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不说话》居子乌

7、一帆不风顺

　　“如果这场大雨如期降临，那就意味着，”

　　女孩顿了顿，回头迎上了男孩期待的，近乎哀求的目光，语气不变说道，“我们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偏偏那场雨落在了明日。

　　暴雨下的突然，此刻天黑的像晚上，杜依灵伞落在了车上，此时只能看着雨发愁，从商场门口走到停车场少说也要五六分钟，看这雨势想必她走出去不到三秒就会成落汤鸡。

　　“你好，你是要去停车场吗？是的话我可以带你一程。”

　　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身侧响起，如果救命稻草一般突然降临，来者穿着轻薄的纱制长裙，米白色的裙身点缀着绿色小花。

　　杜依灵忙不迭点头：“是的，那麻烦你了。”

　　两人同撑一把伞走进雨下，豆大的雨点砸到伞面，嘈杂的雨声被伞隔绝在外面。杜依灵没说找话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停车场呀？”

　　“看你一直朝那个方向看，多半是要过去。”

　　杜依灵点点头，雨下得更大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你的车在哪边？”

　　“这边，就在那。”

　　走到驾驶座旁，杜依灵打开车门，女生把伞撑在车门上，避免杜依灵被淋到，但杜依灵并没有马上上车，而且从手上提着的购物袋里掏出一瓶酸奶，递给女生：“多谢你了，这个酸奶很好喝，送给你。”

　　“不用客气，顺路而已。”

　　女生推脱几下，杜依灵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然后坐上车，降了点车窗朝她挥手：“快回去吧，下雨天凉，你穿的薄小心着凉，谢谢啦！”

　　等回到家洗完澡，杜依灵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这才看到一个小时前明鸢给她发的信息：周末有空吗？出来看电影？

　　明鸢是个有点自来熟的女生，自从上次委托之后，她隔三差五就会约杜依灵出去玩。

　　杜依灵一开始是拒绝的，可耐不住明鸢的热情，就去了一两次。明鸢一开始只是对她的工作好奇，可没想到两人越聊越投缘，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于是在这个闲来无事的周末，恰逢休息的明鸢邀杜依灵去看电影，是国外的一部动漫电影，杜依灵一向喜欢这个导演的作品，欣然同意。

　　两人找了家就近的影院，等看完电影出来正好五点，按原来的计划吃了饭后，无所事事地散步到商场附近的公园聊天。

　　“我就知道他的电影没有绝对的反派，虽然那只丑□□把我吓了好几次，但它后面也还是跟主角同一阵营。”

　　“是啊，而且后面□□也恢复成正常样子了。”

　　……

　　“这家店的咖喱味道挺一般的，还是上次在万达那边吃的咖喱好吃。”

　　“确实，下次吃泰菜还是去那家吃吧。”

　　……

　　“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拿一下。”

　　周围一片寂静，杜依灵环顾了一圈，总觉得隐约听见了哭声，心里有些发毛，期盼着明鸢赶紧出来。

　　好在明鸢很快就出来了，只是脸色发白，简直是从厕所跑出来的，等跑到杜依灵身边才心有余悸般便厕所看。

　　“怎么回事，厕所里有鬼啊？”

　　“不知道啊，我刚脱下裤子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越哭越大声，吓得我手都没洗就冲出来了。”

　　杜依灵嫌弃地把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拍开：“回去洗手，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两人一块进厕所洗手，从外边走进来，确实听见哭声越来越明显，身边有个人，明鸢此时也没那么害怕了，认真琢磨了一下说：“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吧，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被欺负了。”

　　杜依灵同意了，两人顺着公厕后面的小路往前走，哭声却慢慢停了，明鸢按照记忆往右手边指了指，又走了几十米，就看见一袭白衣的女子孤身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

　　明鸢抓在杜依灵手臂上的手抖了抖，不敢再走过去，杜依灵安抚地拍了拍她，继续朝女子的方向去。

　　安静的公园深处，两人的动作和脚步都没有刻意放轻，因此那人很快就抬头看到了她们。

　　这一抬头，杜依灵和那人都愣住了，异口同声说了一句。

　　“怎么是你？”

