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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逛庙神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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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
五月五端午佳节。
今天全家放假一天,张济两个哥哥去县城里逛,姐姐蹲在炕上绣鞋垫,娘带着两个妹妹去坐娘家。
张幸堂拿出五分钱给老二:“走,我带你去赶庙会。”
张济眼睛笑的弯弯。
庙会在另一个村,去那里要从炭山上去,翻过高山,从山顶迎沟走下去就到了。
每每上炭山,今天上山张济是最开心的,巧的是又遇到了挖煤的杨伯伯。
张济嘴乖,对坡上的杨伯伯道:“杨伯伯,这是我大。”
杨老头是山西人,能听懂他们这里人的称呼“爸爸”为“大”。他们那里也是这样的称呼。
张幸堂过去,拿出口袋里的盐包,又拿出张条状白纸,递给老人。和他各自一人卷了一根烟,淡淡的烟香从口鼻流出,飘向空中。
男人之间闲话总是从一根烟引起。
翻过山头,穿流山沟。
人群一堆,聚着一堆。
人群中的阿婆唱着野曲。
“啊哦岭啊~小夜家。门川挂上白槐花,东坐亲戚西请客,哦哟~~。”
张幸堂不爱听,曲有意思,歌不爱听。
张济却爱听,小孩,越没见过什么,就越好奇什么。
听一会儿也不爱听了,猴子掰包谷。
张济又跑到同龄孩子身旁,孩子们围在一团,打玻璃蛋子赢钱。
张济摸摸口袋里父亲早上刚给他的五分钱,身后父亲也陪他在看。
张幸堂笑笑对儿子道:“试试看赢不赢。”
有了父亲认可,张济笑的自信,随即加入了孩子帮。
两场下来,张济就赢了七角钱。
见好就收,退出孩子帮。
这些孩子们也是庙会大人带来的,大人们相聚树林里喝酒,给了孩子们钱,让他们买东西吃。
庙院门与戏院面对面,庙宇盖的高。
说是戏楼也不算,只是搭了个台,上面的戏员并没有扮装。
这个村镇的庙会很盛大,村里请了正儿八经唱秦腔的戏员。
戏台上戏员唱的是一曲《三娘教子》。
张幸堂爱听秦腔,台下人影绰绰。张幸堂握着儿子的手,听唱戏。
听完一曲,带儿子去吃酿皮。
酿皮,洗面出水,沉淀的面水,蒸出来的。调汁凉拌,与别的地方的凉皮口感味道不同。
张幸堂带儿子到庙里面去拜神。
这是道教庙宇。
庙门的朱漆褪色,两个大门拴着着兽面门环。
将门推开,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香炉池,地面上跪着一群男女老少,虔诚的参拜。香雾横飞,弥漫人间,人立香间,恰似逍遥人。
庙的的侧边有一间灶房正杀猪宰鸡等,庙里供奉了文神范蠡,行三牲酒礼。
庙里除了供奉文神,还供了后土娘娘等。娘娘食素摆了糕点跟清茶。
张幸堂点燃三根香,送上炉池。
“这是给您分的肉。”灶房处刚好在给人们分肉。
年轻富人看了看那报纸里包的肉,油渗透了纸,很油腻。在看分肉那个人的手粗糙不平,上面还泛着油水。
这里面的肉是很多富人出资买的,敬奉给神仙,泼院之后,剩下的肉用报纸包好成一份一份再分给他们。
“泼院”是神仙先吃的意思。
富人牵着妻子没接,只摇了摇头。穿过旁边小门,到庙后院树林里乘凉去了。
张济目光全落在那肉上,人不知不觉已经靠到了灶房门口。
里面老头望这孩子,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他把那包富人没要的肉,给这孩子递过去。
“唉呀,娃,来,拿上。”张济把脸转给父亲,张幸堂刚好拜完起来。
老头还伸着手递肉,见是这孩子的父亲,又朝前一步。
“拿上给娃娃做菜吃吧。”
心头温热,眼里生水。
张幸堂赶忙叫儿子接住:“老二,谢谢伯伯。”
“谢谢伯伯。”
老头笑笑:“快进来说。”
屋里不大,刚杀完猪的房子里面,还很乱。地下有几个盆里放着未清理的猪肠、猪肚花油。
老头往门左看右看,现在是中午,日头毒,领肉的很多人受不了荤腥都去树林避暑了。
猪肉全都煮熟了,切好用报纸包好全在桌上放着。
锅里还有一大锅剔下来的骨头噗噗冒热气,肉香味充满整个屋子。
老头从锅里捞出来几个大骨头,撒了盐巴端过来,又示意父子坐下。
黑桌上,张幸堂给老头卷了一根烟。
今天真是大开一荤。
老头是实心人,又怕他们不好拿肉,又包了两层报纸,上面扎了孔透气。
父子俩谢过老头,买了家用品往家赶。
夏季,七点天还正亮,太阳也是刚刚移到山腰。
父亲走在山腰前,张济跟在后。
“大,缓一下。”
张幸堂转头看身后的儿子。
“走不动了?”
要是说走不动,下次父亲再去庙会,会不会不带他了。
张济跑上来跃到父亲前头:“走动呢。”
这个季节山里的夏蝉响个不停,野鸡也是,咕咕叫。
快到下山时,张幸堂让儿子扯了几大片大黄叶,他们把肉裹好,带到家里。
因为是别人家的地,父亲只让张济到边角扯,张济到地坡从边角过去
“啊!”
听到声音,张幸堂朝草丛地过来:“没事吧,咋了。”
“大,是一只野鸡。”张济说。
张幸堂朝儿子指的草地一瞧,果然有只野鸡,还很肥的一只。
张幸堂正要弯身去拿。
“大,这是死野鸡。”张济提醒。
张幸堂犹豫了下道:“这野鸡应该是给人打伤了,又跑掉了,才落到草丛里的。”
张济似是怕那地上死野鸡啄父亲的手,他弯身把鸡提起来。
这野鸡已经冰透了,也许前一刻这身体还有温热,活蹦乱跳的在草丛里吃虫子。
张济不是没有拿过死野鸡,只是这样,孤身安静死去的野鸡,他头一次见。
一个生命死去后的样子,是凉透的。
张济检查了一遍野鸡身子:“大,这野鸡没受伤啊。”
张幸堂也看了看,这野鸡果真身上没有一点伤。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老死了。
原来抱团取暖,成群结队的野鸡,最终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凄凉。
张济见父亲神情忧虑:“大,我们把它埋了吗?”
本来张幸堂想把野鸡带回家的,儿子都这样说了,也就作罢。
这毕竟是食物,食物没有人情世故顾虑。
随后,父子俩在草坡处掏了个坑,埋了野鸡。
大黄是甘肃一种药材。别名“火参”“黄良”
郑凤英回来后把父子俩带回来的肉用盐巴做成了臊子,这样可以吃很久。
八月十五。
今天过节,村里分了白面,晚上郑凤英给孩子们做了一顿长面条。洋芋胡萝卜青葱臊子面,把孩子们吃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