等我片刻。”
李延年想象不到这个太平盛世,除了边疆不太太平以外,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着急,他在朝中多年,历经风雨,大风大浪也只道是寻常事罢了。
下人毕竟是下人,遇到一点小事就慌了神,太不可取了。
李延年不紧不慢地起身,拿起一旁的衣服开始穿戴。他的动作优雅而舒缓,丝毫不见慌张。他穿好鞋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迈开步子向着厅堂走去。
李延年坐在厅上细细品茶,小厮和管家弯腰低头站在厅堂中,额头上满是汗珠。
“说吧,到底何事?”
小厮赶忙上前,行了个礼,说道:“老爷,今天京城里关于您和二皇子的谣言传得到处都是!他们说,他们说…”
忽然,堂外由远及近传了清脆婉转的女声:“老爷!妾身和亿儿上香回来啦,亿儿还给您从和瑞斋带了好吃的点心。” 李延年见张氏带着李亿一起朝他走来。张氏身着一袭绣着繁花的锦缎衣裳,发间的珠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而李亿则面无表情的跟在一旁,手中捧着点心盒子。原来上午张氏带着幼子一同前往城外的寺庙上香,适才回家。
他无心顾及他们母子二人,眉头微皱,目光仍紧紧盯着小厮,同小厮道:“他们说什么?速速说来,为何吞吞吐吐?”
小厮偷偷瞟了一眼李亿母子,只觉如芒在背,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只得继续说:
“如今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您与二皇子暗中勾结,意图对皇位不轨!还说您睚眦必报,和孙尚书在朝堂争论几句,就要置人家于死地,让二皇子去处置了他。还说…”
小厮已经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李延年的脸色阴沉,手中的茶杯猛地搁在桌上,茶水溅出,他怒声道:“一派胡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李延年站起身来,在厅堂中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下脚步,“你先派人去查探这谣言的源头,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
“管家,再把府中的门房和丫鬟们都召集起来,严禁他们在府外议论此事,若有违反,严惩不贷。”
又指着小厮到:“你速去联系几位朝中与我交好的大人,告知他们此事,让他们在朝堂上为我周旋一二。”
再想起旁边的李亿母子二人,道“你们也先退下吧。”
管家领命,犹如获赦般迅速转身,脚步匆匆地着手去安排相关事宜。而小厮和李亿母子却依旧伫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管家离开,一心不想留在这个是非缠身之地。
小厮不能走,因为他的话还没传完;
李亿娘只觉得仿若一记重锤猛击头部,脑海中嗡嗡作响,双脚如同被钉在地上,脚步虚软,全然走不动路;
李亿在放学归家途中所说的那些混账言语,她都知晓。李亿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向她炫耀自己如何吓唬了孙尚书家那小子。她战战兢兢地过了两日,本以为此事已风平浪静,却没料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亿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茫然,娘不走,他不走。
李延年不明所以的看着堂上的三人,正要发怒。只见小厮淹了咽口水,咬了咬牙继续说起这流言四起,原是小公子放学回家同孙公子撂狠话引来的。还将小公子说的话一模一样给复述出来了。
说话间,不自觉心虚的看了看自家公子。
只见李亿手上的食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花样繁多的点心落在地上碎成了渣渣撒了一大片。
李亿娘眼皮上翻,跌坐在椅子上,几近晕厥,心知自己这是闯大祸了,养不教,在外是父之过,在家就是母之过了!
小厮叹了口气,看母子二人的表情,此事十有八九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了,消息无误,他就不怕被问责了。于是,他继续说道:“所以,坊间还传言您对幼子言传身教,教不好。称定是您在府中毫不避讳地谈论朝堂之事,且向幼子灌输了诸多不当想法。他们说,小孩子心思单纯,若非家中长辈时常提及那些隐晦秘事,又怎会在外面口无遮拦地乱说。”
李延年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直感觉胸口一团郁结之气,气得他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造孽啊,家门不幸,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李二狗要是此时在这儿,一定会贱兮兮的说:嘿,这屎盆子嘛,我可还真就铁了心要扣您脑袋上咯。您究竟造了啥孽?嘿嘿,想必造了小宝和我李二狗的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