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的偶像》superpear

12、第 12 章

　　大晟哥直接找到练习室来，因为录制练习花絮的工作人员也在，陆祈默不作声跟出去，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声乐室。大晟哥门一关就开门见山道：“你愿意道歉吗？”
　　“谁？”陆祈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大晟哥无奈道：“因为你这边完全证明不了是你编的舞，公关组去跟崔建雨交涉，本来觉得无非是给钱，可是那小子大概觉得出名更重要，很难谈，说是如果你跟他道歉的话他就发个声明。”
　　“为了什么而道歉？”
　　“他要你承认那是他编的舞，道歉是私下的，这个会跟他签协议保证不暴露出来，然后他发的声明内容是你们之前一起练习之类的，总之不会像现在的风向一样说你抄袭。他说阴阳怪气你那一条也会换另一说法。”简而言之就是，现在这支编舞被许多艺人翻跳，在tiktok上火了，崔建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我不要。”陆祈冷脸道。承认？这是什么鬼话？
　　“陆……”大晟哥欲言又止，改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但你应该足够成熟了，在队里也是大哥不是吗？所以明天再说吧，明天我再问一遍你的决定。”
　　“我不要。”陆祈再次重复道。
　　大晟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一言不发把他推回练习室。见他面色铁青，金艺俊幸灾乐祸道：“喂，我们队不会完蛋吧？”
　　“金艺俊。”李舟沅出声警告，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旦出现就是生气了，金艺俊只好撇撇嘴，没有继续犯贱。

　　集体练习结束已经是凌晨，第二天白天还有一整天的线上签售会，本来大晟哥要载他们去吃宵夜，大概是察觉到氛围不好，又或许是真的累了，一向精力充沛的田珉钧和李都尹都没有吵着肚子饿，说想早点回宿舍睡觉。在车上陆祈就在闭目养神，可光是眼睛合上，脑子却嗡嗡乱成一团，没有什么具体想法，就只是愤怒。
　　宿舍只有两间洗手间，洗漱顺序大家一般都按照进门顺序分配，所以从地下室到宿舍门口就是一段竞赛，每次车门一开他们就疯跑。陆祈座位在前面，能先下车，可他却不紧不慢，李都尹拽了他一下，“不快点就要等一个小时咯！”
　　其实大家约定好了洗漱不能超过20分钟，有的人花不了这么长时间，要等也不至于太久，陆祈一直都无所谓，只是和大家这样抢来抢去比较好玩所以才会参与，然而他今天真的没心情，“你们先洗，我最后。”
　　虽然身上的汗已经被车内的空调吹干了，他还是不想黏黏地躺在床上，于是背靠着床沿先整理整理背包里的随身物品，把要洗的衣服拿出来，又放进去一套干净的练习服。拿出手机准备充电的时候才发现有人给自己发消息了，朴诗宇的头像是一张没有在任何平台发过的反戴鸭舌帽的自拍，甚至是素颜，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
　　朴诗宇：陆，方便通话吗？
　　朴诗宇这段时间在巡演，这会儿巡到雅加达，陆祈算了算时间，觉得对方可能已经开完演唱会睡了，可还是老实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本来没抱希望，他才刚把充电器插上，朴诗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好像一直在等他回复一样。李舟沅正在饭厅吃泡面，他的脸很扛造，再怎么吃都不会水肿，所以在这方便比较放肆，陆祈直接按下接听，“诗宇哥，还没睡吗？”
　　朴诗宇没有正面回答，“刚练习完？”
　　“嗯，回到宿舍了。”
　　“好。那件事公司怎么说？”
　　陆祈知道朴诗宇一定是因为那件事才会提出通话，可朴诗宇的询问方式陆祈却没有预想到，他心里产生了隐隐的猜想。
　　“哥，你相信我吗？”
　　朴诗宇轻笑道：“当然了，所以我问你公司怎么说？”
