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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十分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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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半路上下起了雨,很大,还刮起了风,雨水打在身上再被风一吹,凉飕飕的,有点冷。
“找地方躲雨还是冲回去啊?”喻北初问。
“冲回去,这雨不会停,只会越下越大。”周围的便利店都没开门,估计都回家过节去了。
两个人在雨里奔跑,踩起的水花溅了对方一身,喻北初越跑越靠近树,江云条件反射地拉了他一下。
“怎么了?”喻北初喊。
“我跟你说……”
“什么?我听不见,你大声点!”喻北初拔高了音量,被雨糊住了耳朵,有点听不清。
两个人脚下都没停,但喻北初没再往树下偏。
江云也学着喻北初拔高了音量:“我以前!亲眼看着人在树下被劈死过,人都焦了,你别往树下窜。”
“好。”
那个时候江云还没到江昌运家,跟着虎爷一帮人在外面,下雨了,一帮兄弟分散着找了棵树避雨。
然后江云就看到,闪电劈下来,那条闪电歪七扭八的,但很亮,也就差不多一秒吧,或者再长几秒,不记得了,树下那个兄弟就黑了,然后倒了,第一时间送了医院,但后来虎爷告诉他,那人没了。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人真的好脆弱,甚至现在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消失,真的好容易,过几个月,几年,几十年,不会有人记得他来过。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突然死掉了,会有人记得他来过吗,赵钱会,段沈钟会,几十年后会忘的吧,江昌运呢,也会吧,毕竟他是江昌运人生里的败笔。
跑到家的时候江云和喻北初两个人都湿透了,喻北初还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沈清佩皱着眉:“中午看你们没拿伞就出门了,给小初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你看把小云淋成什么样了。”
江云换了鞋,抬头回了话:“阿姨我没事,喻北初好像淋感冒了。”
沈清佩拍了拍喻北初:“你们两个把湿衣服脱了上去冲个热水澡。”
“知道了妈。”
他俩上楼的时候,沈清佩转身进了厨房。
其实江云能感受到,沈清佩很想让这个“家”真正的和谐起来,而不是表面恭敬,但是,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态度还挺不好的,打个招呼然后就再见了。
转动水龙头,热水撒出来,在镜子和玻璃隔断门上渲起了一层雾,整个浴室,只有他的呼吸声和热水打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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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江云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了,叽叽喳喳说了有段时间了,但或许是热水冲的太舒服,有点上了头,他知道有人在说话,但一直没出声也没问。
一直到他开口说话,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隔着门,有点不太真切,但是他听到了。
江云迅速关水,擦干,穿好衣服,推开隔断门,浴室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江云打开浴室门,找了一圈,确实,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江云皱着眉,突然,有一点害怕,和没钱用没地去的害怕不一样,这种源自内心的恐惧,让他有点儿喘不上来气。
江云朝着桌子走了两步,很漫长的两步,漫长到他觉得这十几年好像,都没这两步长,他拿到了手机,以及一把小刀。
江云靠着桌子,慢慢往下面滑,直到坐到了地上,背后蹭着墙,闭上了眼,他才觉得有点儿踏实。
他凭着记忆,按了手机音乐播放的快捷键,手机放出个纯音乐,之后江云就把手机捏在了手里,很用力,到指关节泛白,他都觉得还不够,抓的不够紧。
江云深呼吸,努力地想让自己平复下来,别抖,叫你他妈别抖,听不懂吗。
你在怕什么啊,别抖,没有人。
这破房间就他妈你一个人,丢不丢人啊。
冷汗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江云睁开了点眼,一条缝,地板上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不是我的。
有人。
江云握着小刀,朝着空气里乱划了一通。
才压下去一点的恐惧又被无限放大,他不敢。
不敢再睁开眼了。
至少在恐惧消散之前,他不敢。
手机里的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大概在第十二遍的时候,江云呼出一口气,走了,没有人了,安全了。
本来也没什么可危险的,但他脑子里现在就只有“安全了”三个字。
四十多分钟,好漫长的四十分钟。
小刀上面沾了血,江云手上也有血,但不多,他走进卫生间,把小刀洗干净了,顺便把手上的血也洗掉了,接着收好东西,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江云推开房门,走进了喻北初的房间,没有人,他又退了出来,往楼下看,喻北初在沙发上,端着碗,正和沈清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江云往楼下走,他现在,得找个人味重点的地方呆着。
那样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沈清佩端了碗姜汤放在江云面前:“小云,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不舒服吗?”
