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洗计划》寒鸦居月

27、第 27 章 一别七年凤归巢

　　岂料这块点心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吴业光虽然年轻，但素来有礼，书寒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荒唐的行为，不免猜测他是不是认识车里面的人，尚未来得及询问，面前之人已经从树上直接飞落到马车前。

　　吴业光托腮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最后伸手敲敲车壁，轻咳一声，“在下吴业光，请见故人。”

　　车里依旧没人应声，吴业光便跳上马车想打开帘幔一探究竟，却被赶车的道姑喝止：“吴庄主，请自重。”

　　“奇怪，我没有说过我来自哪里，姑娘为何称呼我庄主？”

　　赶车的道姑被他问的回不上话来，再看吴业光已经回转茶棚。

　　书寒鸦见他讪讪而归，这才询问起缘由。

　　“没事，就是好奇想看看。”

　　茶棚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都在猜测马车里面的是谁。

　　“呀，那辆马车怎么过来了？”有人惊讶道。

　　听到的人纷纷瞩目，吴业光也回头看了眼，但很快便转过身来。

　　待车停稳，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撩开青黛帷裳，

　　随后有位身姿优雅、举止得体的道士从马车上落下，一举一动风姿款款，流露着不凡贵气，虽只穿普通道服，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知道眼前的人绝非普通人。这位道士步伐虽轻但稳，显然身上功夫不差。

　　那道士见吴业光耸拉着脑袋，眉目一挑嘴角轻扬。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吴业光身后，用不大不小刚好够茶棚里的人都听到的声音下起战帖:“听闻无忧山庄的庄主武功超群，特来请教。”

　　此时他的声音又与方才完全不同。若说方才与李朝熙说话的声音是冬日的冰霜，那现在便是春日的暖阳、和煦温暖。

　　原来“他”不是道士，竟是个道姑。

　　经此一露面一开口，女子的身份便一目了然。道门里允许女弟子做男子打扮的本就少之极少，何况能得太子亲自出迎世上又有几人？

　　万乐帝原本子嗣单薄，直到三十多岁登基称帝膝下也唯有一女，赐封号嘉乐，本是盛宠。然七年前圣上听从相师箴言将其送往峨眉学艺，无召不得回国都，面前这位不是嘉乐公主李长君还能有谁。

　　原本还在讨论的声音顿时消失，有些与峨眉打过交道的人士陆续过来和李长君打招呼。他们实没想到从前一直当成大老爷们对待的长君兄竟然是名女子，更没想到随时可以打交道的长君兄竟还是公主。

　　他们回首过往交际，印象中的李长君总是待人平和，看起来气度恢弘，遇事沉稳善谋，实在不像是寻常女子该有的风采，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

　　“从前多有得罪，还望副掌门见谅。”他们开口说的话大同小异，脸上全都难掩诧异，还带着几分别扭。

　　由此可见，李长君去峨眉之后不仅刻意隐瞒了身份与江湖人结交，还隐藏了性别。如今回宫，显然她不打算再藏着掖着。

　　“诸位不用见外，既在江湖，那便是江湖儿女，自然不拘小节。”李长君三言两语便打消众人的忌讳。

　　吴业光却头也没回，直接拒绝：“没兴趣。”

　　无忧山庄如今虽落魄，但依旧名满天下。新任庄主入世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何况这段时间吴业光无论到哪里都一直在做实事。

　　一路上行来但凡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朋友见到吴业光都会打声招呼，书寒鸦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他会和李长君认识。看吴业光那毫无礼法的行为，两人关系必定匪浅。

　　李长君对吴业光的怠慢毫不在意，也不催促。她只随意站在那里，却是仪态万千。

　　最后反倒是吴业光自己没熬住，嘟囔一句：“你我二人还是莫要碰面的好，公主请回吧。”

　　他本来也想学李长君方才那样冷冰冰的说话，可他天生声线就是柔和阳光的，此时低沉几分非但丝毫没有气势，反而听起来更加弱上三分。

　　这是他们二人的事，书寒鸦一言不发的在旁瞧起热闹。

　　李长君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还笑！”吴业光猛地站起来转过身辩驳道。

　　李长君扬起手准备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照着他的脑袋敲一敲，然而吴业光早已经比她都高。

　　思绪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李长君拂尘一扬，郑重抱拳道：“峨眉李长君，特请无忧山庄吴庄主赐教。”

　　说话的功夫她竟不等对手回应就已经出了一招，吴业光不得不还手应对。

　　书寒鸦原本以为两个人会点到为止，没想到是动真格的。吴业光基本功扎实，有天赋。加上这几个月持续有人给他喂招，武功提升很大，在同龄人里面已经锐不可当。

　　多日同行，书寒鸦对这些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令他意外的是李长君的武功也不逊色，看来这些年她在峨眉也不曾懈怠。

