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山梦最真》明月怀寒

2、第2章 山水初逢

　　李山永远那年夏末初秋，初一那年，9月的第一天。
　　他第一次遇见楚云梦。
　　这是他们名义上初一的开学第一天，但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军训一周了。
　　昨天是李山值日，但李山答应了兄弟去教训隔壁学校的一个小子，没做卫生就跑了。他只好第二天早点儿来学校，收拾昨天的残局。

　　但他到教室之后，却发现教室卫生已经都处理好了——
　　黑板是擦得锃亮的，地面是一尘不染的，桌椅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谁这么好心，哪来的田螺姑娘？

　　正在李山诧异时，一个女生提着倒完的垃圾桶走进教室。
　　军训一周，李山已经将班里人的脸认得差不多了，但这个女生，他坚信自己从来没见过。
　　“你是？”李山诧异地开口询问。

　　女生洗完手后走到他面前，露出很和善的微笑：“你好，我叫楚云梦，也是这个班的同学。”
　　哦，原来她就是楚云梦，那个学号排第一位，却一直不曾出现的女生，据说军训的时候她正好在外地参加比赛。
　　学号排第一，意味着她的入学成绩是第一。干净的校服，精神的高马尾，谦和有礼的举止，笑起来像月牙的眼睛，的确是一副标准的好学生长相。
　　而他是班上的第五十号，即入学成绩倒数第一。一头一尾，天壤之别。

　　楚云梦和李山打完招呼后，径直坐到了李山的旁边。

　　如果说刚才，李山对楚云梦帮他搞卫生还存有一丝感激之情的话，此时的李山完全感觉自己的领地遭受了侵犯。
　　选座位时他毅然决然地选择最后一排，就是因为这里清净，方便上课睡觉、玩手机、逃课，还能一个人拥有一整张课桌。
　　但此时的楚云梦，霸占了课桌的另一半。
　　“你为什么坐我旁边？”
　　李山毫不客气地拎起了楚云梦放在桌上的书包。

　　“讲台上贴了座位表，其他座位都有同学了，我只能坐这里。”
　　楚云梦依旧谦和有礼的笑着，很自然地从李山手中接过自己的书包：“你吃早饭了吗？”
　　李山没想到楚云梦会突然问自己吃没吃早饭，恰逢其时，李山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为了早点到班级搞卫生，李山的确没吃早饭。
　　楚云梦从书包里拿出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和一袋鲜牛奶：“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新同桌。”

　　李山像着了魔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地接过了楚云梦递来的包子和牛奶。
　　尽管他知道，一旦接受了楚云梦的贿赂，那就是吃人嘴短，就相当于承认楚云梦可以坐在他身边，以及成为他同桌的合法性。
　　为了长远的利益，理智告诉李山，他应该牺牲面前这一点小恩小惠。
　　可是他好像，一点拒绝的理由的没有。
　　于是就这样，李山同意了楚云梦，成为他的同桌。

　　楚云梦还从书包里拿出一条创口贴，指了指李山手上的一道口子。
　　刚刚李山拎起她书包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道口子了。
　　“虽然已经结痂了，但还是要多加注意，不然容易裂开感染。”

　　李山一下子更没脾气了。
　　昨天他打完架，顶着这道口子回家，没想到第一个过问他伤口的人，竟然是楚云梦。
　　“谢谢。”
　　李山处理好创口后，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看着楚云梦接着从书包里中拿出一本书和一本笔记本。

　　李山看清了那本书的封面：《孟子》。
　　什么玩意，学霸都喜欢读这么无聊的东西吗？这种书白送他一百块钱他都不看。
　　李山看着楚云梦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然后从那本《孟子》中摘抄下一句话：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李山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因为这是她见楚云梦写下的第一句话，所以李山记下了这句话，记了一辈子。

　　那天清晨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初秋金色的阳光从窗边泻下，流淌在楚云梦的笔尖，就像她整个人和她的人生一般，明媚又生动。
　　那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序章。

　　“楚云梦同学，你终于来啦！”
　　班主任许臻看到楚云梦的时候惊喜万分，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楚云梦，小姑娘不仅成绩好，长得还干净漂亮又精神，许臻一看就喜欢。
　　“这个位置会不会太偏了，要不老师给你换一个位置，往前面坐坐？”许臻问道。
　　“不用，谢谢老师，这里挺好的。”楚云梦回以礼貌的微笑，“座位都安排好了，我再和其他同学调换位置，对其他同学不公平，这个位置就挺好的。”

