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逸梦》七颗豆芽

5、回京

　　午时
　　天山派台阶下。

　　＂师妹，这盒子奥秘，我就先不告诉你了，你去帝京挑个空旷点的地方，再打开它，就知道了。＂苏逸尘满眼不舍，＂这是我这些年存的一些小钱，你且拿着。＂苏逸尘拿出一个绣着一只金凤凰的莹白色钱袋，被装的鼓囊囊的:＂还有，我去江楠买这盒子花了你的铜币，也算在里面，毕竟送你的东西还花你的钱买，这可不是师兄我的风格。＂

　　君云凌看着婆婆妈妈的苏逸尘，＂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君云凌笑嘻嘻的将钱袋收下，＂没想到我那爱花钱如流水的师兄，也会存钱呢。＂君云凌歪着头看着比他高一个脑袋不止的苏逸尘。

　　苏逸尘虚心的看向天空，心想:＂我当然存不到什么钱，这都是我从师娘还有阿望那里借来的。＂

　　＂祖爷爷，别老是用牙啃核桃，您这牙齿都快掉光了。＂君云凌向众人告别。＂以后您想吃核桃，就跟师兄说，我跟他说好了，以后就由他来给您剥核桃了。＂君云凌连忙给苏逸尘使了个眼神。

　　苏逸尘连连点头。

　　老祖看着眼前懂事的君云凌，不舍的心情让他的眼角布满深深的沟壑。

　　＂丫头，此去帝京，且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了。都只是说着帝京水深，可你要知道，不仅是水深，而且这水呀，从表面上就是一潭黑水——＂老祖说道后面声音都变得有些微颤，不知是情绪波动太大还是担忧君云凌此去帝京。

　　＂父亲，时辰到了。＂伊凡尘上前说道。

　　＂凌儿，这是师娘给你收拾的一些细软，你且先拿去用着。＂释染是生怕君云凌去帝京没钱花。

　　君云凌看着师娘身后收拾的＂一些细软＂，整整几大箱子。

　　＂谢谢师傅师娘，祖爷爷，师兄，你们保重！＂

　　正要挥手告别之际，天天脚下百姓蜂拥而上。

　　＂公主殿下，这是我这老婆子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今日突然要离开天山，您的生日礼物我老婆子还没给你呢！＂＂唉……公主！我这异域刚得来的珍宝，您带上随便玩玩！＂＂公主姐姐！这是我新写的话本！老规矩，公主姐姐您先过目！＂

　　天山百姓虽说生活环境十分要好，但却没有养成什么骄横跋扈发怪脾气，民风淳朴，大家都是相互扶持。

　　＂谢谢婆婆的心意，谢谢各位。＂君云凌和阿望手忙脚乱的收着大大小小的礼物。

　　原本宽敞的马车被塞的满满当当，加上释染的那些细软，君云凌只有一小块落脚地了。

　　＂诸位保重！＂君云凌边上马车边挥手，最后看了看周围这些深爱她的人。

　　两个人，一匹白马，一架塞满的马车，便启程了。

　　一路上，君云凌掀开窗帘，看着繁华的长街，看到她的人都朝他挥挥手告别，君云凌也微笑着挥手回应。

　　九年里的一幕幕在君云凌脑海重映，这天山每个角落她几乎都走遍了，本以为此生不会对这些平常琐碎的记忆牵留。而今看来，越是平凡普通的日常，越是打开封锁眼泪的钥匙。

　　行至屏障外，繁华不再，广袤无垠的大地和辽阔的天空成了主场。

　　看着马车外陌生的环境，君云凌心里涌上无尽的无助和茫然。

　　好在阿望时不时掀开车帘，看一看君云凌，让刚满十四的君云凌觉得，至少还有阿望陪着他，心里有了一丝慰藉。

　　阿望
　　君云凌六岁那年，离天山不远的一个镇子出了一位擅长烧制陶瓷的能人。许多人不远万里前来求其一作品。

　　伊凡尘听闻这件事后，便带着君云凌前去，打算为她寻一件生辰礼物。

　　一路上君云凌想着，是要一个小猫形状的还是一个小兔子形状的陶瓷呢，听说那人烧制出来的栩栩如生。

　　想着想着，在大街末处看见一群乞丐，老的少的，跪在地上，求取食物。

　　那时阿望九岁左右，连名字都没有。

　　一身都脏兮兮的，瘦瘦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将手中的瓷碗递到君云凌面前，渴望的看着眼前一身华衣的君云凌，呜咽着。

