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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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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会想起然然那天在节目上的回答,她反对情侣共同创业,应该也不会赞成共事,也就是说宋岩和叶修璞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可是对我,她明显还是有戒心,然然考虑问题很全面也很深入,要触及最根本的问题,才能改变她的看法。
还是要从苏曼入手。
我等在楼门口,然然在离我几步的地方停下来,我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谈谈,关于我和苏曼。”
我直接拉着她快步往外走,出了小区缓下来,我慢慢开了口:“我没爱过苏曼,或者说,我跟苏曼之间的感情,跟爱没关系。”
然然抬头看我。
“在遇到苏曼之前,我已经走歪了路,苏曼是我变质的价值观引来的同类,我跟她,算得上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表面看是移情别恋,本质是我当时膨胀了,背离了和你共有的原则和理念,感情的变化只是附带的。你去度假村以后,我带她回家两次,隔了一天,我跟她分手。”
然然很震惊:“为什么?她甘心?”
“她跟我要说法,我告诉她,我是背叛你的人渣,她是主动贴上来的第三者,都一样混蛋,需要什么说法?苏曼很聪明,知道闹出来对她没好处。”
“至于原因,一个简单的逻辑,苏曼明知道我有你。我从这一点出发想了很多,事实就很清楚了,一夜之间,我对苏曼的感情就消失了。然然,我跟她之间,基础就是烂的,虚假的基础上还能有真感情吗?”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只接了一个,我很慌,我把家里清理了一遍,打算你回来就求婚。”
“我在西北,随时都会想到你,意识不到也控制不了,想起我们的事才会想到苏曼,我不愿提她,因为她会让我想起自己有多愚蠢多无耻。”
我停下来,看着然然的眼睛:“我走了弯路,已经改回来了,我们俩还在同一条路上。”
景然没有回避我的注视,眼睛里波涛起伏。
我试着像之前一样跟然然一起吃晚饭,她没拒绝。我们恢复了规律的生活,然然明显比之前放松,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感轻多了,她有时也会开开我的玩笑,俏皮的样子像是在大学的时候,甚至有一次拿以前的事揶揄我,含蓄中带了一点点尖刺,看我窘迫,就笑得很得意,看得我心里痒痒的,我忍不住扑上去吻了她,她接受了,虽然很快推开了我,也是一大进步。我们的关系日渐融洽,一切都那么合拍,我时常会有心动的感觉,仿佛刚刚相恋,也像久别重逢,我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每天下班就迫不及待往家赶。
我发现她很多想法跟以前不一样了,更开阔、更透彻,说话做事也更直接。她坦言当老师对她有很大帮助,教育管理学生挖掘出她自己没意识到的潜力,学生们个性鲜明、想法丰富,对她有很多启发,她也愿意探索更多的可能性。神奇的是,有时讨论合作的项目,她的观点比在捷安时更成熟,更像个做企业的人,西北的经历让我的想法更接地气,我俩在很多方面不谋而合,这种灵魂上的共振让我感到无比愉悦、充实和满足。她有时也会不客气地指出我的毛病,比如自大自傲和脾气急躁,就事论事,一针见血,并不多说。景然还是那个景然,又超越了她自己,让我常常有新发现和意外惊喜,我每天都觉得自己真是赚翻了。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她待在一起,可惜每个晚上都有10点,我越来越渴望她,我不想走,但那次她的反应我印象太深刻,她不说话,我不敢造次。
有一天我租的那套房子厨房下水道堵了,维修师傅说需要换个件,我出去买,在物业门口遇见然然的妈妈,她好像崴了脚,我过去看,刚说了没两句,听见有人大喊“小心,快闪开!”我抬头看,物业的屋顶上滑下来一个铁制的巨大容器,在然然妈妈的方向,我揽过她,想往旁边躲,只觉得左肩膀一阵剧痛,我被砸到了。
我又进了医院。然然跟学校请了假照顾我,来看我的人不断,然然一点不扭捏,很自然地接待他们,每个来的人都满脸写着好奇,只有张恒问出来:“你俩在一起了?”
