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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这花能看不能吃 ...

  •   陈萱儿再次回到房间,却见阿璃、阿依、阿叶和阿春各手持一张纸,桌上还留了一张。

      她拾起桌上那张纸瞥了一眼,上面是她写的第四条路!这就意味着,有人选择了做自己丈夫的妾室!

      陈萱儿没有急于询问是谁选的第五条路,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四人:“怎么,你们连秀才娘子都看不上?”

      一向心直口快的阿春道:“禀小姐,那黄秀才家纵然清贫,却也是主子,奴婢们不敢高攀!”

      陈萱儿道:“我会为你们每人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出嫁!”

      四人连忙跪下磕头:“谢小姐恩典!”

      “快起来吧!”陈萱儿语气轻柔,“若谁愿意嫁给黄秀才,我可以解除谁的奴籍!”

      四人摇头婉拒。

      陈萱儿奇道:“黄秀才一表人才,又肯上进,以后说不定还会出仕,你们也不愿意吗?”

      阿依神色自若,淡声道:“正因为他可能出仕,我等才不敢高攀。以我等出身,即使黄秀才现在不嫌弃,以后出仕了,难免会被同僚在背后指点议论,他未必能就守得住初心。与其到那时,被降妻为妾,还连累自己所生孩子遭人白眼、欺侮,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贪心!”

      “是啊!”阿叶接道,“寇勇、周兴和柳掌柜,都是家生子,与我们身份一样,都是黄府的奴才,也算门当户对了!”

      倒是人间清醒!

      陈萱儿心头暗赞。脸上漾着知机的笑,柔声道:“既然你们主意已定,我明个便叫那三家主事的人来,商定婚娶的事!”

      她一一看过四人手里的纸,阿璃选了第五条路,愿做妾室;阿依选了第一条路,愿嫁寇勇;阿叶选了第三条路,愿做柳掌柜继室;阿春选了第二条路,愿嫁周兴。

      陈萱儿望着阿璃,含笑道:“我跟老爷商量一下,选个好日子,让老爷正式收了你!”

      阿璃低了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轻声道:“但凭小姐做主!”

      陈萱儿隔日便把西边一所二进的院子,改名为“鹊喜”,安排仆人们把整个院落收拾一新,做了新姨娘阿璃的住所。

      “鹊喜”,取自“喜鹊报喜”,希望她能早日有喜为黄家添丁,而非冯延巳《竭金门.风乍起》的“举头闻鹊喜”。

      猛烈的一阵咳嗽过后,血气上涌,一股腥甜味几乎冲口而出。阿璃努力咽下那股子腥甜,挣扎着去握陈萱儿的手,呢喃道:“小姐!”

      陈萱儿忙攥住那只手,心疼道:“你省点儿气力吧!”

      “小姐施恩与我,不图报,可阿璃既生为人,怎可不报!那日,阿璃厚颜选了做妾室,是知道……小姐因子嗣一事烦心!”

      阿璃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道:“与其……孩子从她人腹中生出,与小姐隔心隔肺,倒不如,阿璃拼着一试……为小姐生一个!”

      此时,屋里光线突然暗淡下来,由于长时间没人进来添油,有三、四盏灯已经熄掉了。就是还残存的几盏,灯芯的光也是忽忽悠悠的。

      陈萱儿的心,被那昏黄摇曳的灯光揪得紧紧的,只害怕怀里的阿璃,会随着最后的几盏灯熄灭而离去!

      怀里的阿璃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听得陈萱儿心头一震:“不好!”该不是老话说的回光返照吧!

      昏黄的灯光下,阿璃灰败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快慰的笑。她伸出舌尖,慢慢舔舐了一下咬烂的下唇,暗哑的声音里带着些亢奋,抬眸凝视着陈萱儿:“阿璃……总算不辱使命!”

      阿璃弥留之际的剖白,令陈萱儿悲痛之外,又深深地自责!

      “阿璃,难为你了,对不起!”她流泪哽咽道。

      “小姐,阿璃不能再伺候你了,”阿璃的声音越来越低,“就让那孩子替我……”话未说完,身子突然一软,头自陈萱儿的怀里垂下。

      “阿璃,你不要走!”陈萱儿抱紧阿璃的身体,用手替她拨开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泣不成声:“那孩子,还等着你……亲自哺育呢!”

      房门被推开,一直侯在门外的奶娘蒲氏走了进来。

      她伸指探了阿璃鼻息后,劝说陈萱儿:“有多少事还等着你做主呢!趁阿璃身子还软着,得赶快叫几个婆子进来,好给她擦洗身子换衣服!”

      不等陈萱儿出声,又道:“这屋子血气太浓,你身上也沾了不少血,我叫颖儿扶你去沐浴更衣!”

      “奶娘,”陈萱儿坐在床榻边不动,一双泪眼望着蒲氏,痛心疾首道,“都是我的错,阿璃如果不是做妾室,生孩子,也许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怎么是你的错,妾室的路,是阿璃自己选的!”蒲氏替陈萱儿一一剖析,“阿璃成了姨娘后,吃穿用度,你哪样差了她。被诊出喜脉后,怕她劳累,免了她每日来主院请安;担心她吃不好,让鹊喜院单另开了厨房;怕伺候的人手不够,给她增添了丫鬟婆子;各种补品、时令鲜果,流水般地朝她院里送!”

