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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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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徐昼依然在追问她是哪一天。
温芮去翻了一下,告诉了他日期。
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
他想起来了。
四年前的平安夜,他在好朋友邹宇航的生日派对上睡着了。
说是派对,其实人不多。邹宇航的生日和节日赶在一起,就叫了几个熟悉的好友在他别墅里聚聚。
清一色的雄性,连徐昼带来的那条狗都是公的。
谁也不许带对象,这是徐昼事先警告的。
因为他没有。
那几个平时浪荡惯了的公子哥不理解,他们身边的妞换了又换,徐昼自己不去找个对象就算了,还让他们必须开“罗汉局”,天理何在?
不过他们都习惯了徐昼的横行霸道,没人敢有意见。
那晚上,徐昼自己一个人喝闷酒,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成功把自己灌醉,脑袋一偏,在沙发上睡着了。
至于后面的事,他不太清楚。
他的电话扔在一边,估计是谁给他挂掉了。
他转头看着路鸣,眼神带着质问,看得路鸣发怵:“又怎么了哥?”
徐昼忽然想起了什么:“四年前的平安夜,邹宇航生日,你是不是没去?”
路鸣一头雾水。四年前?徐昼怎么开始考古了,他哪里还记得?
“怎么,是那一年的圣诞老爷爷没往你袜子里塞糖让你记恨到现在?”
徐昼语气冷硬:“我认真的。”
路鸣见状,也认真回忆起来:“我想想,好像是没去。哦!我知道了,那次你不是不让带妹子去,我那时交的那个女朋友,叫...璐璐?她不肯,说平安夜必须和她过,和我吵了一架我只能水了邹宇航。你问这个干嘛?”
要不是徐昼提的奇怪要求,他可能还真记不起来。
徐昼突然站起身来,面色冰冷,手插在外套兜里,大步走了出去。
路鸣跟上去问了句:“你去哪儿?”
徐昼冷冷吐出两个字:“杀.人。”
路鸣赶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徐昼现在明显杀气腾腾,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子又要遭殃。他必须跟着,一可以看个热闹,二呢等真打起来他得负责按住徐昼这条疯狗。
徐昼单手漫不经心地敲着方向盘,拨通了邹宇航的电话。
“哟,徐大少爷,今天怎么舍得联系我了?”
徐昼扯扯唇角,眼底依旧浸满寒光:“想你了呗。”
“在哪,我去找你?”
旁边的路鸣看见他这表情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要倒霉的就是邹宇航。
徐昼一脚刹到了邹宇航所在的俱乐部,银灰色的迈凯伦一个摆尾被甩在了门口,格外抓眼。他把车钥匙扔给了路鸣,率先下了车。
“你停一下。”
路鸣不忘探出脑袋来提醒:“有话好好说,别下狠手啊!!”
包间门被打开,里面雾气缭绕,烟气酒气混作一团,让人窒息作呕。
徐昼眉头紧皱,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邹宇航挥手让人停掉了音乐,使眼色让所有人出去。
只有旁边那娇滴滴的姑娘还赖在邹宇航身上。
邹宇航偏头小声哄着:“乖,我等会儿去找你。”
女孩撅着嘴,还想在他身上黏一会儿,从他臂弯里抬起头来,本来想看看是谁坏了两人的好兴致,对上徐昼冰到极致的双眸,打了个寒噤,起身连忙往出走。
认识邹宇航也快一个月了,没在他身边见过这号人物,只能从他的眼神和气场得知,这位爷怕是连邹宇航都惹不起。
逃为上计。
邹宇航起身迎他,换上讨好的笑:“徐大少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两人有一阵子没见了。
说白了,这圈子里大多是酒肉朋友,而且都是势利眼,谁在高位就捧谁。徐昼便是他们都得恭维着的中心人物,平时在一起玩儿可以,真要得罪了他让他生气上火,遭殃的还是自己。
前些年他们经常在一起玩,后来徐昼去美国念书,回来后进了他哥徐辉的公司研究无人机。本来他们都以为,以徐昼吊儿郎当的性格,他就是去玩儿的,没想到他认真了,摇身一变,从纨绔公子哥变成了海城最年轻的科技新贵。
