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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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手边正好有一本双钢琴谱，她随意地翻了翻谱子，问：“我们弹什么？”
目光却落在天泽身上。
摇光盘算着这学期自己要练习的曲子：“我们选一个简单点的吧！我这学期曲子太多了，怕弹不下来。”
陈曦一脸无所谓：“好啊，我都行，随你挑吧！”她把乐谱往摇光面前一送。
“那就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组曲》吧！”
陈曦瞥了一眼谱面：“不会太简单了么，我还是比较擅长李斯特哎……这个太简单了，有点没意思。”
摇光挠了挠头：“那你想练什么？”
陈曦哗啦啦地翻着那本双钢琴谱：“都有点太简单了哎……算了，《胡桃夹子组曲》也行……我们各自先练五分钟，五分钟后合奏！”
摇光对视奏没信心，她底气不足地问：“啊，这么快么？”
“那就十分钟后开始！”
陈曦说完拿着琴谱去了隔壁房间，听着隔壁传来的钢琴声，摇光的心沉了下去，这样的自己真的能跟陈曦顺利合奏吗？
她有些慌乱，不知从何练起，再仔细听隔壁的动静，陈曦似乎顺利地把序曲都练下来了。
天泽看着摇光毫无章法地练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手掌按在她的肩头：“不要慌！我们之前已经做了很多视奏的训练了，你平时练习的比今天的谱子要难的多，那些你都可以，这首没有问题的——谱面都很好认对不对，你先不要管钢一，合奏的时候也不要管，按照你自己的节奏只看钢二的谱子就行，你已经比她厉害了，只不过容易被其他人带跑偏而已。”
陈曦果然很守时，她在十分钟后进来了，脸上洋溢着把握十足的笑意：“你练得怎么样了？”她虽然问的是摇光，目光却停留在天泽身上。
摇光面对十分钟的练习时长，只能用毫无把握来形容——前面几页还摸了一把琴，后面主打随心所欲和惨不忍睹。
合奏的不顺利是显而易见的。
陈曦的节奏开地很快，坐在一旁旁听的天泽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想，真难听。
陈曦终于停了下来，她表情格外严肃：“你这样不按照节奏来是不行的，上面标注了Allergo giusto，为什么你速度起这么慢？”
摇光弱弱地辩驳：“是你的速度太快了，都快变成Presto了，这个曲子太快不好听。”
“没有，是你太慢了！”陈曦坚持道，“不过你弹不了太快的话，我们慢一点也行！”她的眼神瞟向天泽。
“再来一遍吧！”
天泽的眼睛突突地跳，他感受到了折磨。
陈曦再次停了下来：“怎么这么慢你还跟不上？”
摇光有些委屈，涨红着脸说道：“是你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可以打节拍器。”
陈曦摆摆手，失去耐心：“算了算了，等你练两天再说吧！”
这时天泽笑了出声，他和颜悦色地说：“你们这样合是不行的！”
陈曦转过身，与天泽嘟囔：“我就说不要弹这个了……”
自尊咯吱吱地冻结成冰，碎成冰渣，太阳一照，连水痕都没有，就好像，她的自尊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她想，与陈曦搭档双钢琴真的是错误吧！
是她拖累了陈曦。
琴房空了下来。
陈曦与天泽结伴去食堂吃饭了，摇光借口说不饿便留在了琴房。
她盯着琴谱，努力回想刚刚合奏的过程。她想，她的问题不在速度上，而是一听到陈曦的琴声，便慌了。
于是声音彻底乱了，像倒了第一块的多米诺骨牌，陈曦的琴声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就如同她多次给别人弹伴奏那样，只要听到别人的声音，她就会慌乱。
她怕成为别人的累赘，竭尽所能地躲着伴奏这件事，原本以为与乐器合作会不一样，原来还是这样，看来还是早点退课算了。
摇光自暴自弃地想。
天泽从食堂买了饭团和咖啡回到琴房，摇光还像雕像一般坐着，从她的表情里，他看不出来她究竟是难过更多，还是悲伤更多。
他把东西放在摇光面前：“饿了吧！没有你喜欢的金枪鱼了，我随便买了一个烤肉口味的。”
摇光仍然一动不动。
天泽没有丝毫意外，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摇光的头低了下去：“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一定是的！
他在听完她们合奏之后一直沉默着，直到陈曦喊他去吃饭他才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我先去食堂了”。
天泽见状，坐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剥开饭团，塞进摇光手里：“没有。”
“但我不喜欢你遇到什么事都先否定自己——陈曦她就不会否定自己，她只会在你身上找问题。”
摇光抬头，怔怔地望着天泽。
他没有失望么？
......
