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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鸡飞狗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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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桑郁想到这里,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松了,至少自己还能成为她们的靠山,至少自己虽然臭名远扬,却还是能有余地与宁峥叫板。
只是不知,她此次现身是好是坏。
她沉寂了五百年,在人间话本中的名声都不知臭成了什么样,更别提妖族内部,指不定怎么议论她呢。
其实她已经无所谓名声了,只是想知道他们眼里死了五百年的妖主忽然又活了,还有神树虬龙追随,会是什么想法。
也许会像她死时,在四界都引起轩然大波。
也许,这么久了根本没人还记得她,承桑郁这个名字就彻底消失干净了。
一阵风吹醒了她的春秋梦,承桑郁眼前景象由模糊转成清晰,才想起来她该好好看看这里的。
依龙渊的意思,无修境是沈观一手造的,那么……
等她注意到这里与自己的玉水轩过分相似的布景时,脸色已经绿了。
虽说这行为她能理解,毕竟自己在人间的住所也与拙心庭一样。可这人又是什么癖好,不造自己的青玄宫,反而是偷偷摸摸觑着别人家?
逛了一圈,她下意识要去质问沈观,瞥见他躲闪的神色,承桑郁疑惑归疑惑,却是又起了坏心思。
她踱步过去,状似不经意地戳了戳沈观胳膊:“你这无修境,就照搬我的玉水轩来?”
沈观神色已经有些崩溃了。
“你这做的不对啊,也没个住处——”承桑郁侧头在他耳边说:“怎么,没让你进过屋仔细瞧瞧?”
说着她就又往一旁走开:“你若是早点与我说,我就带你好生赏一赏我屋里头的珍宝。”
孟久朝闻言疑惑地看过来,沈观脸色铁青,想上前去捂嘴,却听她又道:“这样,等我回了拙心庭,定邀你来做客,届时大摆三日桃花宴,不醉不归,如何?”
她也许真的觉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错,就擅自拍板决定了:“久朝也来,这么多年不见,可得叫他们认认人。”
沈观头疼。
孟久朝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记得沈大哥说过“她不愿意回去”,这会儿听见承桑郁又说改日摆宴,一时间脑子没转明白,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沈观。
沈观摊手。
就是他,现在也有些费解了。
如果承桑郁现在真是这样想的话,那她当年为何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跑了?
是她心境真的有所改变,还是说……
沈观目光追着承桑郁在境中四处走动,恍惚想起多少年前的暮春,玉水轩桃花满地,她长鞭破风而来,要命的杀招在自己面前堪堪收回——
多么意气风发。
蔓延的思绪却被承桑郁止住:“沈观,我方才又想了想,还是想问你,抱琴她们此一程结果如何,她们有事先想过后果吗?龙渊太意气用事,虽说有抱琴在我能放心,可……我不放心宁峥。”
沈观并不隐瞒:“龙渊临走时给我一片龙鳞,你瞧瞧能不能与她说上话。”
承桑郁面上有了喜色。
她接了龙鳞细瞧,一手顺着龙鳞感受纹路,却是很快又收了笑容。
龙鳞不对。
承桑郁迅速将它翻了个面,见“龙鳞”上照出了自己的脸,气笑了。
“我以为龙渊竟是难得靠谱一次。”她朝天翻了个白眼,顺手将“龙鳞”往一旁丢了,“她不靠谱,拿出来时也不看看这到底是铜镜还是龙鳞,还有你——”
承桑郁盯着捡起铜镜的沈观看:“你接到手里时也不仔细瞧瞧这东西有没有不对?”
沈观结结实实挨了这句骂,哆嗦了一下,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地挨着她坐了下来。
承桑郁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小人做派?腰板挺直了说话。”
沈观嗫嚅:“下次不会了。”
他目光沉下去,心里却是莫名松了口气。
也好,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也就能狠下心往远处走。
就不回头了。
“沈观。”
“沈观,这地方既然是你造的,又说是什么四界交接之处,能从这里直接去到四界吗?”