　　君云凌看了一眼伊凡尘，伊凡尘朝她点点头。

　　君云凌上前，拿出一锭银子，将要放进去时，她突然转身，＂师傅，这碗挺漂亮的。＂朝伊凡尘眨巴眨巴大眼睛。

　　＂那凌儿是想——＂伊凡尘平和的回答着。他心里也猜想，君云凌是否是想要这乞丐的碗，又或者是其他想法，但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这或许是一个考验她天性的机会。

　　＂既然这碗是这位小乞丐的，我觉着跟你有缘，你可愿跟我回天山，就当是我的六岁生辰礼了。＂君云凌收回银锭，双手将阿望小乞丐扶起来。

　　此时君云凌只有阿望胸口那么高。

　　小乞丐低头看着漂亮得发光的君云凌，小小的一个，那么可爱，那么惹人喜欢。

　　阿望抱紧瓷碗，不知所措。

　　伊凡尘中肯的点了点头，上前说道:＂既然我徒儿与你有缘，那你便拜入我天山派门下吧。＂

　　小乞丐摇了摇头，指了指君云凌，不停的比划着。

　　君云凌疑惑的看了看他，小脑瓜一转，＂师傅，他的意思是想跟着我就好，不当天山弟子。＂君云凌晃着扯了扯伊凡尘衣角。

　　＂既然你意如此，那老夫便不多加参和。日后你也可跟着凌儿一起学习剑法。＂

　　小乞丐跪下，将碗放在一边，稍有笨拙的行了跪拜礼。虽然看来这礼有点小呆，但很可爱。

　　君云凌看着眼前这么多乞丐，老弱妇孺，她担忧的望着伊凡尘。

　　＂世间因果，非汝之因，勿擅扰其果。＂伊凡尘温柔的拍了拍君云凌脑袋，＂而今你收下了眼前这小乞丐，便已然参进了你们的因果。＂

　　君云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师傅会派人在这修建一座庇护所，将他们好生安顿的。＂伊凡尘看出来君云凌的怜悯之心，只是大道因果，她一个六岁的孩子，还远无法自解其理。

　　君云凌也没有再去拜见那制瓷人，而是将小乞丐执意送她的那个瓷碗收下了。

　　＂你没有名字么?＂君云凌将那瓷碗高高举过头顶，大眼睛滴流的转着，想着这碗拿去装什么好呢。

　　小乞丐摇了摇头，呜咽了几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我给你取名可好?＂君云凌停在小乞丐面前，将高举的碗放了下来，眨巴着那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小乞丐又惊又喜，双手握拳，捏的紧紧的，半天没给个反应。

　　＂嗯?＂君云凌见他没什么回应，＂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见小乞丐衣角皱巴巴的，便腾出一只手理了理。

　　小乞丐被君云凌这一举动吓到了，连忙后退一步。他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比划着君云凌看不懂的手势。

　　总之，君云凌大概了解到，他是愿意让她给取名的。

　　君云凌思索了一会儿，＂那就阿望吧！＂

　　小乞丐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垂下了脑袋。

　　＂是期望，盼望的＇望＇喔！＂君云凌见状补充道。

　　小乞丐脏脏的小脸上，终于漏出笑容。

　　就这样，阿望，陪着君云凌，度过了天山八年时光。

　　曾经衣衫褴褛唯唯诺诺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君云凌身边，成长为了天山第一剑客。

　　只不过身板瘦小，要杆太细了。阿望每次跟君云凌下山逛街，都会有一群小迷妹上前，给阿望送些女工小物件，送些小花什么的，那小腰一走起路来，确实迷魂。

　　只不过，此时的阿望心里，只能住下君云凌，他觉得，就够了。

　　他想一直陪着君云凌，他也从不在君云凌面前表露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因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君云凌只当他如亲兄长一般，不仅是对他，对苏逸尘亦是如此。

　　阿望和苏逸尘也只是默默跟在君云凌后面，她想干嘛，他们就陪她一起，她想要什么，他们两就分头去找。

　　总之，他们两个，都只想让君云凌平安喜乐，快活一世，让她做想做的事，让她过想过的人生。

　　他们行经无数城镇，行过热闹非凡的街道，听到充满烟火气息的市井人声，无一不让君云凌感到心底空落落的，无助的陌生感包裹着她和阿望。

　　此行足足用了三日，君云凌清晰的记得她五岁去往天山，也不过半日时间。

　　不过，也或许是此行女孩心里太孤单了。

　　去时伊凡尘在她旁边，耐心温柔的介绍周遭风景，细心安抚她幼小的心灵。

　　回时两人一车一马，一轮圆日，一片天空，一片土地，一个夏天。

　　三日后午时，帝京城门外
　　人山人海。
　　马车被两个守门士兵拦住。
　　＂进城许可令呢，没有的话就赶紧走，别挡着后面的人进来。＂一个士兵不耐烦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