　　五分钟后，三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明鸢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吗？”

　　“前几天我在商场买东西，买完出来发现下雨了，她把我送到了停车场。”

　　杜依灵简单解释了一下，那人也笑了，温声说道：“没想到还能再遇见，还是在这里遇到你，我叫乐嘉。”

　　三人互相认识了之后，杜依灵说了来到这的目的，“我们刚刚在那边听见有哭声，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因为乐嘉通红的眼眶已经告诉了她答案，明鸢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杜依灵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有点夜盲，没看清楚乐嘉的神情，路灯昏暗，只能看到乐嘉的脸，看不清神色，若是看到了她也不会有此一问。

　　乐嘉跟着二人走到宽阔广场，广场上有许多摆摊的小商人，杜依灵平时比较宅，此时新奇地到处看。

　　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正驻足在一个套圈摊子前，地上整齐地摆放了几十盆多肉，在灯光下显得生机勃勃。

　　摊主是个年轻小伙，热情招呼道：“10块钱20个圈，来玩玩吗？我再给你多送两个。”

　　杜依灵有些心动，转头想问问明鸢二人，却发现只有明鸢在她身边，明鸢似乎也才意识到乐嘉不在旁边，朝后边看发现乐嘉隔了十几米站在广场。

　　“乐嘉？”

　　明鸢试探着喊了一声，但乐嘉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过来的打算，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杜依灵看了眼同样僵硬的摊主，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拉着明鸢回到乐嘉身边。

　　“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杜依灵的声音终于把乐嘉唤醒，乐嘉慌张地垂下眼，轻声道：“风有点凉，吹得头有些疼。”

　　“那先回去吧，再晚点会更冷。”

　　明鸢贴心提议，乐嘉点头同意，三人朝公园出口走去，在上车前杜依灵叫住乐嘉，“加个微信吧，相逢也是缘。”

　　乐嘉脸上浮现出笑意，恬静的面容显得活泼了几分，格外动人，杜依灵和明鸢都呆了两秒。

　　乐嘉离开后，明鸢对驾驶座上的杜依灵小声感叹：“乐嘉长的真好看啊，皮肤也好，又白又细腻，我要问问她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乐嘉也不会想到，她那么快会再次联系上杜依灵，而理由是帮她看一个人身上有没有衣灵。

　　杜依灵看到信息时也不免有些惊讶，但出于职业道德，并没有多问，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第二次遇见乐嘉的公园。

　　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乐嘉把她带到了上次的套圈摊档前。

　　驯灵是很久以前就有的职业，但到了现代信的人少了不少，驯灵员也少了很多，接委托通常都是靠人口口相传，至于乐嘉为什么会找上她，原因还得从杜依灵前两天发的朋友圈说起。

　　接不到委托的日子，虽然很悠闲但也隐隐不安...

　　这条朋友圈是杜依灵深夜随手发出来的，发完不到十分钟就设置了私密，但碰巧被乐嘉看到了，乐嘉贴心给她发信息。

　　“你是接什么委托的，有需要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介绍。”

　　杜依灵正好无聊，便和她说了驯灵的事，乐嘉的反应有些奇怪，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杜依灵没多想，一一回复完，很快便互道了晚安，杜依灵一夜无梦。

　　乐嘉找上杜依灵的原因很简单，她想让杜依灵帮忙看看套圈摊主陈梓熙身上有没有衣灵。

　　和陈梓熙的故事很长，乐嘉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正式认识是在大学，而她早在高中就知道他这个人。

　　当时两人就读于同一所重点高中，乐嘉在理科重点班，而陈梓熙在文科重点班，两个班级位于教学楼顶楼，一个班只有三十来个人，时间久了，乐嘉慢慢注意到他。

　　因为重点班被重点培养，平时的作业比平行班几乎要多一倍，且学生多是指着名校为方向努力，从高一开始就十分自觉上进，高一下学期分了科之后更是如此。

　　课间休息时间除了上厕所接水的，极少有人会出教室，但陈梓熙不同，他经常在课间时候到阳台晒太阳。

　　乐嘉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很聪明，是每个老师都夸口称赞的聪明，乐嘉的班主任是物理老师，很多次在班里惋惜陈梓熙没学理。