“你们没有合下来固然有你的原因——因为你对曲子还不够熟练，只有十分钟的练习时间，所以你在心虚，但是，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呢？”
他轻叹：“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才对，你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像是看透了摇光的疑惑一般，他颇为耐心地解释：“双钢琴是合奏，不是独奏，让自己一枝独秀，两人要互相协调，才能相互成就，而不是一味地弹地飞快后对钢二不管不顾。”
“我跟你，之前合奏了那么多次，从来不会出现这么基础的问题吧。”
摇光咬了咬唇：“那是你在迁就我。”
她清楚自己与天泽之间的差距。
天泽笑出了声，弹指轻触她的额头：“只有第一次是这样。”
“而且……”天泽耸了耸肩，语气里带了些调皮，“她刚才错音蛮多的。”
摇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泽也笑了，他示意她把手中的饭团吃掉：“你的技术已经很好了，只不过心态容易崩，遇到不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环境，容易出现状况。”
“摇光，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从小练琴，并不比任何人差，况且你这一年是我手把手教的，我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不行！”他得意地插着腰，甚至有些狂妄，他的眼睛因此闪闪发光，“那些人不懂欣赏你才是真正的傻瓜！”
“摇光，你是绚烂的艺术，最美的音乐！”
摇光把室内乐小组名单报上去后，老师安排好所有小组的上课时间，以组为单位去室内乐厅上课，老师并不强制要求别人上课的时候听课，但若旁听了，就要交心得报告。
一个心得报告吓得所有人严格按照自己的上课时间去教室，天泽一向来支持摇光去旁听的，他赞许地点头：“你前面正好没课，就早点去，我看你前面那组是提琴，那个许天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摇光，随即快速地将表情压下去，“他是学校交响乐团的首席，去听听对你有帮助！”
“这样啊......”摇光翻看名单，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知道？你连管弦系都很熟么？”
天泽耸了耸肩：“我之前去听过他们排练，他们前段时间在排马勒的交响曲。”
“哦，这样啊......”摇光看了看课表，“那我就早点去吧！可是心得报告我不会写。”
“之前我不是一直让你写音乐会听后感么？其实心得报告差不多的，你把优缺点写下来，能写启发就写上，没有启发优缺点也够了！”天泽凑近她，划拉几下她的手机屏幕，“老师没要求字数，那你能写多少就写多少！”
摇光从他手中抢过手机，嘟囔着：“怎么感觉你才是老师，报告是要交给你呢？”
天泽咧着嘴笑了：“再交一份给我也行！”
当摇光提出要提前去室内乐厅听课，询问陈曦要不要一起去时，陈曦翻了个白眼：“还要交心得！我才不去！你自己去吧！”
于是，摇光成为所有学生中唯一的清流，老师对摇光的印象尤为深刻，这个小姑娘每次都会乖乖地搬张凳子坐在舞台下，认真地记笔记。
从一开始写得稀烂的心得，到后来会认真去问其他组员复印琴谱，拿着琴谱做标记，再交出有条理的内容。
老师甚至考虑从下学期开始要不要强制所有的学生都来旁听。
许天辰所在的小组各个都是高手，都是由各声部的首席和副首席组成，摇光有些泄气地跟天泽吐槽：“他们真的好难接触，都不愿意跟我说话。”
天泽听了之后反而很开心，他咧嘴笑道：“演奏家嘛！都是那样的！”
摇光看了他一眼，那他一定是例外，话那么多，也不高冷。
“许天辰呢？他也不好接触么？”
摇光回想起许天辰，整组人她只记住了许天辰，还是因为跟他借谱才对上这号人物。
那天，摇光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天辰小组借乐谱，借了一圈，大家不是冷冰冰地斜睨了她一眼不说话，就是高傲地问“你谁啊”，态度不友好到吓得摇光顿时想缩回自己的乌龟壳里。
而天辰就是在这时向她伸出了友好的橄榄枝。
摇光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天辰穿着浅蓝色的衬衫，他将袖口卷起，露出纤细好看的手腕，他的指节根根分明，骨骼恰到好处地细致，不显柔弱，也不粗犷，他微微低垂下头，刘海在额前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将他的眼睛笼罩于一片阴柔的灰色之下。
他十分温柔地问：“你需要我们的琴谱吗？上次我多复印了一份，这份给你好了！”
摇光发怔，白净的脸蛋露出一丝迷惑的神情。
许天辰......是在哪里见过么？
总觉得有点熟悉。
大概太像年少时的天泽了吧。
许天辰把装订成册的琴谱递给还在发呆的摇光。
组员收拾好东西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们有些粗暴地回过头喊了一声：“天辰！快点！”
手指的交错仅仅停留了不到一秒，他露出疏离温和的微笑，提上小提琴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