　　陆祈也扯了扯嘴角，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虽然在家里是老幺，但跟家人打电话的时候都不会哭诉，辛苦的时候也只说“有点累，但还过得去”之类的，没有丧气话，本来就是自己一意孤行要跑到国外做练习生，这种情况下让他说累好似认输一样，他决不放弃。所以对着朴诗宇他也只是三言两语概括完，然后说：“他们要我道歉，我不要。”
　　在他的设想中，温柔的朴诗宇一定会说一些暖心的话安慰自己才对，可电话那端却陷入了沉默。
　　“哥？”
　　朴诗宇“嗯”了一声表示还在，过了几秒才说：“现在陆还是很生气吗？”
　　“也没有。”
　　“如果不想做的话，把手机交给工作人员，让他们帮你编辑好话语和那个人沟通如何？”
　　等一下……
　　陆祈脑子一下没转过来，“意思是让我接受公司的提议？”
　　“嗯。”朴诗宇考虑得很实际，公司的方案能给陆祈以及B-free带来最小伤害，只是一段三十多秒的编舞，他觉得陆祈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好饭不怕晚，到时候说不定口碑还能反转，互联网的忘性足够大，粉丝变多以后能掌握更多话语权。而且通过闹这么一回，热度也有了，现在情况并不算太糟，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回沉默的是陆祈，朴诗宇并不意外，他知道对方一定觉得委屈。没关系，委屈哄一哄就是了。“陆，你听我说，肯定是对方做错了，可现在所谓的道歉不代表你认输，这只是权宜之计。他注定不会有你成功，不会比你受到更多人喜爱。这件事你不用自己做，去和经纪人好好说，公司帮你在一边编辑话术。这段编舞我们让给他算了，好吗？”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是原则问题！”陆祈本来嗡嗡叫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然后强烈的委屈山呼海啸一样袭来，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把眼睛闭起怼到小臂上，企图借助外力堵塞即将掉落的泪珠，同时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好像如果为这件事而哭是无比丢脸的事一样。
　　可是他真的很委屈，他以为至少朴诗宇会和自己站一边，虽然不知道其中根据是什么，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陆祈声线较低，介于清亮和低沉之间，很有特色，为此粉丝也津津乐道，朴诗宇一直觉得他讲话黏黏糊糊的，怎么听都像是撒娇。这还是第一回听到对方提高了嗓门，他也才知道陆祈大概是跟他讲话的时候才带着那么点讨好和依赖，一时心里泛酸，他后悔了，自己不该说这些话。
　　二十左右的年纪，执拗点怎么了？
　　朴诗宇一向追求做事体面，出来摸爬滚打这些年变得圆滑许多世故许多，这些似乎是好的特质此刻在少年的澄澈面前变得什么也不是，甚至开始贬值。
　　是的，陆祈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说：“对不起，陆，让你委屈了。”
　　“哥。”
　　朴诗宇没想到陆祈会这么快有反应，还以为这孩子会生闷气，脑子正忙着打腹稿哄人。他连忙应了一声。
　　“我现在不想说话，可以先挂吗？”陆祈声音闷闷的。
　　朴诗宇哭笑不得，合着对方连生气的时候都不会直接挂电话，还特别有礼貌地询问意见，乖巧得把朴诗宇的心直接融化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爱的人。
　　“我不希望你生闷气，因为这样会不高兴很久，但是你现在确实不想和我说话的话可以挂。”陆祈只是说“不想说话”，朴诗宇狡猾地加上“和我”两个字，想看对方会不会心软，结果陆祈只说了句晚安便直截了当地断开联系。
　　看来气得不轻。

