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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雀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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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津港正式步入雨季,谭助理拎着早点带着一身水汽出现在顶层办公室里,他将手里的包装袋放在茶几上,回过身轻轻敲了敲里间休息室的门。
“老板,早餐送到了。”
陆颂聿接连几天都歇在休息室,他的复工计划没有拖太久。华里实验室研发的新型通用抑制剂正处在审批的关键节点,以及因为集团中层做了部分人事变动董事会的声音不算小,还有基金会的专项项目也迟迟没能展开,这一件件事都堆积在一起,等着陆颂聿去审批签字,导致白天开会听汇报,晚上应酬的工作模式渐渐成了华里三十六层的常态。
今天的早餐照例是由家里的阿姨做好了送过来的,菜式很清淡,但陆颂聿没什么胃口,随手打开保温桶,发现是一盅汤,他记得家里的阿姨并没有早上煲汤的习惯。
“汤是哪里来的?”
谭助理停下回复邮件的动作,从笔电后面探出了一个头:“汤是裴先生昨晚特意给您煲的。”
“裴先生说最近阴雨连绵,喝汤暖身又除湿。”
闻言,陆颂聿用勺子轻轻搅动,排骨、雪梨、陈皮依次浮现,香气四溢。
“他怎么样?”
谭助理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陆颂聿是在问裴青琢。
“今天来送早餐的人是阿姨。”
“阿姨说,裴先生好像不太舒服。”
最近天气极端忽冷忽热,昨晚给陆颂聿煲完汤裴青琢就感觉不大好,头脑昏沉,上楼的时候直感觉自己头重脚轻。一头砸在床上,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睡梦中也是翻来覆去
他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体异常疲惫,恍惚中灵魂好似已经脱离□□飘浮在一片虚无中,直到一阵尖锐的耳鸣刺痛了他的大脑,他才勉强睁开双眼。
甫一入目,是一个少年被人推搡着从车里滚了下来,跌倒在路边大概是痛得狠了,小孩就着滚落的姿势弓着腰背久久没能站起身。这样的场景看得裴青琢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快步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伤得怎么样。
就在将要触及到少年的瞬间,眼前的男孩他猛然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瞪着裴青琢。
裴青琢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声,周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倒流,思绪在这一刻停滞。
眼前的这个少年分明是十二岁时的自己。
那时,他的alpha母亲才去世不久,他被裴老爷子从冀青外公家接回了裴家。但在裴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裴青琢津港人生地不熟,又不太会讲当地方言,被堂兄弟们排挤是常有的事。
少年之间的恶意总是不加掩藏的,他曾在冬日被推进冰冷刺骨的泳池里,被救上来后,高热不退,险些丢了一条命。裴青琢也曾试图向裴老爷子求助,但他很快发现这条路行不通,裴老爷子从不在乎宅里内斗,他只想知道谁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从此,裴青琢日夜用功,只希望可以出人头地,做个对裴家有用的人。
渐渐的,他真的做到了,连着几次在学业上取得了好成绩,走进了裴老爷子的视野里,老爷子对裴青琢很是满意,索性就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后来,不知道程疏容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上裴家来讨要裴青琢。
裴老爷子当然不肯。
程疏容又说:“要么给人,要么给钱。”
裴老爷子犹豫了,那时恰逢裴家处在风口浪尖,无论大小一言一行都需谨慎,程疏容这样闹一场犹如火上浇油。
老爷子盘算了很久,终于在那一场观相批命后做了决定。
裴家继承人的生母,不能是个贪得无厌的赌徒。
就此,裴青琢同程疏容一齐被赶出裴家。
程疏容见算盘落空,一时间气急败坏索性不再管,只将年仅九岁裴青琢赶下车便扬长而去。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似乎就已经印证了那位老先生说的那句:“南风刮来西风吹。”
想到这儿,裴青琢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梦魇住了,在梦里他回到了十二岁那年,那是他一切痛苦和不甘的开端。
除却最初的对视,裴青琢发现少年小裴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裴青琢索性飘在半空跟在漫无目的游走在街头的小裴的身后。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再加上前后生病好多次,那时候许多事情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在街头流浪了好几天,饿的时候就守在餐厅的后门混口饭,累的时候就去立交桥下面的空地,用硬纸板垫着睡一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小裴停下了脚步。
然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一辆豪车车前。
裴青琢的意识也渐渐被抽离,视线全黑前,裴青琢看到了车上下来了一个身量纤长的青年。
“奇怪,小禾怎么长得这么大了?”
仅存的意识中,裴青琢将那张同小禾颇为相似的脸,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再睁眼时,裴青琢的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乌木香气。
他一醒,一根吸管便及时的送到了他的唇边,干燥的喉咙这才得到缓解。
见裴青琢喝够了,陆颂聿才将水杯移开。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裴青琢几乎要再次迷失在梦里,他伸出还有些酸软无力的手,轻轻扯住了陆颂聿的衣角。
“陆颂聿,我怎么感觉我以前见过你呢?”
回应他的是陆颂聿的一声轻笑,像一根柔软的羽毛,不住的搔弄着裴青琢敏感的耳垂。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一枕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