　　乐嘉也好奇，理科的专业选择和就业都是要比文科好的，为什么陈梓熙会选文科呢？

　　高二的元旦晚会上，高一高二的同学就地坐在操场上，多数学生都放下不离手的单词本，认真享受高中最后一次晚会，乐嘉也不例外。

　　看完精彩的配音节目和舞蹈节目，压轴的是陈梓熙和另一个男生的双人合唱，唱的是一首舒缓的粤语歌，这首歌在之后的三天一直在乐嘉的脑海中循环播放。

　　在之后的时间，原本乐嘉已经习惯看到窗外走廊上陈梓熙的身影，突然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乐嘉开始频繁在晚修做题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陈梓熙的脸，她不胜其烦，于是把旁边的窗帘拉上一部分，从此隔绝了那个抬头就能看到的人。

　　和陈梓熙最近的一次接触，是在高三下学期的一个晚上，那天轮到乐嘉值日，等她拖完地洗好拖把从厕所出来时，发现走廊上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人声。

　　她有些怕黑，心里升起莫名的恐惧，小跑着就要拐进右边的楼梯间，却看到左边走廊有人慢慢踱步走来。

　　眼神相接，她看到陈梓熙微微睁大的眼睛，瞬间触电般移开目光，同时恐惧也慢慢消散。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楼层越低越能听见同学的说话声，乐嘉一路盯着面前的路，直到进了宿舍大门，在上楼的拐角小心地偏头朝外边看了一眼，看到陈梓熙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的身影。

　　后面一直到高考结束，她都几乎没再碰上过陈梓熙，整日埋头在一堆复习资料和试卷里头，度过了最燥热的夏天。

　　再后来，乐嘉在大学合唱团看到了陈梓熙，她主动和他打了招呼，相处了三个月之后，两人正式交往，这是乐嘉一生唯一做过的一件离经叛道的事。

　　乐嘉的父母并不支持她在大学时期谈恋爱，认为大学还是要好好学习，等工作之后再谈恋爱也不迟，所以乐嘉瞒着父母和陈梓熙谈了四年的恋爱。

　　分开的理由很简单，也很荒谬，陈梓熙在毕业之后进了好几家公司，可没有一家公司是待满了三个月的，他最后选择在广场上摆摊。

　　而这让正在读研的乐嘉非常不理解，认为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两人的未来，于是两人爆发了交往以来最大的争吵，而争吵的结果就是和平分手。

　　那晚在公园杜依灵和明鸢碰到的，正是分手之后独自留下落泪的她。

　　“我原本以为我的一生都会是一帆风顺的，但陈梓熙是一道风浪，我的船被风浪挡住了，后面风浪走了，可船却再也走不动了。”

　　陈梓熙身上没有衣灵，看到乐嘉再次出现，他的表情有惊喜，也有忐忑。

　　暴雨一连下了一周，这一天的天空几乎从天亮开始乌云就没有散过，酝酿了整整一日的雨，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乐嘉突然生出一种听天由命的想法，她对陈梓熙说，如果今天下了雨，我们就重新开始，好吗？

　　他同意了，可一直到了午夜十二点，雨都没有落下，他们徒劳地等了一夜。

　　后来乐嘉给杜依灵发了这样一段话：我现在才明白，当我把决定权交给天意的时候，爱不爱就已经不重要了。

　　彼时的杜依灵正在看社交软件上一个喜欢的博主发的帖子，配图是一张樱花纷飞的小道，文案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乐嘉，下一秒乐嘉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樱花飘落的时节，我会跑着，亦或是骑着车去见他，和他说楼下可爱的小猫，把半空中飞舞的花瓣放在他头上，哼着不着调的曲，去赴盛夏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