　　那晚不欢而散后朴诗宇给陆祈补了条消息，让他想说话了随时可以联系，陆祈只是礼貌性回复说知道了便没有下文，关于后续发展还是朴诗宇自己关注了事件动态。陆祈坚守了自己的原则，他那个tag编舞的视频被公司删除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公司冷处理的时候粉丝就会下场，可新人毕竟人微言轻，反而是因为朴诗宇参与进来导致很多morning star认为陆祈的作为害朴诗宇陷入舆论之中，给陆祈狠狠招了一波黑，B-free官方账号底下涌入许多恶评。
　　朴诗宇从雅加达直飞菲律宾，结束后回韩国参加一个拼盘演唱会，再然后又要飞曼谷，中间只有两天时间。一下飞机他们回宿舍睡一觉，按照行程安排是一天排练，另一天去拼盘。B-free也在拼盘的出席列表当中，按理来说前一天应该也会排练，朴诗宇让梁哥打探了一下时间，拎着在印尼和菲律宾买的当地特色零食就去敲人家练习室的门。
　　孩子们正在中途休息，可以看到发丝都沾上了汗，朴诗宇扫了一眼，陆祈正和李舟沅蹲在一起，张嘴咬了一口李舟沅手上的鸡肉串。看到前辈大驾光临，一行人不用喊集合就凑到一起，李舟沅先上前打招呼，“哥，怎么来了？”
　　“也没什么，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你们都很爱吃零食，带了一些，分着吃吧。”朴诗宇一边把袋子交给李舟沅，一边用余光扫别人的反应。陆祈和其他成员一样鞠躬说谢谢，眼睛就只看着零食袋子，没有抬一下。朴诗宇对他的眼神很敏感，大概只有刚进来的时候陆祈看了一眼，然后便一直躲闪。
　　那束总是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投射过来使朴诗宇没来由地心慌，一种害怕失去什么的心理涌了上来，他赶紧掐一下手心保持镇静。这是他的习惯，可以让自己的脑子反应过来现在不应该处于当前的状态。可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待在这里的借口，也不知道当着众人面莫名要对陆祈说什么，脑子正在转呢，就听到陆祈说：“哥，不累吗？”
　　意思是这么累怎么还来一趟。
　　目光终于落到自己身上，朴诗宇回望过去，发现对方眼神里没有埋怨和委屈，里面的情绪他读不懂，只感觉到紧绷的头皮舒展开来，莫名地心安。
　　“累呀，但是你们也很辛苦，好好练习，明天见。”朴诗宇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只是自私地想过来确认一件事，现在确认完了，他放下心来，便可以走。
　　互相客套完一番他就离开准备回自己的练习室，没走出几步就被追出来的陆祈叫住，他立即转身，看到对方害羞中有些尴尬，扭扭捏捏说：“哥是来看我的吗？”
　　“嗯？”朴诗宇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前两天还在闹别扭的那个人？一点都不生气了？都不用哄的吗？
　　朴诗宇自动把陆祈闹别扭这回事归到和之前与女朋友吵架后的经验上，觉得怎么都要哄一哄的，可他又把握不好度，去送个零食都觉得自己做得尴尬又奇怪，可能自己在那些孩子眼里说不定会是一个奇怪的过于好心的前辈，总之在走出练习室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里他已经开始内耗了。
　　相比之下陆祈直白又坦荡，见朴诗宇愣住，他脸突然发热，合着是自作多情，“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陆。”朴诗宇打断道。
　　“嗯？”
　　“过来。”朴诗宇微笑着招招手，像逗弄小动物一样让陆祈过去，片刻之间他又把握了主动权。
　　朴诗宇新染了金色的头发，和雪白的肤色以及完美的脸搭配起来不能更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了。陆祈不争气地红着脸慢慢挪过去，他之前很生气，虽然固执地拒绝公司提案，但知道朴诗宇只是出于现实的考量，他并不怪他，只是因为朴诗宇没有先帮自己说话而有些难过。直到朴诗宇出现在面前陆祈都还在闹别扭，克制自己不去看对方，可朴诗宇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陆祈还在中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追星族时看过很多朴诗宇的视频，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朴诗宇这个习惯，在ASTRA最艰辛的一段时间里，朴诗宇的掌心甚至有自己掐出来的瘀痕，在和粉丝挥手的时候被拍了下来。陆祈见不得朴诗宇做这个动作，于是开口破冰，然而一抬眼看向对方他就知道自己败下阵来了。他觉得自己太没用，根本生不动朴诗宇的气。