邹宇航的爸妈还因为这事埋汰过他,说同样是名门世家,徐家的基因就是好,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借着家里这股东风,扶摇直上九万里。而邹宇航只会用家里的钱权骗姑娘,不指望他飞黄腾达,别后院起火已是万幸。
因为这,邹宇航还挺不爽徐昼的,但又得罪不起,之后约了他几次喝酒也不见人影,两人慢慢便疏远了一些,谁也没放心上。
所以徐昼突然找上门,他心里还有些发毛。首先,徐昼肯定不是来求他帮忙的,向来都只有别人求他的份。
他只能是来找麻烦的。
可是邹宇航真想不起最近哪里得罪了他。
徐昼靠在沙发上,长腿一支,抬着下巴,下颌线绷得清晰凌厉,目光冷冷地看着邹宇航。
“没事不能找你?”他稍眯起眼,唇边续了抹戏谑的笑,“来的真不是时候,再晚点,你们俩个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邹宇航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向他递去一根烟:“好久没见,越来越会开玩笑了哈。”
徐昼瞥他一眼,摇头:“不抽了,倒杯水。”
邹宇航松了口气,看着样子,应该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还有商量的余地。
就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始终让人心惊肉跳。
邹宇航受不了:“昼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徐昼依然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懒散模样:“没什么,就是想到你快过生日了,十二月二十四号对吧?真是个好日子。”
邹宇航脑子八倍速运转,生日,他生日怎么了?
这个时候路鸣进来了,看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问:“这是没打起来还是已经打完了?”
他看了下包间里的状态,没有想象中的凌乱,显然是前者。
而邹宇航只听见了徐昼想打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昼哥,我最近好像没犯什么事儿吧......”
徐昼也没再扯别的,直接问他:“四年前,你生日,还记得吗?”
论谁被问起四年前发生的事,都是要好生回忆一番的,更何况邹宇航这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玩三百六十六天的人,每一天都被排满,脑容量早挤爆了,换做别人这样问他,他只会骂一句“你脑子没事吧煞笔”,可偏偏问他的人是徐昼。
“没关系,我陪你在这慢慢想。”
看见徐昼阴嗖嗖的笑,邹宇航手心冒汗,拍了下自己的头:死脑子,还不快点想。
“那天,你不让带妹子嘛,我记得......”
所有人提起那天,首先想到的都是这一点。
“然后,你好像是睡着了。”
“就这,我睡着之后呢?”徐昼兴致盎然,步步紧逼。
“然后...然后...”
邹宇航想起来了,但他嘴唇紧绷着,不敢说。
徐昼的眼神如冰刃再次砸下来,吓得他马上招了。
“你睡着后,我打了你的狗一巴掌。”
邹宇航只能想到这,但是不至于吧,一巴掌的后坐力能持续四年?
眼看着徐昼攥起了拳头,邹宇航马上辩解:“我发誓,只是轻轻的一巴掌,因为他想吃我手里的牛肉,我就用巴掌轻轻把他推开了,绝对没有用力!”
“用轻轻的一巴掌推开?”徐昼忽然低下头来,伸手,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脸,很轻,但压迫感扑面而来,“像这样?”
“对对对!”
徐昼突然来了兴致,还没逼出电话的事儿,倒是把其他事情炸出来了。
他还想听听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他。
“不是这个,还有呢?”
邹宇航眼睛滴溜一转,想起来另一件事儿,他更加说不出口。
他避开徐昼的眼神:“那个,我...”
“快说。”
“我趁你睡着,给你戴了个猫耳朵和项圈,还拍了照,发到了群里,让大家都保存后撤回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的邹宇航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徐昼强忍着怒意,手背紧绷着,青筋突出。
“什么猫耳朵?”