江云挑了个小的单人沙发坐下,接过了沈清佩递来的汤:“谢谢阿姨,我没事儿。”
沈清佩没再追着江云关心,江云暗暗松了口气,他真的很不擅长应对女性的关心,陈媛是,沈清佩也是。
客厅没有人开口说话,雨水打在客厅窗户上的声音,风吹过窗外的树,树叶摩擦发出的声音,以及汽车在楼下驶过时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发动机的声音,在江云脑子里无限放大。
很累,但是不困。
“喻北……”江云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像话,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喻北初,下周过了是不是又要放一周国庆啊。”
“嗯,但是后面又要补课,估计得补掉两个周末。”喻北初拿起两个橘子,给江云丢过去一个。
江云条件反射地接住了,剥开,掰了一瓣放进嘴里。
酸死了,什么破橘子。
下午江昌运回到家的时候,四个人又坐在了一个饭桌上,这是喻北初到这儿来,第二次人齐了上桌。
江云边吃饭边看手机,手机里有赵钱下午发的消息,但是他当时应该是没听到。
【有钱】:云哥你啥时候过来,我妈给你炒了玉米火腿!
【矿主】:雨太大了,不来了,替我谢谢阿姨,中秋快乐。
往年的中秋假,一般江云前头几天都住虎爷爷那儿,最后一天去赵钱那里,第二天再一块去学校,总之不管怎么安排,都不会和江昌运上一个桌吃饭。
桌上的饭菜倒是没什么可诟病的,但江云看着桌上那江昌运的脸,就有点吃不下饭,所以这顿饭江云吃的相当匆忙。
但匆忙完江云没有立马上楼,他在客厅坐了会,看着喻北初放下碗筷了,才和喻北初一前一后上了楼。
“矿主今天居然等我一块上楼?”喻北初把外套脱了搭在凳子上,“今晚估计会降温,我去拿床厚点儿的被子,半夜冻醒了就能直接盖。”
“看不出来啊喻北初,你这习惯跟我妈一样。”江云说。
“阿姨肯定是个很好的母亲吧。”喻北初有点儿小心翼翼,看了江云两眼才说,“阿姨现在在……”
“我妈去世了。”江云说。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喻北初没有立马接话,而是愣了一会之后才说了句“不好意思啊”,然后就去柜子那儿拿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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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手机滋滋震了两下,是赵钱的消息,问他明天早上吃什么,帮他一块买了,算是以前留下的习惯,毕竟按以往的情况明天他俩是得一块去学校的。
赵钱今天仿佛特别闲,段沈钟这两天没给他发什么消息,以往现在他们仨应该聚在一块吃宵夜,但下大雨加上段沈钟现在正处于一个热恋期,所以就算不下雨应该也聚不到一块。
江云见着桌上那个印着猫猫头的杯子,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喻北初从他房间拿过来的。
江云接了杯水,洗了一下杯子准备往厕所倒,一推开厕所门,透过干湿分离的透明隔断门,看见了一个,全果的。喻北初。
全果。
“我操,你怎么不锁门!”江云反应迅速的退出去并带上了门。
“我哪儿知道你会突然冲进来,开着灯呢矿主。”喻北初隔着门喊,听起来有点儿无奈。
江云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哪段时间和这个月似的,尴尬的这么密集。
但转念一想,都是大男人,看就看了,有什么事儿?又不会少块肉。
大不了下次让他看回来。
还是算了。
水珠。
白皙的皮肤。
……
长得跟片似的。
赵钱去年看的那部。
江云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明天降温,去拿两件厚衣服,明天一早穿了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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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云是被喻北初叫起来的,大清早五点半,半梦半醒之间,江云听见喻北初问了一句:“你作业是不是没写。”
瞬间清醒,教主的作业,四张卷子,一个字没动,于是,大清早的,江云挑灯凌晨战。
“你怎么昨晚不跟我说啊。”江云边奋笔疾书边问。
“昨晚我洗完澡出来你都躺着了,叫你好几声你没搭理我,我以为你睡着了。”
是有这么个事,当时他觉得太尴尬了,紧闭双眼,装死。
“你朋友圈是不是屏蔽我了啊?”江云问。
这还是他昨天在杨晨店子里发现的,当时看喻北初的朋友圈都空了,只有一条线了,当时也没多想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可能被喻北初屏蔽了。
他应该也没做什么讨人厌的事儿吧?
“啊?”喻北初愣了会,“我微信一共也没几个人,之前没明白仅自己可见和一个一个点都不让看有什么区别,现在是设置了都不让看,没专门屏蔽你,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行吧。”没专门屏蔽,看来他没什么问题。
但是,什么叫没什么可看的!江云倒是没忘喻北初之前有说他幼稚的朋友圈。
专门说他幼稚给自己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