我看向然然,她大大方方地说:“对。”
出院后我的肩膀不能动,然然把我接到她家里,住次卧。她把游戏公司和项目的事都暂时放下了,学校的课照常上,她跟我说,孩子们的事不能耽误,我很支持。她跟学校申请把课集中到上午,每天早晨照顾完我去上课,中午回来和我一起吃饭。午睡起来,有时我们一起出去散步,有时一起去买菜,有时公司来人,我处理工作,她忙她的。宋岩有一次过来,趁然然不在跟前,对我说:“你这个活土匪,创造奇迹了。”
伤好了以后,我不提搬回去,然然也没提。我还是住在次卧,每天晚上翻来覆去,想来想去,始终不敢有举动。
行业里最大的信息交流和设备交易会在本市举办,为期四天,全国的厂商都来参会,国内的龙头老大举办了一个酒会,邀请了一些重要商家和目标客户,沾了主场的光,本地的相关企业全部在受邀之列,酒会安排在一个私密性很好的高档会所,客人可以带女伴。然然虽然不在这个行业了,但参与了宋岩和叶修璞的项目,算是独立投资人,我想让她和我一起出席,她答应了。
这次酒会上本地的关系到得齐全,我和然然一起亮相,也算是公开了。我很兴奋,也很忐忑,我那段黑历史太有名,但这个世界,男人犯了错,女人的压力更大,更何况以当年我俩决裂之惨烈,时隔几年她再度接受我,人们怎么议论她?我很担心。
然然一如既往地淡定,酒会前两天选了一条可正式可日常的裙子,当天妆容和首饰都很简单,和我一起到场。
我俩一到就吸引了所有目光,有人过来打招呼,然然就微笑寒暄,话不多,点到为止,仿佛从没离开过,也不过分熟络。我和别人聊,她从不插话,一直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也很坦然。过了一会儿,老顾那一堆人找我,我有些担心,然然拍拍我,自己走到一边坐下。
我不时看向然然,始终没有人过来跟她说话,她拿着一杯果汁,静静地打量全场,我有些焦躁,想去她身边,这时于伟走向然然,她站起来,我顾不得了,几步走过去。
于伟对然然说:“没想到能见到景总,真是意外收获,今天来得太值了。”然然微笑:“我早就不是景总了。”
于伟神情郑重:“在捷安时间越长,了解越多,越明白景总有多难得,你是捷安永远的景总。”然然很平静:“我一个人没那么大作用。”于伟说:“你比沈总作用大。”他看我一眼:“都不是外人,也不藏着掖着了。当年景总一出手就是杀招,不纠缠小事小节,手起刀落,毫不恋战,多少男人都做不到,我对景总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有时遇到事我就琢磨,要是景总,会怎么处理,挺管用。”
然然莞尔:“你嘴里的我,我妈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于伟放声大笑,惹得人往这边看。他又收起笑容:“你今天能来,不容易,真不容易,景总胸怀不一般,我太佩服了。说实在的,沈维配你,还差了点。”然然很放松:“还不一定呢。”
于伟又是一阵大笑:“沈总,当心啊。”
我立刻说:“谢谢于总关心,不会有别的可能。”
于伟开了头,陆续有人过来说话,张恒把我拉走了:“你干脆把眼珠子抠下来,粘景然脸上得了,累不累啊。”
“然然很少来这种场合,她也不喜欢,我得看着点。”
张恒鄙视我:“你家这位杀气重,谁敢往前凑?也就你,把她当小白兔,景总赫赫威名现在还在江湖流传,你倒下了她都没事。”
眼看着宋岩往那边走,我看着刺眼,有点坐不住,张恒摁住我:“瞧你这点出息,景然要想换人,八头牛都拉不住,你哭死也没用。”他又打量我:“不是吧,医院都进三回了,你还没搞定?你俩啥打算?”我满嘴苦涩:“我说了不算。”
张恒绝倒:“想不到啊,你沈维也有今天!”
酒会过后,我和然然的关系迅速传开,连国外的同学都打电话来问,我心里美滋滋,终于有名分了。但还不够,我最想要的身份是景然的老公。然然的父母不反对,周围的人也祝福我们,现在只剩下那个要命的障碍,过五关斩六将,到了这个节骨眼,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甚至有一点怵。然然说那天她脑子里那个画面,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无法面对,心结不去,这事对她是个酷刑,该怎么解决呢?
我开始琢磨,要不换个环境?换个刺激的地方,她一紧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比如,阳台,车上,野外?找个超高层酒店,定个最高层的房间,露天?然然的家风正统保守,她会不会恼了?
胡思乱想间到了下班时间,电梯里几个小年轻在讨论去日本旅游,我心里一动,我和然然还真没怎么一块出去玩过,不如我带她去日本玩玩,多玩几天,异国他乡,注意力都放在游玩上,最后找个情趣酒店,她肯定害羞,光顾着眼前,不会想到以前那些事,估计就不会有阴影了。
到家以后,餐桌上已经醒上了红酒,两个冷盘摆的很漂亮,香气扑鼻。然然在厨房忙活,我走过去,灶上是我爱吃的菜,我从后面环住她:“有什么事吗?”
“嗯,好事。”
“什么好事?”
“不告诉你。”
我扳过她的身子:“还对我保密?”
她带上一点娇嗔:“炖着菜呢。就不告诉你!”
我爱极了她这模样,不禁吻下去,她回应了我,唇舌缠绵,情意缭绕,一室旖旎。
她推开我,拍拍我的胳膊:“换换衣服洗个手,马上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我问了几次有什么好事,然然都不回答,倒是一个劲地拱着我喝酒,我有些好笑,我还怕这个?她眉眼弯弯地看着我,笑靥如花,眼神带了一点小狡猾,我心花怒放,不知今夕何夕。
我俩都带了微微的醉意,然然眼波流转,浅笑盈盈,此情此景此人,我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她,然然伸手勾住我的颈子,我顺势低头,她主动吻上我。
良久,她松开我,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笑问我:“沈维同学,你打算一直站这里?”
我若有所感,拥着她走到主卧门前,推开门,我惊讶地发现,床头亮着昏暗的光,床上铺了一套浅玫瑰色的床品,然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女人是神秘的动物,女人比男人伟大。
然然吻上我的时候,我脑子里烟花璀璨。
我们俩二十岁在一起,十五年了,这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景然。
我俩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从心到身,全心全意,只有彼此。如此契合,如同一个拆成两半的人,历经漫漫长夜,终于找到另一半自己,重新活过来。我泪流满面,然然完全敞开自己,接纳了我,那些过去,用痛苦困住她,也用愧悔困着我,是然然,打开了我们两个人的锁。
我的然然,比我勇敢,比我聪明。
原谅比痛恨难,接受比拒绝难,包容比计较难。我犯过的错,是我俩人生的杂质,景然用她的胸襟和智慧,把它们过滤出去,给了我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