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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是一只野兽 ...


  •   *
      大战和金融危机过去已经百年之久,硝烟弥漫的防空洞,海上军舰、鸣笛、警报、尖叫、投降书与平等合约、饿成人棍的贫民、泡沫经济...这些都是黄粱一梦。
      世界在飞速发展。

      战争不再需要密码,但金融和网安仍然需要。

      超精英三角名校致力为联盟理事会培养高知人才,其中,木星学院一向只有个位数学生的密码学专业在今年破例录取了两百名新生。

      *

      帝都,雨。
      房檐滑下淅淅沥沥的水珠。

      “给。”平叔顶着光头,嘴里叼着烟,两指捏着张照片递过去,“不是想看么,李蓝岛。”

      “这就是李振贤的孙子?”单枭盯着照片上的脸,“我要娶他?”

      平叔一记暴扣敲他头上,呼出烟圈,淡淡:“口气不小。潮平区李家唯一一个养在本家的孙子,你说娶就娶?”

      “记住你的身份。”

      平叔的提醒总是这么不留情面,单枭无所谓地笑笑,捏着这照片挡雨,他透过指缝缝隙看向阴沉沉的天,说:“潮平区离帝都很远啊。我会好好招待他。”

      潮平地头蛇李家算半个财阀。李振贤是李家的三把手,他们组组长前段时间住院后,一则八卦新闻就刊登在了时报上。

      同一时间。
      李蓝岛拎着棒球帽,进门连鞋都没来得及脱,手里捏着张报纸怼到了他亲爷爷面前:
      “爷爷,这些媒体真是越来越能造谣了,你看看他们今天写了什么——”

      李振贤留着寸头,快六十岁仍然矍铄矫健,他摸了把胡茬,很配合地凑上来:“喔喔喔,我看看,写了什么?”

      李蓝岛:“他们说你要和帝都单家联姻!”
      这种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李振贤把李蓝岛脑袋搓成鸡窝头,“是啊,他们没说错啊。”

      李蓝岛满脸写了不可思议,再指着报纸上的内容念:“...上周,李家三把手李x贤被拍摄到前往帝都单家祖宅,与单家现任当家单x山会见...单x山打算让单家最小的孙子与李家长孙联姻...”

      “x山就是指明山叔吧?爷爷你的至交好友?”李蓝岛太阳穴突突地跳,“单家最小的孙子...是谁?但是这个‘李家长孙’...这不就是我吗?!”

      “哈哈哈哈哈哈!!!”李振贤看他的反应笑得捧腹倒地,笑完才盘腿坐着,点头,“没错没错,是你!”

      “...”李蓝岛满脸黑线。

      “爷爷。我去帝都是上大学的,你清楚吗?”李蓝岛忍不住在鼻间扇扇手,“...没酒气啊,你没喝醉,但怎么还犯糊涂?”

      李振贤吊儿郎当的样子分外欠揍,老爷子接过报纸,点头:“好的,我来宣布一下,首先,恭喜小岛考上QS排名最好的学院——木星学院,以及被最强的王牌专业密码学录取!”

      窗外站着的一排保镖戴着墨镜,高举双手,齐声:“恭喜小岛!”

      李蓝岛:......

      李振贤继续:“然后,恭喜小岛可以在帝都借住单家,你去了以后记得代爷爷向单明山那个老东西问好!”

      就这样?
      李蓝岛嘴角动了动:“我可以兼职挣钱租房子。爷爷,我不要你给我打生活费,但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住处把我出卖给素未谋面的男人。”

      李家家规如此,成年后,小辈要学会自己来钱。

      他从李振贤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于是也没那么震惊了,坐在老爷子身边整理自己的棒球包,絮絮叨叨:
      “我是知道你以前和明山叔关系最好的时候吃酒聊天,一高兴就订了两家娃娃亲...但是我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万一是个杀人狂呢?...爷爷你也真是心大...”

      潮平和帝都相隔千里,各区现在势力都鱼龙混杂,几大在道上混的财阀世家也内斗严重,李家组长住院后,他们潮平一周爆发二十多起抢劫、暴动案。李蓝岛要去帝都,潮平的手伸不到那么远,木星学院的密码学又是现在理事会重点培养的王牌专业,学生的毕业去向直接决定了站队。李振贤想让单家保护他,亲自登门提了娃娃亲一事。这些李蓝岛光速联想到了,正在消化着。

      “需要我在单家做什么?”李蓝岛把棒球塞进筒里,絮叨完,平静地问。
      调查他们的内部人员,资金来源,去向?还是埋眼线,挖内幕,打听什么消息?

      “嗯...”李振贤点了根雪茄,眯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蓝岛差点翻白眼,“爷爷!”

