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35岁那一年》二十又一一

1、重生

　　回顾自己的一生，好像有太多的遗憾了。

　　夕阳下，一位七旬老太太坐在自家老屋门口前。

　　坐在门口望着国道上来往的汽车，周伟欢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老屋。老屋看上去年久，但也不破。

　　这间老屋，刚嫁过来的时候，还只是黄土屋，两房一厅一厨，矮矮的。当时大家都是黄土屋，也不存在谁笑话谁。

　　过了几年，周伟欢生了一个儿子，叫温国安。过了三年又生了个女儿，叫温雨顺。

　　接着，日子好过些了，手头充沛些，重新翻建了个房子。还是在原处，三层高，一楼被人租去当饭店，做这国道上来往货车的吃食生意。二楼自家人住，三楼很小，屋顶上面是红瓦砖，堆了些杂物。

　　一开始，和温蟠桃在外面闯荡，开过厂，当过包工头，这里干过那里也干过，最后面，周伟欢回到家带孩子，温蟠桃在外面工作。很多农村里生存的模式。

　　一开始回来也是因为租一楼的人不租了，回家顺道承过手，干了一两年，生意不好也没干。

　　人一不顺，好像就什么都不顺。那一年，温蟠桃回家，不知道是在外头干得不如意还是听到什么，到晚上就开始打周伟欢。

　　周伟欢气不过，打不过，只好带着孩子们跑了。

　　跑到她娘家那边的城镇里。

　　周伟欢算是从山沟里嫁到国道边，不是在城镇上，算不得在城里，没嫁多好。

　　自家两个哥，一个姐。老娘在周伟欢12岁那年去世了，本来要上初中的她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回家了。

　　回家后，没事干，整天不是干农活就是干农活。混到十五六岁，跟同村的伙伴到外地工厂打工去了。

　　二十出头，家里人开始介绍相亲对象。

　　那个时候，一个姐嫁到外地，一个哥早就过继给了其他人家。另一个哥承担了照顾耳聋老爹的任务，当然也娶了媳妇。

　　嫂子，终归是嫂子巴不得家里妹妹嫁出去，家里所有人都听她的话。

　　于是就这样二十出头的周伟欢就从山沟沟里嫁到另一处靠在国道处的温蟠桃家。

　　这两个地方，是两城市的衔接处，都是非常非常落后的地方。

　　不过，稍好点的在于周伟欢嫁出山沟，来到一个交通较为方便的国道边。

　　自从温蟠桃家暴周伟欢的第一次开始，周伟欢往她娘家的上属小城镇跑，在那边安顿下来，租了个房子，借了钱开了个服装店。

　　那是2010年，实体按键手机的风刚传至那两座边缘小城镇里。

　　周伟欢35岁，儿子11岁，女儿8岁。

　　那一年似乎是周伟欢与温蟠桃来回扯皮的开端。

　　一开始，周伟欢把儿子也接走了。在农村，儿子相当于命，所以没过多久，温蟠桃就来把儿子抢走了。

　　后面，女儿背着周伟欢从这座小城镇里坐公交车回到了温蟠桃家。也不知道她怎么敢的，小小年纪，谁也不说，偷偷攒下钱，装好几件衣服。

　　选了一个周伟欢不在家的日子，偷偷跑了。

　　她先是跑到小时候带养她的一个近亲姑姑家。后面才是她姑姑通知过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可不可笑。

　　再后来，由于全方位的劝说，和对孩子的思念，也由于各种各方面的原因，周伟欢重新回到温蟠桃家。

　　可好景不长，温蟠桃又开始家暴了，周伟欢带着她女儿再次跑了。她这次千叮咛万嘱咐温雨顺不要回去。

　　温雨顺当然没回去，但是周伟欢自己带着她回去了。

　　什么理由？

　　理由好多呢，反正最后周伟欢带着12岁的温雨顺又回到家了。

　　后来，周伟欢因为温蟠桃打她又跑了。

　　这次周伟欢没带温雨顺，上初中，总是跑来跑去不好。

　　然后，她那温蟠桃给她发短信让她每年给个十几二十万才能回家看女儿儿子。

　　心一狠，周伟欢又带着女儿跑了。

　　这次跑了，周伟欢很久很久没回去了。

　　这次没回去，温蟠桃也不让周伟欢看儿子，也不准打电话发消息。

　　周伟欢只能偷偷联系她儿子。

　　又过了好几年，那温蟠桃派人打电话联系周伟欢，聊了大半年，终于聊动了，在那一年的年后，还没出腊月。

　　温蟠桃携他弟弟一家来到周伟欢娘家，又把周伟欢请回去了。

　　安稳过了几年，又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两人再次分开，只不过，每年过年周伟欢还是会回去，温蟠桃也没赶她走。