“就...那个...”邹宇航含糊其辞。
一边的路鸣看得着急:“他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他女人穿过的那玩意儿,有配套的猫耳朵和项圈,给你整脑袋和脖子上去了。”
徐昼瞬间明白了。
他单手揪住邹宇航的衣领,轻轻一扯,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邹宇航,你找死。”
“哥,哥,我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
邹宇航知道再怎么说都没用了,但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还向路鸣投去求救的目光。
路鸣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神仙难救。
“邹宇航,你过分了。”
谁也不是傻子,连路鸣都看得出来,邹宇航的小团体早对徐昼不服,徐昼自己当然也知道,只不过他们不敢动徐昼,徐昼也不屑于对付他们几个小喽啰,所以始终保持着表面的和平。
没想到,他们面上惹不起,竟然在背后戏耍徐昼,路鸣都替邹宇航捏了把汗。
他想问,他们那天喝的什么酒?徐昼竟然醉成这副模样,都让人骑在脑袋上动手动脚了。
原本以为邹宇航要挨打了,可徐昼竟然停了下来,但已经没有了先前和他慢慢磨的耐心:“你还挂我电话了?”
电话又是什么事儿......
“好像是有一个电话,没有备注,我怕吵到你就挂了。后面还打了一次,我接了,电话那头没出声,我就挂了,没叫醒你。”
邹宇航还以为这件事能讨好一下徐昼,让他消消气,便继续说:“我看你睡得香,这种骚扰电话怎么能打扰你休息呢,昼哥。”
“骚扰电话?”徐昼冷笑一声,接着就是拳头落下的声音,“你凭什么挂我电话?”
温芮还没提起,她不止打了一次,而是重复打过,被人以“骚扰电话”轻飘飘挂断了。
没有备注可能是因为她换了号码。
平安夜,全球都在欢庆,温芮一个人缩在冷冰冰的被窝里,发着高烧,还强撑着不适给他打了两个电话,或许只需要一句安慰的话,她就能好受得多。
徐昼怎么想那个场景都心疼坏了。
可他居然错过了。
邹宇航该死。
他自己也该死。
邹宇航挨了这几下,突然所有怨气都涌了上来,和徐昼扭打在一起:“徐昼,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不就是会投胎吗,就肆无忌惮地骑在所有人头上?我呸!”
路鸣见事态严重,赶紧上前拉住两人,可两人都已经杀红了眼,特别是徐昼,脸上带着极重的戾气,一拳拳往下砸。
不知道是谁围观的时候顺便报了警,几人被带到派出所。
两人算是熟人因为矛盾互殴,好在最后理智地收了手,没有酿成大祸。双方受了些皮外伤,且都有和解的意思,警察批评教育了一番,让两人签了字便放他们走了。
邹宇航鼻子里还塞着纸巾,冷静下来后他主动和徐昼道歉:“昼哥,对不起,我马上让所有人删掉照片,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备份。”
他还以为徐昼是因为猫耳朵怄气,他也只能道歉,无论是徐昼还是徐家人他都得罪不起。
徐昼没搭理他,而是紧皱眉头看着一个方向。
“温芮?”
还是路鸣先出了声。
温芮也怔住,侧身,对着陪她来派出所的男生道歉:“对不起,庭宇哥,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改天一定请你吃饭赔罪。”
许庭宇担忧地问:“那你等下怎么回去?”
“我给我朋友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许庭宇看了眼徐昼,虽然不了解眼下的状况,但也识趣地说:“那好吧,你到了记得用朋友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温芮点头。
她走到徐昼面前,眼神落在他擦破的手背上。
“徐昼,你受伤了,痛吗?”
徐昼本来想问,他是谁?
虽然他见过那个人。
五年前就见过。
但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关心,倒让徐昼没了脾气,垂下眼眸,语气松软了几分:
“手机丢了?”
温芮点了点头。
徐昼折腾半天,难得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人没事就好。”
“我进去了。”
温芮没说让他等着的话,但徐昼还是跟了进去。她现在身上没有手机,不安全。
一时间,路鸣倒变成了电灯泡。
“那我先走了哈,有事打电话。“
温芮和警察描述手机被偷大概过程的时候,徐昼一直盯着她看。
为了见那个男人,她不仅认真化了妆,甚至还卷了头发,做了简单的编发,看起来更加温婉可人。
徐昼有点不爽。
警察调监控的间隙,温芮从包里拿出一个创可贴,递给徐昼:“先贴上。”
徐昼低头一看,上面还印着hellokitty。
他瘪嘴:“我不要贴。”
温芮习惯了他耍小脾气,拿过创可贴,撕掉包装,轻轻贴在了他的伤口处,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一静下来,徐昼便会胡思乱想。
他想起刚刚那男生说的话,让她用朋友的手机打给他,说明温芮记得他的号码。
他盯着出神的温芮,忍不住问:“你还记得我的号码吗?”