承桑郁戳了他一下。
沈观转头深深看她一眼。
这会儿起了风,日光透过枝叶撒下斑驳的光影。沈观眼神藏在树影下晦暗不明,顿了一顿还是开口:“随我来。”
那是一处石洞,洞口石门紧闭,门里是处处生机的桃花源,门外却是漆黑一片,看不出通往何处。
承桑郁神色如常要迈步,临进门却又被沈观拉住:“我陪你一同前去。”
孟久朝远远看着,似乎想问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没吭声。
风里传来沈观的叮嘱:“久朝你莫要走动,等神树前辈回来。”
两人进门一瞬,石洞就迅速消失,无修境一刹间归于寂静,齐腰深的草木无风自动,仿佛是在印证此处当真是有一处通道的。
承桑郁率先出门,认出此处是玉水轩的水榭。
她眼底蓄了泪,下意识要迈步,忽然想起还有个沈观,在原地等了许久却迟迟没等到人,正要转头去找,却见他打着趔趄跌了出来。
承桑郁弯身去扶,目光撞上瞬间,似乎是瞧到沈观极快地眨了下眼。
快到好像是幻觉。
沈观很轻快地笑,接着慢慢松开攥着她的手,直起身时眼前却一黑,险些栽进水里。
承桑郁沉默了一瞬,贴近他耳边悄声道:“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想怎么狡辩——这一趟办完了事,自己找我解释。”
轻声细语却字字是警告,沈观抬眼想觑她神情,却撞进一双褐色的眼里。
那双眼睛的主人指着不远处大开的门洞问他:“那么,你将出口设在此处……是想做贼?”
沈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门洞外人影多了起来,却并没有谁透过门洞往玉水轩里头看。
他撇开眼,声音有些闷:“这里是你的住处,你从前声望那么高,死后依然被众妖忌惮,自然就空置了。就连宁峥都是另开了一座山头,离此处远得很,不会有人发觉的。”
“……你转过头来。”
沈观依言,却见玉水轩里的碧青藤如疯了一般,群妖乱舞起来,惊起了几只歇息的鸟儿。
那鸟在空中扑棱起翅膀,却又被兴奋异常的藤条抽中,稀里糊涂转了一圈落了下来,不一会又骂骂咧咧地升起,预备开骂时暼到了站在原处动都不动一下的承桑郁,惊得忘了振翅,径直又落了下来。
原本平静的水面都被垂下来的几根藤条搅起了波澜,沈观听着玉水轩里的鸡飞狗跳,眼皮子直跳。
倒是承桑郁瞧着碧青藤兴奋地扭曲了好半天,表情有些挂不住:“好像是我忘记收收妖气了。”
先前还信誓旦旦说“不会有人发觉”的沈观此时转过头来,见她并不着急也不慌张,虽然自己心里没底,却还是选择信承桑郁。于是他大剌剌地寻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等着她发话。
承桑郁听见他这一连串动静,气笑了:“这里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我怎样倒是不必担心,你又是如何心安理得先行坐下的?”
“宁峥认得我。”沈观说完这句就没了声音,侧耳细听着玉水轩外的动静,随后接了一句:“何况我与你在一起,他们也不敢动我。”
承桑郁:“……”
她有点想骂人。
这么久不见,沈观还是变了一些。
从前他哪里说得出“有你在我放心”这般没皮没脸的话,怎么,原来年纪越大,经历的世事越多,脸皮真的就越发厚起来了么?
可沈观方才说的也没错,就算宁峥真的要对他下手,自己也确实不会坐视不管。
她思索了半天,没想出怎么骂,言简意赅地说:“滚。”
沈观从善如流地接话:“好嘞。”
但他没滚,因为玉水轩外的说话声争论声愈发大了。
想来约莫是有谁发觉了碧青藤的异状,最后寻到了此处,却因为某些所谓的“忌讳”还是什么没敢进来,找了一群人来看着,等宁峥亲自来处理。
“蠢。”承桑郁低声骂了一句。
她离开这么多年,拙心庭里的小妖看起来倒是远不如自己那一代。
没头脑,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一群蠢货。”
承桑郁忍不住又想开口骂,被沈观止住话头:“你要等宁峥来和他当面对质,还是先出去摆明身份收买妖心?”
他附了一句:“先忍一忍,等会就能随便骂了。”
承桑郁眼皮止不住地跳,连语气都变得不耐烦:“我感觉不到龙渊的气息。”
“她们是何时出发的?”
沈观闻言面色也沉了下来:“你醒来前半个时辰。”
他猛然站起了身。
“按理说,龙渊记性比狗都好,本事也大,她是认得路的,若要无声无息潜入拙心庭,对她而言应当不是难事。”
承桑郁忽略了这句骂:“也就是说,她们路上顺利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可……”
半晌,她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一句:“不靠谱的过了五百年也还是不靠谱——走,去找宁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