      “别想那么多,小岛。只是保证你平安健康。你六岁的时候爷爷就告诉过你,家里这些事和你没关系。”李振贤站起身,把胸口衣服口袋里的钱包拿了出来,把夹层里的遗照取出来翻了个面,重新放好,然后潇洒摆摆手,走时道,“祝你成为密码学家!”
      “或者一个平凡但快乐的人。”

      看着老头子健步如飞的背影,李蓝岛重重叹了口气。

      三个月后,李蓝岛乘坐快车干线,抵达帝都。

      直到下车前一刻,他都还在看书。

      密码术——一种伪装信息、只有特定人之间能读懂原意的技术,涵盖数学、计算机、化学、社会学等各学科,触类旁通,收秘藏玄。
      它在战争时期,为应对敌人拦截机密的威胁而诞生。

      “解开秘密的冲动是人类根深蒂固的天性。就是最不好奇的心,也会为即将得知他人的秘密而悸动。对一般人而言,侦探故事或是纵横字谜便已足够,极少数人则是以破解玄秘的符号为志业。”——约翰·查德威克。

      李蓝岛合上书,拎着行李箱下车。
      帝都没潮平那么热,李蓝岛今天穿了藏蓝色的外套,内搭白衬衫,配浅灰阔腿裤,干干净净,模样有些乖巧。他身高一米七八,相貌出众,站在人群里很显眼。

      “您好,请问是李蓝岛先生吗?”留着脏辫的小哥快步走来,对比手机里的照片,“我是之前和您联系的杰森,负责接您前往祖宅。”
      “你好。”李蓝岛点点头,“证件。”

      “啊?”杰森愣了下,随后了然,赶紧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请您过目!”

      “好,没问题。”李蓝岛多看了杰森一眼,这才笑起来,“麻烦了。”
      杰森接过他的行李箱,惊讶:“李先生,你的行李箱这么轻吗?帝都早晚温差大,四季也很明显,应该多带一些随身衣物。生活用品呢?需要我帮你置办吗?”
      “不用。”李蓝岛冲其他戴着墨镜的保镖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之后自己会解决的,今天真的辛苦各位了。”

      “没事没事,那您跟我来。”杰森和一大帮保镖护送李蓝岛上车。
      停车场内一排好几辆一模一样的轿车,其他保镖陆续入座,杰森带李蓝岛进了最近的一辆,他坐在驾驶座,李蓝岛在后座,另外一位穿着西装的保镖则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室内有一股香薰味,还算好闻。

      李蓝岛回头,看见那几辆车都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种阵仗李蓝岛已经见怪不怪,他从小到大都是被爷爷这么保护的。

      车内安静,杰森不会开口越界,询问李蓝岛除了他本职工作以外的话,车上放了舒缓的纯音乐。
      两分钟后,李蓝岛叹了口气。
      “你不跟我介绍一下自己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嗯?”副驾驶座的男人理了理额前碎发,透过后视镜,看着李蓝岛的脸,“恕我冒昧。李先生,你是在问我吗?”

      “对。”李蓝岛单手撑着下巴,凑近,从侧面打量他,笑,“不然还是谁?车里除了杰森和我,就剩下你了。”

      “啊。”男人勾唇,“你怎么认出我的?也和我一样要了照片?”

      李蓝岛僵了一下,内心抓狂。
      这男人居然还看过他照片?!?!什么样的?几岁的??谁发给他看的???

      爷爷给的?
      给的是哪一张?...不会是他小时候打扮成奥特曼的吧?

      ...好不爽。

      “也没什么。”李蓝岛面上镇定,“你隐瞒得太拙劣了。”
      毕竟他手腕上那块手表比后面十台车加起来都贵。

      “是吗。”男人好像心情不错,撩起额前头发,继续透过后视镜打量李蓝岛,“其实我也没有想瞒着你的意思,老爹说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所以我亲自来接你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李蓝岛:“...我也是男人。”

      “嗯,是的,我知道呢。”

      ...算了。无法沟通。
      李蓝岛放弃这个话题,细细地观察副驾驶座上的人。

      他大概是混血,头发有些卷,鼻梁出奇地高挺,眼眸很深邃,不说话时像一头在蛰伏的野狼。他和李蓝岛差不多大,分明年纪相仿,可李蓝岛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很成熟。
      也很危险。

      “单枭。”男人说。

      “嗯?”李蓝岛还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

      “噢,李蓝岛。”他也意思意思地走个过场。

      单枭却忽然回头,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勒出他紧实有力的手臂线条,他手搭在控制台上,欺身凑了过来,锋利的眼眸弯着,朝李蓝岛伸出手。
      那双手上全是疤痕,有长条细口的,也有烫伤般的块状疤,李蓝岛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差点一脚踢上去,他抱着自己身子缩在后座靠背处:

      “你要做什么?!?!”

      单枭的手停在空中,他眨眨眼:“我看你衣领上的绳结散开了,想帮你整理。”
      “抱歉,吓到你了吗?”