“什么?”温芮不明白他突然这样问的意思。
徐昼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你都记得他的号码,却忘了我的。”
语气酸到不行。
温芮一脸无语。
“徐昼,刚刚那人打你脑袋了?”
她报出一串号码,正是徐昼的,一个数字都不差。
徐昼低头,勾唇笑笑。
“我单纯记性比较好,路鸣的我也能记住。“
徐昼:......
不生气,不生气,她就是故意的。
有个警察走了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两人,然后拍了拍大腿笑出声:“我记得你们两个!”
“刚刚我就一直在瞧你们两个,越看越眼熟,我想起了,几年前,具体几年不知道了,你的项链被偷了,也是这小伙子陪你来的,对对对,没错。”
温芮有点恍惚。
是有这么个事儿,不过整整五年过去了,他们多少都有点变化,温芮都没认出这位警察,没想到被他先认出来。他也是信心满满,真不怕自己认错,万一她旁边坐的不是徐昼,不就挺尴尬?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那位警察信誓旦旦:“我肯定没认错,那时候我们这儿警力紧张,每天鸡飞狗跳的,可那么多人就属你俩长得最好看。我记得啊,是你们刚买的项链就被偷了,小姑娘哭了好久。现在看你们,都长大不少啊。”
警察感叹:“这么多年还在一起,真好。”
徐昼嘴边依然挂着那抹懒散的笑,没有解释。
温芮也不解释,她是懒得解释,而且这位警察,估计也是糟心事看多了,看他俩的眼神里都充满欣慰,温芮不想扫兴,只是笑着回应。
“你们老是在我们片区丢东西,还是要少来。”警察笑笑,挥手,“我先走了,放心,我们会尽快帮你找到手机。”
两人道了谢后,又恢复安静。
徐昼先出了声:“你还记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温芮便也简单用点头回应。
她当然记得。
那天路过专柜,她只是多看了那条项链一眼,徐昼便折回去买了下来。
温芮又惊又喜,她那个时候特别爱掉眼泪,拿到包装盒后看了又看,情不自禁地掉了一串珍珠,把徐昼弄得手足无措:“想不想吃冰淇淋?我去买。”
温芮点点头。
“那你坐这儿等我。”
温芮坐在椅子上,把包装盒打开又合上,重复了好几次这个动作后,徐昼打来电话:“这边在排队呢,要不要过来,我怕你一个人待得无聊。”
她说好,便把包装盒小心翼翼放进包里,去找徐昼。
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项链就不见了。
那时在派出所,温芮哭得抽抽嗒嗒的,话都说不清楚。
徐昼最见不得她哭,替她擦掉眼泪,忙慌哄着:“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小钱,我再买就是了。”
几万块对他来说确实是小钱。
“可是那是你送我的,我转身就弄丢了,对不起。”温芮哭得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怪招人心疼。
其实温芮最在意的是被人珍视的那种感觉,可转头就被她弄丢了,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后来人不是被抓到了吗。”温芮轻描淡写地说。
人是被抓到了,可项链早就不知去向。
温芮觉得,那条项链的结局,也预示了他们后来的分开吧。
不知不觉中就走丢了。
......
徐昼送她到楼下,不过没让她马上下车。
他把手机递给温芮,挑眉:“给你那位男性朋友打个电话报平安。”
徐昼故意把“男性朋友”四个字咬得很重。
温芮没推辞,接了过来,拨了许庭宇的号码,简单说了几句,便要下车。
“等等。”
温芮:“怎么?”
“带你去买手机,补办电话卡。”
刚听她打给许庭宇,语气很客气礼貌,徐昼放心了几分,说话也带着笑意。
“我旧手机里面有很多东西。”
徐昼发动了车,不容她拒绝:“旧手机要找,新手机也要买,联系不上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