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一澄

2、番外 · 绿琦

　　壹
　　当年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引动诸天星斗愿力，投注到所弹之琴上，使得那把琴有了灵智。

　　说白了，就是当年东皇太一找老婆的路上突然听见了《凤求凰》心有所感，顺手点化了。不过拉了紫薇来垫背，因为那地界是北天庭管辖，她出来插手于理不合。虽然那星河都被她崩碎了一次，累得紫薇舍去肉身转世，重新化作满天星斗，但左不过要给个面子的。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无异于吃饱了撑着，但谁叫东皇太一无聊呢？

　　不过对于各中内情，小绿绮一概不知。

　　毕竟从她出生开始也不过了了百年，如果不是东皇太一，她能不能挨到拥有灵智都尚未可知，半路夭折也不无不可。

　　她唯一知道的是打她出生开始就看见形形色色的痴男怨女。

　　前有司马相如玉卓文君，这不，又碰上了一对儿，只是这对儿稍微特别那么一点。

　　贰

　　若非要说有多特别呢？

　　这次的主人手指只有四指，是极好的练琴天才，反正从她遇见新主人开始，主人便一直只有四指了。看起来挺像那天生四指之人，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连她不也成了精。

　　别说，这个主人琴技却是了得。

　　但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一亮相就看见一场厮杀？

　　喂喂喂，杀千刀的小心点，别砍伤了我，我可不想像焦尾那个老东西一样丑。

　　救命呀，她的主人为什么跑去救别的女人了。果然主人都是大猪蹄子，见色忘琴的狗东西，她可是传世名琴！名琴！知道什么意思吗？她成精了！

　　这等凡夫……嗷，主人救命！

　　这迎面而来的飞刀看起来好吓人，她还想多活个几百千万年。

　　叁

　　好吧，救她的不是主人，是主人救的那个女人。

　　主人救了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就走了，留她一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琴在风暴中心默默流泪，最后那个女人出来收拾残局，顺便将她捡起来。不过这个女人可能有什么毛病，老是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有点烦，主人什么时候来救救她。

　　但一想起一起主人面对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心灰意冷起来。

　　自己的主人讨厌自己，她作为灵物是可以感受到的，或者说，主人不是讨厌自己，而是讨厌弹琴。她想不通一个天生四指的弹琴天才为什么会讨厌弹琴。

　　这个将她收起来的女人又不会弹琴，她落到这个女人手里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用来积灰了吧。

　　肆

　　这个女人居然要娶妻了。

　　老实说，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身为女子娶妻她还真是第一回见。难道太久不出世，这个社会的风气都变了？

　　不过有热闹不看是傻子。

　　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唯一学会的东西。

　　她就等着看这个女人结婚会娶回怎样一个妙人。说起来好像当初点化她那个人也是在找夫人？那位大人好像也是个女子。

　　这么看来倒是不稀奇了。不过像她们这种修炼的其实也没什么性别，毕竟脱离了肉体凡胎，生命层次产什么变化，已经没有了性别之分。只是有些人习惯以某一个模样示人罢了。

　　伍

　　新进门的新娘子居然是主人。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有许多她不知道的暗情。她想竖起耳朵听听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她好恨自己道行太低，不可以附身在主人身上，这样她就不会错过那些精彩的故事了。

　　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只要她默默收集，一定可以搞清楚来龙去脉。要是主人性子来了，还可以弹弹琴，也不至于坠了她的绿绮的威名。

　　毕竟她身为琴，想要修行，肯定是弹琴来得最快了。

　　不过为什么她的每任有了她还要找别的人陪伴，她十分哀怨，难道她绿绮还比不上别的人吗？好难过哦，主人都是些见色忘琴的狗东西。

　　陆

　　什么什么什么？

　　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这两个人居然在主人悄悄溜出未央楼的时候就认识了？简直，简直太过分了！怎么都不给她打声招呼，就算是出去游玩也可以带上她啊，她又不重，还可以用来附庸风雅，实在是居家旅行，谈情说爱的必备良品啊。

　　哎，简直是暴殄天物，留她积灰算怎么一回事。

　　何况这两人还打算出去游山玩水？好歹带上她啊，虽然带上她是多有不便，但是好歹可以附庸风雅，闲情逸致啊。

　　想象一下，泛舟江上，琴瑟和鸣，焚琴烹鹤……呸呸呸，她都在想什么，她还是不要去了。免得万一碰到什么仙鹤，她是真的小命不保了。

　　柒

　　人间第一荒唐的主人和她的女人在大婚过后过上了没羞没噪的幸福生活。

　　她觉得自己和主人的小舅子一样的可怜，三五不时不在家不说，还留下一堆烂摊子。主人的女人那家族也是够乱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真不知道这人得多么福大命大才可以在这样的家庭里活下来。