　　可能是年纪大了。

　　温国安上大学已工作，温雨顺读了职校学护理。

　　后面过了几年，温雨顺工作后，再也没回家了。

　　周伟欢尝试过各种方法，各种朋友同学，温雨顺都没再回家，只有隔几个月的金钱转账。

　　再后来，年纪老了，工作干不动了，温国安的儿子和女儿陆陆续续出生，上学。

　　周伟欢再次回到国道旁长住。

　　年纪大了，温蟠桃没再动手打她，周伟欢也没了力气同他吵架。

　　日子一天天的过，白发匆匆忙忙找上门，皱纹也随着日夜一条条变长变多。后面的时间，温蟠桃终于走了，周伟欢松了一口气。

　　住了几次院，也照顾不了孙子孙女了，其实孙子孙女也大了。

　　再然后，儿子温国安在城里买了房，搬走了。女儿温雨顺从工作后再也没回来了，好像也来过三四次，疏远的很，也不记得什么原因了。

　　对了，这屋子啊，翻来覆去的修过几次，结实了些，墙壁不再掉白色墙灰，和墙皮了。呼呼进风、摇摇欲坠的门窗风小了，不摇了。

　　外面全部补上一层白色瓷砖，从前那种黄色方块瓷砖给收废品的收走了。

　　如今这个房子好啊，比以前那个房子要好很多很多，年老的周伟欢想。

　　黄橙色的太阳喷出一汽车尾气的霞红色云朵，这一缕飘着，那一缕停留。留着白色天空，天空中又有一点蓝，令人眩晕的蓝色。

　　细细回想这七十年，周伟欢觉得她这一生，苦的很。

　　小时候没了娘，没了娘的孩子像根草，虽然老爹还在，但是他什么都不管，并且还聋得很。

　　出生在山沟沟里，鲁莽的长大。

　　哥哥姐姐都有各自的生活。

　　后来嫁人，嫁的人不懂疼人，还打人，仓促的头破血流的过完中年。

　　快要步入老年，终于好点了。生活不再苦楚，日子不再东奔西跑，还算安康。

　　只是见不到女儿而已。

　　这么一想，其实她的日子不苦，只是多了很多很多的遗憾。没有亲妈长久的陪伴，没有遇到良人，晚年女儿不在身边罢了。

　　回想自己的一生，其实不苦，只是遗憾。

　　太阳好像快要下山了，好像有人过来打招呼，周伟欢朝他温和的笑笑，高高的颧骨在时间的陪伴下似乎也温和不少。

　　对，等会还要做饭。眼睛怎么越来越困，视线在眩晕的天蓝色下更加模糊。

　　***
　　视线有一点白色的光，周伟欢努力的睁开双眼。
　　哎？我怎么还睡着了，在椅子上坐在家门口睡着了？？？
　　今天怎么那么瞌睡？不睡了，赶紧去做晚饭了。

　　一把子睁开眼，白晃晃的天花板进入眼帘。

　　好像有点不一样？

　　那不一样？

　　我躺着，我在屋中。还有点不一样，我的身子，怎么轻盈许多，没那么痛了。

　　她抬起一只手，手白，紧致，不浮肿毫无斑点。
　　怎么可能，两手一起抬。
　　一样的白。

　　惊得她立马坐起身来，环顾自己的样貌。

　　肤白的手臂和脚腕，身上穿的是城镇里常见的棉绸睡衣，白底深蓝色大花铺盖，长袖长裤。

　　诧异的看完身上，心中不免疑问，怎么是这副模样？这是什么情况？

　　周伟欢缓缓的抬头看四周。

　　大田字格窗户，栅栏般的铁棍筑在木窗里，颜色倒是真真切切的原木色。旁边的一角堆满杂物，箱子、袋子一堆一堆的。床头放了两把椅子，椅子都堆了衣服，大人小孩的都有。

　　窗户对面是一堵粗粝的墙壁，暗暗的光进来，房间基调偏暗。

　　地上是黄色的地板，呈对角线般的花样。

　　回头，周伟欢看向床上。

　　一米八的床紧靠墙壁，浅绿色的底，黄色小花满被是。靠墙有一处皱皱巴巴，不长相对这边，要短很多。

　　被子上也有几件衣服，被子有点厚度，周伟欢摸了摸。

　　半开的黄色木门，圆溜溜的门柄。一束强烈的白光从缝隙中溜过。

　　这地方好熟悉，我怎么在这里，是天堂吗？天堂还有情景模拟吗？

　　这里是。

　　周伟欢圆溜的双眼皮眼睛迅速瞪大，她快速环绕一周，这不是官镇吗？

　　这个屋子是我在官镇租房住的屋子。

　　她微张嘴，眉头向上皱，眼睛里露出惶恐，警惕的看向四周。

　　门打开些，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门口，背着书包，扎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肤色一样的白，头发微黄，那光在头发上映射，有些金黄。身体有些干瘪，孱弱。

　　她开口道：“妈妈，我去上学了。”

　　下意识的，周伟欢缓缓点头。

　　温雨顺看她一眼，妈妈今天怎么那么奇怪？

　　周伟华温蟠桃周伟欢看着温雨顺的背影，鼻头一酸，眼泪掉下来。

　　随着一道门关闭的声音。

　　无声落泪的眼睛，像是被开闸的水龙头，泪像不要钱一样的流，声音哗啦啦响。

　　撕心裂肺，情不自禁。

　　多久没见了？多久没见女儿了？

　　好的，不好的，关于这一年回忆一起在脑内不断翻滚，煎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