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苍生》见华年

20、金钟破阴阳

　　长生源中地动山摇，不明所以的族人们纷纷出门眺望。族地深处黑气浓郁，还在不停地沉积。

　　在一众人或惊恐，或兴奋地注视之下，一栋大楼飞向天际。

　　“邪气来，邪气来！”

　　“寂魂阵开！”

　　撕心裂肺地笑声响在一片寂静中。

　　天地昏暗连成一片，唯有楼顶破碎的阵法散发出血红的光，似一把利刃割开阴阳。

　　“轰——”

　　伴随着穿云裂石的爆破声，八角大楼四分五裂，飓风以之为中心席卷整个长生源，强大的推力几乎要将人们全部掀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有人，快看上面有人！”

　　众人不等爬起，慌忙抬头，依稀可见一道身影被簇拥在黑云之上，天地间所有的力量都在向他倾斜，不详的气息翻涌、溢散。

　　“是鬼主，是鬼主现世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鬼主？他不是死了吗？”

　　“他早就死啦！”

　　“青廖来了！”

　　“快逃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道道毫无意义的呼喊，族民们瞬时慌乱了起来。

　　青廖死了千年，余威犹存。

　　他的名字便是杀戮与死亡的象征。

　　此二字一出，无论仙凡皆惊惧。

　　人潮向远处涌，只依稀几个身影逆行。

　　佘迷穿梭在房顶，向着风暴中心靠近，漆黑的云层里掉出两颗显眼的白点，他连忙上前把二人接住。

　　“呼！”

　　尚未站稳，又一道狂风袭来。三人跌在地上一阵翻滚，离线风筝似的快飞起来了。言护手持三叉戟，深深刺入大地，身体浮在空中绷成一条直线。

　　“白羊，抓住我！”佘迷一手揪着言护的尾巴，一手向后伸。

　　杨容芝扒住地面向前爬，总算才抓住他，三人串成串在空中飘着。

　　族民们连滚带爬地跑，因恐惧与绝望而成的负面气息竟凝成实体，从身上团团滚出，旋即飞入云霄。

　　“呜——”

　　残风于废墟间婉转呜咽，黑云逐渐收拢，倒卷风暴一般挂在李予身上。八角大楼已破，其余几人都出来了，唯独不见王唤的踪迹。

　　“主子呢？”佘迷紧张地问。

　　“没看见。”言护蹲在地上，双眼盯着上空一错不错。

　　“废物！”佘迷怒骂，他转头又问杨容芝，“你也没看见？”

　　杨容芝沉默地点头。

　　“蠢货！”佘迷泄气地扭头。

　　浮在天边的浓云坠落，摧枯拉朽地压向长生源，族地中心处已被夷为平地，阴色笼罩下一片萧索。

　　几人跪在地上，癫狂大笑，振臂高呼：

　　“恭迎青廖大人降临——”

　　“哈哈哈哈恭迎鬼主回归——”

　　云层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吞噬，而云团也随之收拢，藏在其中的面孔隐隐漏出一角。

　　激动的呼喊声在看清其中之人后戛然而止。

　　紧闭的双眼睁开，黑底红瞳，虽身负杀戮之气，但绝对不是青廖。

　　“怎么可能！”

　　“还没炼成！”杨容芝庆幸道。

　　“呵——”一声低哑的嘶吼溢出。

　　邪气中心的李予俨然失控，无差别地攻击身旁所有人。

　　“见安，见安你清醒些！”

　　想要在这种时候逃出长生源纯粹是妄想，李珂费力躲闪，试图唤醒李予，虽然这也是异想天开。

　　“老爷子这两日清醒了些，还打算叫你过去吃顿饭，你就这么被它吞噬了吗！”李珂喊道。

　　这些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黑气如无数只大手向众人抓去，一路上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救命啊！救命啊！”

　　凄惨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黄金大圆勺，来！”言护右手握着黄金三叉戟，左手空握又凝出一把黄金大圆勺，奋勇当先地冲上去，“上！”

　　“小心，别碰那些黑气！”杨容芝抬高声提醒。

　　八角大楼虽破，但凝成它的气息未散，这团黑气里装着万代空间不止。

　　“知道啦！”言护大声喊，身形灵巧地躲避着无数手掌突袭。

　　“呔！看招！”

　　“油爆葱花汤！”

　　黄金三叉戟与黄金大圆勺金光大盛，圆勺一挥，洒满葱花的金汤直冲李予脸上喷去，但见黑气无令而动，眨眼间便将满天金汤全部吞噬。

　　斜侧方黑气空缺处，言护双手握着黄金三叉戟蓦然出现，他狡猾一笑，一套连招紧随其后。

　　“清蒸飞毛腿！”

　　黑气迅速回归，凝盾遮挡，一只黑色的大手一甩，早先喝下的“油爆葱花汤”一滴不落地还给了言护。言护半空收招，落地推掌。

　　“盐焗霹雳掌！”

　　“蒜香蛤蜊劈！”

　　“香酥踢！”

　　“黄焖砍！”

　　“脆皮五花拳！”

