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后记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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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菩提偶尔会想起他和禅师初见的时候，准确地讲他和禅师的初见不算友善，指他单方面。在见到禅师之前，他就听闻过禅师的名声，对禅师有一半的好奇一半的不屑。
他好奇于传闻中不杀的渡生之剑持有人是何等风采，又对禅师与佛狂的过往嗤之以鼻。
无论如何佛狂造下的杀业是事实，禅师怜悯一名杀人者，岂非对死者的不敬？
所以初见之时，他对禅师百般为难，连上师都劝他不要过于斤斤计较。但问菩提只道，禅师的身上沾了血味，心中有了瑕。他并非是问菩提想象中的渡生之剑持有者。
他不够坚毅、显得软弱；他不够仁慈，显得虚伪；他身上处处都是伪装的痕迹，因而问菩提对这样的禅师略显失望。
后来问菩提想，幸好是禅师，幸好是这样的禅师。因为是这样的禅师不会在意他们初见时的不合，一心只有公。因为是这样的禅师不会在意他前世的罪衍，只看得到眼前的自己。
无端的偏爱会令人不安，坚定的选择背后又存在多少变数。问菩提身边停留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从他身上想望见过去的影子，除了禅师。
因为禅师只认识微尘峰的玄机公子，不认识天佛尊的弟子佛语问菩提。
禅师对他有所求，他不曾给。但他对禅师的所有索取，却被禅师一一给予，有时候问菩提想，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他会愧疚于自己没能帮上佛剑分说，会担心自己让上师、让梵宇众人失望，但是禅师不一样……
问菩提知道，即使他完成不了禅师的期待，禅师也会一如既往包容他。
问菩提知晓，即使他要求再怎么过分，禅师都会答应他。
禅师会因为很小又无人在意的理由对一个人伸出手，问菩提只是恰好抓住了禅师的手，然后不松开。有时候问菩提会怀疑自己这样好不好，但是更多时候问菩提选择死死抓着禅师的手不放。
要是放任禅师离开、万一外面骗了禅师怜悯之心的是坏人怎么办？他自己就不一样了，他是一个有底线的好人。
他才不会骗禅师。
他用琉璃扇掩面，看着白袍青年对着火堆认真烤馒头，自渡生之剑回归、封印愈合，禅师便恢复他熟识的模样。但无论何种模样，禅师都是禅师，会偏心他、会回应他的禅师。
他见天上月色黯淡，地上火光灼灼。问菩提突兀喊出声：“禅师！”
然后专注烤馒头的人回头看向他。禅师身上的魔气还未消除，脸上火焰纹浅淡不少，但眼睛却比跳动的火焰更明亮鲜红。问菩提忽然有种注视火焰的错觉，一瞬烧灼感让他微微移开目光。
他故意别开话题，扇子合拢指向火堆：“馒头要焦了。”
“外皮撕掉一样可以吃。”
禅师低下头，白色发丝垂落，问菩提下意识凑近、伸手去接住。接住了又觉得不妥，他们的距离似乎有点近了，火光烧热了问菩提的脸，他放轻动作将白发别在禅师耳后。
禅师的脸也是热的，火堆太暖把人也捂得暖暖的。
禅师没有回头，而是专注将馒头烤的焦香。
禅师手艺很好，似乎什么都会，他和有丰富野外生存经验的佛剑分说凑堆，衬的问菩提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一开始问菩提还有点不安，试图表现出自己是个有用的挂件，但有禅师在身侧，他总会不自觉地懈怠、去依赖禅师。
反正禅师才不会嫌弃他。这么一想，好像就心安了。
问菩提心安理得坐在禅师身边，上师研究今天路上采的那种蘑菇能吃，大和尚在闭目打坐、烧的柴火就是大和尚找来的。禅师负责烤馒头，问菩提是给火堆扇风的，用处不大有胜于无。但禅师总不会让他饿着的。
他侧头看向禅师的脸，火光映在禅师的眼中，问菩提突兀升起某种恶作剧的念头。
是火光晃花了他的眼、是今天月色太好让空气也有了陈酒的味道、是跳动的风将禅师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心……问菩提自认悄无声息地凑近，他想，都是外物的错。他想，禅师这次会拒绝他吗？
他忽然开始不确定起来，禅师会一如既往地坚定选择他吗？就算真的禅师会变卦，他现在就要这么停下吗？
问菩提停下，他想起血水如何也洗不干净的手帕，想起某次回头想去抓也抓不到的身影……他在最犹豫的时候，禅师回过头，对他道：“菩提，烤好了。”
对上禅师的目光，问菩提突然觉得自己的犹豫像天上的云朵、空得毫无一物。
他抓住禅师的手腕。俯身凑近，在禅师困惑的目光中，于他眼角的朱红处落下一吻。然后故作无所发生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烤馒头，不顾烫一口咬下，真烫，烫的他嘴上、脸上都是红的。
问菩提一个劲给自己找借口，不动声色侧过身，不敢去看禅师的神情。
他听到一声笑，又像一声叹。
问菩提分不清，也不敢去分清。明明做得时候大胆，到了面对结果时候却突兀开始胆怯起来。
一大堆悲观的想法挤进他脑中，他无端开始惶恐，这是否算越界、是否他们的关系会产生质变？他开始踌躇，他们只会还能继续做朋友吗？禅师会疏远自己吗？
他想得太多，以至于看不清眼前。
直到有人牵起他的手，问菩提看见禅师的发丝落在自己的手心，他握住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指尖落下一吻。如同一朵落花恰好坠在自己的手心。
或许不是落花，是一团火。
问菩提猛地抽回手，把手藏在身后，只觉得指尖无端传来灼痛感。却也如何也不敢去揉搓。
像怕火焰突兀熄灭、怕自己动作惊扰了落花。
问菩提躲了禅师好几天，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与禅师并肩、坐下也要凑到一起。而是不是黏在佛剑分说身边、就是陪着静如禅挖野菜、采蘑菇。
在第十九次把问菩提摘得毒蘑菇从篮子里拿出，静如禅终于忍不住把玄业喊来让他把问菩提领走。
“禅师，你也不想我们一群佛门高僧被菩提采的毒蘑菇毒死上苦境公开亭吧！”
问菩提以扇掩面，心虚别开脑袋：“也没那么严重吧。”
静如禅面无表情，只是一个个拿出问菩提采的蘑菇，这个有毒、那个致幻、这是什么？这根本不是蘑菇是一条蛇！
玄业将可怜的花斑蛇捞出来放生。自然牵住问菩提的手，拍拍还在嘴硬的问菩提的手背、向静如禅道歉。静如禅摆摆手，毕竟问菩提也是他看大的，自然不会看不出问菩提这几天的异常。
但把蛇当做无辜放进他的篮子里的行为还是太过分了！
问菩提勉强向静如禅道了歉，视线有意无意扫过自己和禅师相握的手。他想要抽回手，屈了屈手指又没有动，只是悄咪咪勾住禅师的食指。装作和从前无异道：
“禅师，蘑菇汤不好喝，我想吃你的烤馒头了。”
他不敢去看禅师的表情，只听到禅师没有变化的回答。
禅师答：“好。”
然后问菩提安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后记其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