      蒲氏叹着气,一只腿屈膝压在床上,从陈萱儿怀里揽过阿璃,轻轻放在床榻上。

      边俯身整理阿璃身上揉皱的衣衫,边对一旁的陈萱儿道:“女人生孩子本就凶险,这次找来两个稳婆,都没能留住阿璃,可见这都是命!”

      陈萱儿因为哭过,鼻音浓重:“奶娘说的,我都明白!”

      奶娘蒲氏怒其不争,不得不点醒陈萱儿:“你对阿璃的好,阿璃都知道,不然不会临死说出那番话!阿璃爱干净,不能让她一直躺在这污秽里,我要开门放人进来收拾了。你也赶快去沐浴更衣,免得身上带的血腥气冲撞了孩子,他还那么小!”

      孩子!

      是阿璃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醒过神的陈萱儿,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脸,拔腿冲向屋外!

      黄觉终于得了个儿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使命,自是开怀不已。至于因生子难产而亡的妾室阿璃,即使相处的时日不多,心内多少也有些伤怀。

      只是那微弱的伤怀之情,随着阿璃入土也就烟消云散了。毕竟阿璃做他妾室,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时间。自两个月后被诊出有孕,阿璃说要安心养胎,不方便再侍夜,身为丈夫的黄觉便再未踏足过鹊喜院,直到儿子出生那晚。

      黄觉为儿子取名文羽。文,取“文章”之意,羽,代指“鸟翼”。他为儿子取此名的意思是,希望儿子他日写出锦绣文章,一展抱负。

      虽出身书香门第,黄觉却自诩风流,对科考丝毫没有兴趣,至今仍是秀才身份。以前不能纵情山水,是因为使命未达,而现在,他终于能够释放天性,放飞自我了。

      第一次放飞自我,带回来了一个千娇百媚、歌女出身的小娘子翩翩。

      第二次放飞自我,携了一个清丽可人、双亲亡故、身世堪怜的姑娘回来。

      陈萱儿二话没说,眉头不皱,来者不拒,爽爽快快地为夫纳妾!

      黄觉第三次放飞,却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声无息地躺在棺木里,被带去的长随和小厮们长途跋涉运回来。

      “老爷途中染病,医治无效,病故于客栈!”

      这日午后,陈萱儿坐在小隔间里翻看账目,隔着窗扇听到小儿笑声,抬头望出去,见五岁的文羽正拿个小铲子,在东厢房门前的花盆里捣鼓着什么,身旁围着奶娘林氏和两个丫鬟。

      “这孩子也是苦命,”陈萱儿轻轻叹口气,放下手中账册,扭头对一旁做针线活的蒲氏说,“一落地母亲去了,未满五岁,连父亲也去了。”

      闻言,蒲氏心里斟酌了片刻,脸上露出些不满:“又混说了,难道你不是羽儿的母亲?!”

      见陈萱儿一脸茫然,继续道:“本不该说已逝之人的闲话,但是你仔细想想,羽儿自出生以来,可曾享受过几日父亲的疼爱,还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把他视如己出,对这孩子的宠爱,甚至都超出小小姐了!”

      小小姐,指的是陈萱儿生的女儿欣兰,比弟弟文羽年长四岁多。

      看奶娘气鼓鼓,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陈萱儿既感动又觉得好笑,抬手掩住嘴巴乔作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道:“那两个姨娘近日怎样,可有生什么事?”

      “她们还想怎样?”蒲氏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做妾室的,若换做其他家,老爷都走两年了,主母还不早就把她们发卖了。可你倒好,吃穿用度不但没减,反倒比以前更好!”

      陈萱儿隔窗瞥了一眼,见文羽正被奶娘林氏拉着,让丫鬟给他擦小脸上的土和汗,回眸笑着对蒲氏说:“两个姨娘毕竟给咱们黄家生了两个儿子,也算是有功的,倘若她们以后不多事,多花费些也没什么。”

      这话说的有底气!

      蒲氏身为陈萱儿的奶娘,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小姐。

      陈萱儿出身官宦之家,可比起吟诗作对,却对经商之道更感兴趣,也算是家学渊源了。因为她外祖家是大彰国数得上号的富商,当初嫁进黄府时,娘家以八个铺子、六个庄子做了她陪嫁。

      “娘亲!”门外突然传来文羽欢快且稚嫩的声音,“羽儿进去了!”

      陈萱儿和蒲氏相视一眼后,都住了口,目光慈和地同时看向门口。

      守在门口的丫鬟颖儿打起帘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文羽,手里举着一支开得正艳的橘黄色萱草。

      陈萱儿接过花枝,温柔地笑着,故意逗弄儿子:“羽儿,你给母亲的是什么花?”

      “是萱草!”文羽一本正经地回道,“也叫‘忘忧草’,羽儿想要母亲多看萱草,多多开心!”

      歪着头想了想,仰起粉嘟嘟的小脸,又说:“娘亲,这花只能看,不能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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