　　许臻有些犹豫，作为老教师，她当然知道楚云梦说得是对的。她也不是只喜欢好学生，为了一己私心就不顾其他同学的那种老师。
　　可是，坏就坏在，楚云梦的同桌，是李山。
　　这个李山从小学升上来就劣迹斑斑，军训一周就惹了不少事，还伙同高年级的同学一起把教官都打了，实在是让人头疼的主。
　　楚云梦是个好苗子，许臻非常担心李山会带坏她，对她的母亲也不好交代。
　　“行吧，那先这样，如果有什么事，特别是你的同桌影响你学习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老师说。”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的同桌挺好的，他不会影响我学习的。”

　　事实证明，李山的确不会影响楚云梦学习，无论李山是睡觉还是打游戏，或者上课上到一半逃课出去，楚云梦都仿若未闻，继续专心听讲学习。
　　哪怕他的那群兄弟围在他的课桌附近吵吵嚷嚷，楚云梦都像是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
　　但这个时候，李山自己反而不太好意思。

　　“你们小声点，别打扰人家学霸学习。”
　　“呦，山哥这么怜香惜玉呢！”李山的兄弟王齐凯调笑道。
　　“她可是许臻的宝贝，她学好了许臻才不会找我们麻烦，你懂不懂？”
　　李山从王齐凯的手里，薅了一大把王齐凯孝敬他的糖果，随手放在楚云梦桌上，然后领着一群人到教室外面聊天了。

　　李山回来地时候，全身上下有很重的烟味，楚云梦忍不皱了皱眉：“你抽烟了？”
　　“嗯，抽了，怎么了？”李山答得风轻云淡，仿佛这是家常便饭，“你家没人抽烟？”
　　“没有。”楚云梦果断地摇头。
　　“在我家所有人都抽烟。”李山撕开一根棒棒糖的糖纸，叼进嘴里。
　　他爸抽烟，他妈抽烟，他后爹抽烟，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也学会了抽烟。
　　第一口下去，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忍着那股辛辣味多吸两口，就能体会其中腾云驾雾般让人上瘾的快感了。
　　他们家的所有人，都沉溺于这种醉生梦死的麻醉感。

　　楚云梦没有再说话，只是抽出了一张纸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写作业的时候，眉头已经紧皱着，表示出对李山身上烟味强烈的抗拒。
　　李山起初不在意，烟味这种东西，习惯就好。她妹妹最开始也不习惯，后来已经会给他后爹和他妈买香烟了。现在甚至还会有些好奇地问他，抽烟是什么感觉。
　　女孩子到底是胆小，老师不让，便不敢尝试。

　　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暂时让人抽离这个苦痛无聊的世界。

　　李山叼着棒棒糖打着自己的游戏，直到听见旁边的楚云梦开始低低地咳嗽和不断地喝水。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熬到下课，楚云梦竟然先于李山，成为全班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李山看着楚云梦站在教室的走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这才渐渐停下了咳嗽。直到上课铃再次打响，楚云梦再次成了全班最后一个回到教室的人。
　　回到教室后的楚云梦重新咳嗽起来，李山这才知道，楚云梦是真的排斥自己身上的烟味。
　　楚云梦进教室的那一刻，李山走出了教室。

　　“呦，山哥！怎么这个时间出来了？”
　　被老师罚站在外面的方全军，看到游荡在走廊上的李山有些诧异。
　　这似乎不是他们约好的时间点。
　　“没事，你罚站你的，爷就是无聊了。”李山拍了拍方全军的肩膀，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李山溜达回来地时候，方全军还在教室外面站着，人已经和软骨头一样，耷拉着靠在墙上。
　　李山随手将一包辣条丢给方全军。
　　“闻闻，我身上还有烟味吗？”

　　方全军凑近了李山，深呼吸几次，狠狠地嗅了半天。
　　“比刚刚好多了，但还是有一点，染在衣服上了。”
　　李山自己又狠狠地嗅了一会儿，又再朝方全军的身上嗅了嗅，的确，自己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
　　方全军被李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李山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变态。

　　“山哥，你干嘛！”
　　“过来！”李山直接把方全军拉进了男厕所。

　　方全军虽然也混，但到底没李山这么大胆。遇到柔弱好拿捏的老师，他也会逃课。但碰到强硬如他们班主任的，方全军只敢找个死角老老实实地罚站，生怕他们班主任发现他不见了。
　　“山哥，你到底要干嘛！你不会想逼我抽烟吧？”
　　方全军有些害怕。他会和李山他们打架，下课一起去打游戏，但他真的不抽烟，这是他的底线。

　　“我李山是那么混账的人吗？”李山说着，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后背上长长的一道疤，疤的附近，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
　　李山把衣服丢给方全军：“把你的衣服换给我。”
　　“啊？”
　　方全军不知道李山为什么突然要和他换衣服，接过李山校服上衣的时候，李山已经开始脱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