　　看着两人天上地下你来我往，书寒鸦仿佛透过长大的他们看到童年时期一同经过的时光，想必一定是非常快乐的。自己也曾拥有过这样快乐的时光，只可惜被权利给破坏了。

　　一场武比完，吴业光将李长君请到桌旁坐下，亲自斟上一杯茶，语气顿时又毫无芥蒂的热络起来：“长君姐姐，你是为玄机老人收徒一事而来？”

　　有的朋友，纵然平时不常联系，可只要碰面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喝上一杯，那曾经相知相交的情谊便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而有的关系，在破了之后却很难再复原。

　　李长君莞尔，“多年未归，所以掌门师姐便把这个机会让予我。”

　　此次回京必定是得到万乐帝许可的，可李长君偏偏说是掌门相让，可谓是无时不刻不在抬高峨眉掌门的名声。

　　“那长君姐姐快去吧。之前陈掌门继任的时候，福伯送礼都没带我去，明日玄机府再见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吴业光本可以借她的身份行个方便，但他却只字不提。

　　只不过他不说李长君却早已猜到，看到他过门不入，当即便知缘由，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半月前京中的多家当铺钱庄被偷，太子提出一个方案，让所有来往京中的人都必须要去衙门登记、配备身份文牒。文牒上面写着姓名、性别、年龄、生肖、籍贯。不过玄机老人到底是江湖中人，所以这次大会只要有他的请柬便可以特许进入，几日前都已经送至各门各派手中。”

　　李长君将自己的拿出来递给吴业光一观。那是张寻常的请柬，只不过多加盖了京中衙门的印章。

　　连带在武林的公主都遵守着规定，其他人若是有异议便是意欲谋反。同时这也透露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公主并不是皇家特例，她不享受任何皇室该有的特殊。

　　这种猜测从李长君接到圣旨的时候就听到，还是冠里的女弟子讨论的。李长君对此心里始终无波无澜，因为她早就已经看清，没有期望便没有失望。

　　皇家照会武林李长君已是江湖人，而江湖人却只会把她当成朝廷的人，无所归依的她良心还未泯灭，书寒鸦对她能有如此气度深感佩服。

　　“我听说因为制作身份文牒，还抓捕好几名奸细和逃犯，圣上很是满意。若是京城实施的好，将会在别的都城都普及起来。”李长君补充道。

　　“朝廷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以后武林人士岂不是都属于朝廷的编制。”一直未予置评的书寒鸦这才开口。

　　李长君来时便注意到他这个人，也大概知晓他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武林新秀。只是吴业光一直没介绍，她也不好出言询问。如今见他主动接话，便正大光明打量起来。

　　书寒鸦神色平静，显然说的话不带着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客观阐述一个事实。

　　虽然李长君来自皇家，但她同样却没有半分不悦，同样平静道：“这位少侠见识独断，朝廷打的正是这个主意。若真顺利一本万利，若不顺利，也没有任何损失。”

　　前半句表明李长君赞同书寒鸦的说法，后半句显露的则是她赞同朝廷的做法，只不过不知能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由此可见，她虽在武林，但对待诸事的看法还一直保留着庙堂的思维。

　　“副掌门，时辰不早，宫里还等着。”驱车的峨眉弟子提醒道。

　　此次会面戛然而止，看着李长君远去的背影，书寒鸦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你身为无忧山庄庄主自然会被邀请，赶快回家看看，那请柬此时必定已经候在家中。”

　　“只是书兄该如何进城？”吴业光关心道。

　　书寒鸦冲他扬眉一笑，“这门又如何拦的住我？”

　　吴业光知道他不是爱逞强之人，便不再多言，拱手告辞：“那么就玄机府见。”

　　茶棚的老板是个人精，见只剩下书寒鸦一人便贼兮兮的凑上前来，“朋友，玄机老人的请柬要伐啦？官府可查，立等可取。”

　　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商人谋利，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书寒鸦竖起大拇指赞赏道：“高手在民间。要一份，多少银两？”

　　老板用手比了个数，“侬放心，阿拉绝对不会得多要的。”听他的口音，还是个外地赶来做生意的老板。

　　钱一拿到手，老板立刻就着人去办，半个时辰后崭新的请柬便到他手上，书寒鸦看着上面的名字陷入沉默。

　　“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觉得饿李寒律这名字挺好听的。”书寒鸦将手中的茶水饮尽，留下茶钱，和老板告辞后便大摇大摆的往城门走去。

　　守卫接过他的请柬看了眼，递给旁边的文书。文书比照玄机府报上来的名册后，冲守卫点点头，将文牒递还给书寒鸦。他们和掌柜一样对这个名字都毫无异色。

　　入城后，书寒鸦倒没有马上前往玄机府，也没有去汇通当铺讨债。他缓步走在西大街，随意观赏着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感受这国都的繁华。

　　只是天公不作美，没多久便淅沥沥下起小豆子。烟雨纷纷，簌簌坠落在摊开的掌心上。那是只毫无杂质的手，许是天气缘故，看起来竟有些透明。

　　雨势越来越大，书寒鸦收回手不得不加快步伐朝目的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