　　朴诗宇朝靠近的陆祈迈出一步，把人搂到自己怀里，手还罩在对方后脑勺上轻轻揉了揉。陆祈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竟莫名其妙抬眼瞥了一下走廊摄像头，心想这被监控拍下来没关系吗？
　　所幸朴诗宇只抱了一会儿就松开来，像是一个安慰性的动作，“晚上练习完来找我，给你买好吃的。”
　　第二天就有拼盘演唱会，其中会有许多还不是B-free的粉丝，按理来说陆祈为了管理体重不会吃宵夜。只要够好看就有机会吸一波粉，他听说林和俊之前有一次拼盘演唱会结束后当天晚上多了十一个粉丝站。可他本来就无法拒绝朴诗宇，更何况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一个台阶，他得赶紧下。他点头道：“但是不能多吃。”
　　“没关系，有点脸颊肉也可爱，像珉钧一样。”田珉钧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粉丝都直呼其珍贵，毕竟青春期都是一去不复返的。
　　陆祈不满道：“完全不一样，我要精致漂亮才能吸粉。”
　　朴诗宇哑然失笑，别的男爱豆都是想着怎么耍帅，陆祈却说自己要精致漂亮。实在太可爱了。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真正伟大的灵魂是雌雄同体的，男人需要有女性气质，女人需要有男性气质，这样的人是最富有创造力的。他那时候还在想怎样的男人算是有女性气质，现在好像遇到具象化的人了。
　　艺人会有很多时间花费在通勤上，从一个活动场所赶到另一个，他们要学会在这些时间里休息和放松，朴诗宇最近看了B-free的官方团综，里面自然会有一些卖腐环节，这是男团必经之路。成员们需要演一段情景剧，其中一个角色是“女朋友”，大家不需要相互看眼色，陆祈直接举手说自己要演，而且态度坦荡自然，丝毫没有被赶鸭子上架的强迫感。不仅如此，他也没有靠做些矫揉造作的小动作去营造一个女性角色，也没有叫对方“oppa”。
　　韩国异性恋人之间女性一般会管年上男叫“oppa”，也就是“哥哥”的意思，这几乎是默认的铁律，而陆祈选择的称呼是“亲爱的”，没有特别的性别指向。看的时候朴诗宇没在意，现在突然意识到可能陆祈本身就无意识模糊性别间的差异，会追求精致漂亮，会研究可爱的撒娇方式讨粉丝欢心，会主动扮演别人的女朋友……
　　朴诗宇抬手呼噜一下陆祈的头毛，温和地笑着说：“只要稍微花点心思了解一下你，就会喜欢你的。因为陆本身的存在就很伟大！对不起，下次我会尽量先考虑一下你的心情。”
　　“不，哥你能第一时间给我建议，我很开心。还过来给我们送零食，请我吃饭，也很开心。哥，真的谢谢你。”
　　朴诗宇被那双澄澈的眼睛盯着，突然想再抱抱面前的人，不是搂一下那种拥抱，而是把这个人扣在自己怀里，使劲按向自己身体。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了回避这种欲望，他只好笑笑，赶紧道别离开。
　　陆祈望着朴诗宇的背影，情难自已地揪住大腿外侧的裤缝，他知道自己这阵子陷入了舆论风波，还给团队带来不好的影响，他已经尽量不去看网上的恶评了，可难免还会陷入自我怀疑。明明自己好像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被人讨厌呢？他想不明白，只能继续练习，不爱吃生菜的他学着别人减肥的样子点了沙拉做晚餐，喜欢的冰淇淋也克制着没有再买而是选择用无糖酸奶解馋。他告诉自己这不辛苦，这是变得更好、更优秀、更受欢迎的必经之路。可朴诗宇说陆祈这个人本身就应该受人喜爱。
　　陆祈低头笑笑，意识到不怎么自卑的自己居然被流言蜚语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