　　光是她都看见好几次有人来偷偷爬墙被丢出去，怎么就那么瞎闹腾，打扰她清修呢，简直是烦死个琴了。居然还有人妄图来偷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宝物都会择主，何况是她？那些阿猫阿狗也不看看，他们那些歪瓜裂枣的模样，配吗？

　　倒琴胃口。

　　捌

　　主人再次弹琴了。

　　不过是在临死之际，又弹了一遍当年日食那日弹的那一曲，送给她的女人。果然是个见色忘琴的狗主人，弹完就咽气了。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她一个如此有名的古琴，这般不受人待见呢？
　　看见主人的女人向她走来，她有点害怕。

　　毕竟当年钟子期的琴在伯牙去世的时候就毁了，她真怕这个女人也有那等丧心病狂的想法，她现在是恨不能长出脚来拔腿就跑，谁叫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呢。她可忘不了那些被丢出去的人都是什么凄惨下场，她一代名琴绿绮，绝对不要因为这样荒诞的理由就此陨落。

　　还好还好，那个女人只是将她交给了自己的弟弟，然后离开了。

　　至于去哪了，她不知道。

　　玖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在红尘中辗转。

　　见证了许多家族和国家的崛起与兴衰，也看见了许多人的爱恨嗔痴。索性她有惊无险的升了仙，因为当年的点化之恩，她选择了那位大人的南天庭。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庭的氛围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呢。

　　大大小小的仙官来来往往却是显得很忙碌，但嘴里念念叨叨的却是。

　　“太一大人现在去什么地界了？我们在下界的一处地方找到了疑似华应大人的一缕残魂，需要大人亲自去过目一趟。”

　　“北天庭的宫阙又修好了，谁同我一道去砸一下，太一大人临走之前让我们别让那边消停。”

　　“山鬼大人和滕六大人好像又去把地府运簿拿走了，下面的阎王来找我们哭诉，谁去找一找两位大人？”

　　“北边的好几个仙官哭着要来投奔我们南天庭，有没有人管管，要么收进来，要么打回去呀。”

　　……

　　“哎，小仙女，新来的？位列在那位仙官名下？”

　　拾

　　就这样，她在南天庭讨了份差事。

　　总的来说还是蛮轻松愉快的，无非就是今天去北天庭搞搞破坏；明天去下界体察民情，顺便帮太一大人找找老婆；后天呢去帮上头的几位大人收拾收拾残局……

　　南天庭不像北天庭那般秩序井然，总的来说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不过因为这样的环境，反而让下界的人过得十分惬意，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时不时还有仙人指路，并没有觉得仙人多么高高在上。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比较乱，管理起来很麻烦。

　　好歹南天庭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人多，还整个天往下界跑，甚至最德高望重的几个直接住在了下界，大事小事都事事轻为。

　　而且因为太一大人的缘故，远古那些有些身份的圣人几乎都缩居在南天庭的地界，下去办差可能一不小心就碰见几个远古大能，吓得她心肝发颤。好在他们还都挺和善，只要不触及底线，也不会同他们这些小小的天界公务员过意不去。

　　拾壹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靠着太一大人，几乎可以横行霸道。

　　因为太一大人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听那些仙官的只言片语，当年的无量杀劫原本就是针对这些远古大能的，原本一个都躲不过，结果太一大人拿着东皇钟一个个找上门，说可以帮忙渡过这次大劫。偏偏一个二个还被说动了，不过太一大人也算是说到做到。

　　所以当年那一战看起来惨烈，其实都留有一线生机，唯一苦的就是华应大人。原本计划得好好地，结果北天庭那帮人明明是后生还如此嚣张，累得太一大人苦苦寻找这么多年。所以在没有找齐华应大人的魂魄之前，北天庭那帮人想要安生日子是不可能的。

　　她听了之后很是气愤，时不时跟着一起去北天庭闹一闹，反正让他们鸡犬不宁就对了。

　　拾贰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

　　她也发现了南北天庭最大的不同之处。

　　北天庭修的是太上忘情之道，斩却七情六欲。常言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他们自比为无情的上天，但又岂是那般容易，是生灵都有七情六欲，所以屡屡有人触犯天条。

　　而南天庭修的是红尘之道，不遏制自己的欲望，随心所欲，使自己的念头通达，或可算作是逍遥之道。不过逍遥的前提先是约束，而后再是在约束之中得到逍遥。

　　回溯她自己，先是为古琴只能，可听可见不可动，只能在红尘中沉浮。而今得道，有了自由身，可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或许也算得上一种逍遥。

　　这便是她于红尘之中所感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