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十三章·告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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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煊瞳孔骤缩。
他确实没想到这层。
稳住出现一阵慌乱的心，他迅速隐了自己眼中的情绪，脑中正飞快想着应答之语，那领头的倒先开了口。
“你们这群只知道在邺都吃喝玩乐的富贵人家又怎会关注我们这种小城的普通老百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接着又湮没变为自嘲，“我与你们这些人说什么呢？你们一辈子都不会理解的。”
“大哥，不要跟他们废话了，让他们快些写信，我们好去见那狗屁王！”边上的许多匪徒们已经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将夏承煊和蒋鸿重新扔回牢里。
夏承煊迅速捕捉到他话里一闪而过的信息。
他们要找姜王？
来不及细想，他脱口而出：“我可以写信让你们见王上。”
身前的蒋鸿猛地回头望他，眼里满是诧异与焦急，夏承煊微不可闻地朝他摇了摇头。
座上的那位眼睛微眯，夏承煊重新扛着他的视线自顾自地说下去：“王上他们现在应当已经发现我们失踪了，不多时就会怀疑到你们头上，若是到时候王上召集军队来可就对大人不好了。”
“你会这么好心？”边上的一个匪徒嗤笑一声。
夏承煊面不改色，顶着他们的目光继续说：“除却当初射我的那一箭，各位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是实际的伤害，甚至当初回来时见我不好走路让我骑马，我相信各位其实并无坏心。”
四周静了静，夏承煊有些忐忑，抿了抿唇。
“说出你的条件。”领头的终于发话了。
夏承煊心里咯噔一声，旋即释然，都是聪明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直视座上的头领，“我想让大人等他们到时放下兵器，坐下来好好聊聊。”
“那怎么行？”立刻有人反对，“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耍什么花招？”
夏承煊耐着性子解释：“各位已经吃过一次败绩了，若是王上真召集军队前来，那些人可与侍卫们不同，武安君的名号想必各位都听说过罢？”
座上的头领当即变了脸色，夏承煊心里一动，赌对了！
果然一说到将领，黎肃的名号最是好用，更何况还是姜国人。
“武安君的独女与他如出一辙，巾帼不让须眉，并且也来围猎了，前些时辰还被王上急招回去了，我斗胆猜测各位已经与她交过手了。”
“猜得不错。”过了许久，头领才冷笑一声。
夏承煊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有了底气，“所以血拼各位是拼不过的，不如大家摒弃前嫌，好好坐下来把要说的都说开。”
“我可以答应你，”头领重新站了起来，“但是同时我也要求他们也如此。”
夏承煊赶忙道：“我会在信中说明的。”
“那便拿纸笔来，”头领大手一挥，身后烛台的火焰微动，光线落到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我要亲自看着你写。”
*
“报——”
营帐外侍卫急急冲进来。
“何事？”
姜王扶着额看着地上跪着的官员正头疼，不耐烦地问。
侍卫跪下呈上一封信，“山匪命人送信来了。”
姜王的头猛地抬起，身边站着的黎疏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虞璟大步上前，沉声问：“是谁写的？”
侍卫将信递了过来，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不确定地说：“送信的人说是……一位绿衣服的公子写的？”
他还活着。
这是虞璟的第一反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肯微微放下些了。
但随即，又被压在心底的其他疑虑淹没。
明明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但还是会想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害怕，有没有想过何时才能被救出来……
虞璟轻舒一口浊气，强迫自己止住脑中混乱的猜想，重新将目光投向那边接过信的姜王身上。
姜王眉头紧锁，看了许久才抬起头，视线落到地上跪着的官员们。
“石绍，”他盯着一人，那人当即惶恐地抬头，他继续看信，吐出另一个人名，“汪敏……”
地上一人颤抖着举起手。
就这样点了十几个名字，竟都是跪着的官员。
诡异而又不安的氛围蔓延开，地上的人低着头交换着眼神。
“这信上说你们贪墨成风。”姜王将信摊到桌上，坐直起来，目光宛如寒冰，“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王上，一定是他们逼迫那位公子乱写的！”
“对！匪徒们的话不可信啊，王上！”
……
地上的官员哗然一片，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
先前关于山匪的信息一句话都不说，现在听到贪墨立刻解释起来。
虞璟在心中冷笑一声，贺城这地方怕是早就腐败成一团了。
黎疏听着心烦，红缨枪敲地，发出一声重响，官员们被唬住，闭上了嘴。
姜王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披风拿起来，扫了他们一眼，“是真是假，你们见一面对对账便是。”
官员们瘫坐在地，面如土色。
“王上，您要外出？”黎疏问。
姜王点了点头，低头望了望信，道：“他们让我带上名单上这些人去营寨。”