　　……

　　言护一击落空，头顶大手蜂拥而至，忽见他腰身一甩，如同燕儿轻松躲开。

　　左侧佘迷砍刀随行砍向李予，尚未触及就被黑气回防，身体当即融作蛇群闪避。

　　言护与佘迷二人互相配合，前方的攻击越发密集，黑气自发攻守，李予背后逐渐空出一大片位置。

　　“嘿嘿。”身后突然出现些许声音，一只手握黄金大圆勺的言护浮空，正对李予背后一勺拍过去，“金汤肥牛拍！”

　　金勺将至，黑气漫卷，李予回眸，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一拍落空，言护们面对面，摸着脑袋茫然道：“哪儿去了？”

　　不只是佘迷，言护也具备分裂的能力，但与前者无限制的分裂相比，他的分裂数量略显局促，只能分成两个个体。不过，十二介子臣定位各不同，这并非是缺陷。

　　分裂过后的言护各自拥有一条尾巴，身形要比之前小一圈儿，虽然力量方面会有所亏损，但速度却能得到大幅度提升，非常适合突击。并且此二者看似独立，实则共用一个大脑，行动起来配合非常完美，完全可以做到如臂使指。

　　佘迷持刀警示周遭，瞳孔一缩，脱口而出：“跳！”

　　言护速度的确很快，但他还是晚了一步，惊叫骤然中断，言护已然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自地下钻出的数只黑手。

　　手掌旋转缓慢打开，似血液浸透的莲台，李予再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李予的意志并不清醒，正处于对身体极度陌生的阶段，思维混沌，战斗只是本能。在他彻底熟悉这具身体后，再也无人可挡。

　　只剩佘迷一人应对李予，他越发吃力，边打边退，蛇群被蚕食鲸吞，如今已经无法凝成人身。

　　“见安，你醒醒！”

　　旁人都挡不住李予，李珂又怎么能，一只大手正向他头顶盖去，将要触及时忽地停顿。趁此机会，李珂就地一滚逃出生天。

　　李予低下头，手在背后一掏，抓出一条蚯蚓粗细的小黑蛇，赫然是佘迷的分裂体。他手上略微施力，那条小蛇便爆体，融化成一滩墨水。

　　即便李予很快把它处理掉了，也为时已晚。小黑蛇之间的通讯速度很快，几乎下一刻所有黑蛇都被它反向召唤过来。

　　大片大片的黑蛇从背后的位置涌出，张开口咬向李予。李予不胜其烦，操纵黑云将它们全部吐出去。

　　万代空间的数量的确很多，架不住佘迷的分裂体也多，在和李予打斗的那段时间里，佘迷暗中令被吞噬的小蛇在万代空间中探索，很快就找到了突破的裂缝，并借此机会挤了出来。

　　“砰——”

　　“剁椒鱼头拍！”

　　李予遭人当头一拍，身形踉跄，转头看向身旁的黑云，白色的毛绒虎头钻在其中分外显眼。

　　十二介子臣之间的联系密切，佘迷得到了坐标怎么可能不给言护分享，他自然知道怎么从中钻出来。

　　正在这分神的空挡，另一侧又冒出一颗虎头，三叉戟随之而至。

　　“酸辣叉！”

　　两只白虎外加一条黑蛇，三者接连攻击，按其中下一个，另一个又冒出来。李予暴躁至极，喑哑地低吼一声，将他们通通扔出去。

　　“嗤——”

　　长刀刺破身体，李予低头看见一把刀穿透心口。

　　“见安。”身后之人声音格外沉重。

　　李予回过头看见了一张额外熟悉的脸，他记不起这是什么人，只是心情更加暴躁。

　　庞大的力量猛地爆发，将周遭所有人都吹开。伤口急速愈合，怒吼声中，黑气冲天，向四外扩散。

　　羊肠小道上人影寂寥，李寻儿抬头看向天际，带着李袭默默加速奔向道观。

　　两人推开大门，目标明确地向后院的金钟奔去。

　　“铛——”

　　钟声沉闷，万籁寂灭，浩瀚的灵气如风，带着几只金色的灵雀从红顶道观中飞出。

　　两人惊喜对视，李寻儿道：“继续敲。”

　　“好。”李袭点头。

　　“铛——”

　　逼仄的角落里，身形佝偻的老人徐徐睁开双眼，周遭气息沉淀，重新融入黑暗。

　　“铛——”

　　灵雀无法阻挡地冲向李予，覆在身上的鬼纹竟然急速消退。李予捂着脑袋跪在地上痛苦哀嚎，身旁的黑云失控甩动，数不清的人和房屋被扔出来。

　　“见安！”王唤当即冲过去。

　　“主人不要过去。”言护一左一右抱着王唤的腿，拉着他往回拖。

　　佘迷也要上前阻挡。

　　混乱的喊声中，两只小老虎“吱哇”叫着被拖到李予身前，王唤半跪在地上将人按进怀里。

　　七声钟响后，天地间再无金光，也无灵雀。

　　嘶吼声退减，李予缓慢清醒，鼻尖温热的气息越发让他觉得熟悉。

　　王唤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呢喃：“还好你醒了。”

　　疲惫的意识下沉，一切混乱都被一双有力的臂膀隔绝在外。

　　李寻儿同李袭晚一步到来，族地中的混乱已经安定了。

　　死里逃生的族人们抱着家人喜极而泣，废墟上烟尘滚滚。

　　“老师没事吧。”李寻儿平复呼吸，平静地问。

　　“我带他回去休息。”王唤将人抱起，转身捞走佘迷肩头挂着的衣裳，盖在李予身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