      李蓝岛好半晌没说话。
      他刚才有种错觉,下意识以为单枭伸手过来是想掐他脖子。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来。”

      杰森这才开口:“李先生,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祖宅,如果您累了可以休息,抵达后我会叫您。”
      “好,麻烦了。”

      车内恢复安静。除了前面时不时投来打探他的那道属于猛兽的目光以外,初来帝都,李蓝岛没有别的不适。
      车窗外的高楼鳞次栉比,窗上贴了防窥膜。

      从李蓝岛出生以来,他就在潮平李家跟着爷爷生活,而李振贤铁了心要从他这一代开始培养远离财阀生活的普通人,李蓝岛接受的教育和寻常人无异,也没见过打打杀杀的火-拼现场。
      不过,有些血浓于水的,刻在骨子里的天性还是泯灭不掉。

      他十岁那年在李家射击赛里赢了爷爷的特聘保镖,此人是退役狙击手。

      但来到帝都,不比潮平。这里没有人认识他。
      他只是个普通的,去海底捞能打六九折的男大学生而已。

      等车停稳,李蓝岛迷糊地醒来,刚要推门,手一空。

      单枭撑着雨伞,拉开车门,锃亮皮鞋反射出冷光。

      “到了,请下车吧。”他笑着举起伞,不过没有要给李蓝岛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看上去关系很好地共撑一把伞,并肩走入祖宅。

      玄关,李蓝岛礼貌地冲着沙发上西装革履的男人鞠躬。
      “明山叔。”

      “嗯。来了就行。”两鬓发白的男人坐着,在抽烟。

      单明山和李蓝岛爷爷完全是两类人,前者总是冷着脸,面无表情,做事雷厉风行,后者则通常会在谈事的时候插科打诨逗得众人哄堂大笑,然后变脸转身踹飞一众小喽喽,扬长而去。
      业内人评价,帝都单家单明山和潮平李家李振贤,是典型的中山狼与笑面虎。

      李蓝岛十分地好奇他两到底是怎么成为至交好友的。
      因为这根本不科学。

      “路上那小子没给你添麻烦吧。”单明山抖了抖烟灰,问。

      “没有。”

      “让他带你去整理房间。以后在帝都,把这里当自己家。”单明山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很不容易,他说完难受得又点了根烟。

      见状,李蓝岛回头,小声:“走?”

      “好的,请吧。”单枭体贴地微笑着,帮他拎了行李箱上楼,“我和你介绍一下,你的房间在二楼,祖宅一共三层楼,一楼餐厅,二楼卧室,三楼是空中花园。”

      “我们住在一起吗?”李蓝岛紧张地问。

      单枭意外地看向他,“你想和我一起住吗?”
      “因为老爹问过房间安排,老爹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尽快熟悉彼此,过渡一下婚前生活。但我想你初来帝都,一定不愿意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就擅自回绝了。”
      “还是说,我做了件没必要的事?”

      “不。很有必要。”李蓝岛双手合十,“还好你回绝了..谢天谢地..”

      “那就好。”单枭笑了声。

      李蓝岛跟在单枭身后,此刻距离有些近,他甚至能看见单枭手背上根根分明的青筋,更不用说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

      对单枭的初印象,李蓝岛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
      一般。

      非要扩展,那就四个字。
      擅长伪装。

      单枭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明明是财阀家的子孙...却总笑着,还算有礼貌,目前为止也没说过什么不堪的,下三滥的低俗话。
      和李蓝岛印象中影片里的三教九流有点不一样。
      ...虽然他自己也属于九流人员之一。
      但李蓝岛有股诡异的直觉。
      从见面第一秒开始,单枭就在表演。

      楼梯有些长。
      走在李蓝岛前面的身影高大,肩宽腰窄。
      步伐很稳,气场凌人,难以忽视。

      看着那双粗糙、宽大的手帮自己拎着行李箱,李蓝岛冷不丁地想,于世界而言,单枭会不会也是一串无人能读懂的密码。

      *
      夜,李蓝岛在查看木星学院的平面地图,三天后,新生报到。
      他把衣柜简单整理完,就累得摊在了床上。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这间卧室应该是单家单独整理出来给他居住的,采光很好,也很透气,带了个小阳台,撑在栏杆上仰头,能看见檐上月。
      李蓝岛吹着帝都的夜风,打算开瓶汽水。

      他才刚刚拉开易拉罐的环扣,就看见楼下路灯旁走过一道身影,是单枭。
      平叔和杰森一左一右地跟在单枭身后,手里都夹着烟。

      而单枭的衣袖撩到了手肘,露出狂狷、诡谲、野性十足的鱼鳞纹身,浓黑如墨,工笔精湛。
      他白衬衣上铺满了喷射状的血迹。

      路灯下那张侧脸面无表情,走路散漫,却突然移动视线,直直看向楼上的李蓝岛。

      四目交汇,仿佛被一把利剑刺中。
      李蓝岛倒吸一口气,光速退回卧室,爬上床。

      他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妙。
      他不会刚来帝都第一天就命丧黄泉吧?比如撞破了道上的某些交易而被灭口之类的...

      不行。他还没开始钻研他最喜爱的密码学,还没见过他最崇拜的上届诺奖得主——莱纳教授。

      李蓝岛一边碎碎念,一边找来了夹鼠板,空酒瓶,和几根毛线。
      他把门窗都关好,锁死,在角落里用毛线串上鼠板和酒瓶。

      如果有人进来,他会被这些动静惊醒。

      然而事实是,一连三天,没人擅闯他的卧室。阳台连根鸟毛都没出现过。
      单家上下所有人见到他时都笑容和善,嘘寒问暖。

      但是李蓝岛也一连三天,都没再见过单枭。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这是一只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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