“不可，”黎疏几乎是立刻答道，“您怎可亲自去那种地方？”
地上的官员眼巴巴想要开口，被虞璟瞥了一眼，又乖乖闭上了嘴。
姜王系好披风，道：“信上说他们不会动武，希望我们也如此。”
黎疏眼中的反对愈甚，正要开口，姜王抢了先，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我知道你的担忧，所以我要你做好应急准备。”
他的眼底精光一现，黎疏愣住。
虞璟眯起眼，“您的意思是……”
*
“为何同意他们见王上？”
甫一被送回“牢狱”，蒋鸿便急不可耐地问。
夏承煊吃力地坐下，解释道：“他们没有坏心，应当只是想向姜王检举贺城的官员贪墨。”
蒋鸿一怔，“他们让你写了什么？”
夏承煊调整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才说：“都是些贺城的官员，让姜王带着他们来当面对质。”
“太冒险了。”蒋鸿还是反对，“我们还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夏承煊看向他，朝他微微一笑：“我们都能想到的事王上如何想不到呢？”
蒋鸿愣住，紧接着反应过来：“是我多虑了。”
夏承煊收回目光。
若是姜国最后那位幽王，他倒会不放心些，但现在是惠王，可以说是姜国的一代明君了，怎会想不到这点？
现在他只想搞清楚一点。
他将视线定格在一进门就注意到的那一团小小身影上。
“不过你刚刚那副样子倒是让我想到了虞璟。”蒋鸿在他身边坐下，突然说道。
夏承煊一瞬间忘记了脑中原本想好的措辞，偏过脑袋望他。
蒋鸿似乎被他这目光盯着不太自在，轻咳了两声，“你说的话很像他会说的，那副表情都很像他。”
夏承煊狐疑问：“有么？”
蒋鸿点头如捣蒜，“可能是你们在一起待久了相互影响罢。”
夏承煊目光有一瞬的失神。
他与虞璟相处的时间细想起来其实并不知该如何计算。
他们在现实中的旁人眼里看来可能只是相处了一月的雇佣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无人知晓的回忆世界之中他们已经结伴许久了，甚至经历过了各种危急时刻。
八哥不在了，蒋鸿虽然有着八哥的灵魂，但并没有和他相处的记忆，本质上是个与他认识不久的人，虞璟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他好像也在慢慢习惯了虞璟的存在，虞璟的一举一动也潜移默化着他。
虞璟现在看到他写的那封信了么？
他会担心么，会着急么，会……生气么？
毕竟他执意与蒋鸿一同围猎。
“可能是罢。”夏承煊垂下眼睫，强行将自己从无意义的思想泥潭中拔出。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朝房间那一角望去。
蒋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会意，站起来走了过去，轻声问：“小朋友？”
小女孩闪烁着眼睛，往角落更缩了缩。
蒋鸿止住脚步，将声音放得更柔，“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小女孩一直不说话，只瞪圆眼睛打量着他。
等到他站得腿都麻了才怯生生道：“我是被江叔叔带回来的。”
“江叔叔是……？”夏承煊试探着问。
小女孩说：“就是那个眉毛上有个疤的叔叔。”
头领？
夏承煊眉心一跳。
“他为什么要带你回来呀？”蒋鸿继续问。
小女孩扣着手，说：“因为我爹有钱。”
夏承煊与蒋鸿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个小姑娘是个早熟的。
“那你爹来找过你么？”夏承煊问。
小女孩点点头：“找过。”
“那怎么不跟他回去呢？”
小女孩顿了顿，声音有些低了：“我爹听说要钱，就不要我了。”
夏承煊心里咯噔一声，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不过我在这挺好的，”许是他们面上的惊愕太明显，小女孩反过来安慰他们，“我爹爹不给我吃的东西这里都能吃到，江叔叔他们给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们都只能挤着睡，但是给我理出了这个房间。”
“江叔叔还说之后要送我去学堂呢！”她的眼睛突然一下子锃亮，“我可以读书了！”
夏承煊沉默了片刻，问：“在你眼里江叔叔是个怎样的人呢？”
小女孩抿唇，思考了一会，说：“之前也有像你们这样的人来过这里。但是他们都说江叔叔他们的坏话，你们是第一个问我这话的人。”
“其实江叔叔他们从来没有做出伤害他们的事，”小女孩目光坦荡，“我之前便见过江叔叔，他是我爹爹的部下，本来我爹爹很看重他的。”
“但是后来他离开了，听说是没钱治母亲的病。”小女孩咬了咬下唇，“我家那段时间反而越来越好了，我知道我爹可能做了什么。”
“那些其他被江叔叔他们绑来的人我也几乎都眼熟，都是我爹爹朋友的孩子。”小女孩绞着手，“我觉得他们家应当同我家差不多。”
“江叔叔绑他们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你问我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女孩朝他嫣然一笑，夏承煊无端呼吸一滞。
“他一定是个好人，顶好的人。”
*
“老大，他们来了。”
去送信的人回来了，望向首座的头领。
“让他们进来。”头领淡声道。
“是。”
那人转身离去。
“弟兄们——”头领站起来，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们终于等到今天了。”
周围原本安静着的匪徒们抑制不住喉间的激动。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十三章·告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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