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林安桥

2、橘子

　　“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筐橘子都给你，你别不理我了啊。”

　　那日后，你常常到他的小院里，每次都为他带来自己喜欢的吃食，今日是桂花糕，明日是枣糕，后日是从祖母那偷来的新鲜大白梨。

　　不过，你还是最喜欢吃橘子。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数月，一直到中秋团圆夜，平津侯府办了一场家庭宴席，祖母打发了人来叫孟澍闻，他却推拒了，称自己不喜欢热闹，便作罢。

　　你照样翻墙溜进了他的院子，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池塘边，你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他看上去有些惊讶，直问你今晚怎么来了。

　　孟澍闻的眼神有些变化，但你年纪尚小，没能读懂。

　　“今夜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在这，不觉得无聊吗？”

　　你笑了笑：

　　“无聊啊，可是想到你一个人，我还是得来陪你，你一个人呆着该伤心了。”

　　似乎是觉得和他已经足够熟悉，你犹豫再三，试探着开口：

　　“你看着比其他男孩瘦弱很多，姑姑在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孟澍闻的身子顿了一下，眼里平静。

　　“母亲她...不是我的生母。”

　　你惊了一下，没成想这其中竟比你想的更加复杂。

　　“孟刺史宠妾灭妻是出了名的，整个刺史府都把控在小娘的手里，你姑姑也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小娘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够狠，在怀着我兄长的时候，眼见父亲和母亲感情回暖，便在牙婆子手里买下了我娘，后来有了我。我娘能怀上我，是小娘万万没想到的，她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依旧能云淡风轻，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来。她送了流水一样的山珍海味，让我在娘的肚子里长得越来越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漫上控制不了的悲伤。

　　“娘生我时，床边一个人都没有，父亲外派，小娘死活不肯请大夫，摆明了要我娘自生自灭。是你姑姑赶到我娘身边，帮着我娘生下了我。十岁那年，我娘再度有孕，小娘终于再也忍受不了，用活血化淤的药，将我娘和肚子里的弟弟送上了路。”

　　讲到这时，你看见孟澍闻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你不自觉地后背发凉，小小年纪的你对于大人之间的阴毒和谋算还无法完全理解，只觉得置身冰窖地狱，不住地发抖。

　　孟澍闻看吓到了你，握着你的双手摩挲，片刻，你稍稍缓过神来。

　　他又将所剩无几的后续娓娓道来，他的生母死后，主母要了他做儿子，从此贴心照顾，可那小娘有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允许刺史府里横空出来一个嫡子。

　　后面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主母死后，小娘又将他挤得毫无生存之地，谢老夫人不忍，便将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孙接回了平津侯府，好生照料。

　　他看上去非常平淡，好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可你也没有母亲，他的心中是怎样的痛苦，没有人比你更明白。

　　你伸出手，掌上是一颗圆润的橘子。

　　“我偷拿出来的，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