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薛瑾璱

29、第二十九章

　　摇光有些忧愁地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因为还要去参加比赛，会多很多支出，她必须要再多打一份工来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
　　陈曦这几天生病下不了床，所有的吃喝都是她付的，之前小心地跟陈曦提了一嘴，但她似乎没有要还钱的意思，摇光脸皮薄，便不好意思再问。
　　她想，她们是朋友，吃吃喝喝这些只是小钱，如果这些都一分不差地问朋友要回来，似乎有些太一丝不苟了，钱的事说多了，只怕会伤了朋友之间的情分。
　　她不想失去陈曦。
　　而就在摇光的经济火烧眉毛的情况下，天泽送来了一份兼职。
　　“学校附近的琴行说要找一个兼职老师，他们问我要不要干，开什么玩笑，我哪里会教学生，所以我就留了你的电话号码。”
　　摇光定定地望着他，眼眶都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低头抱住他，胸前传来温热有力的心跳声，混合着天泽身上的味道，她贪恋地深深地呼吸。
　　天泽的手掌落在她单薄的背脊，他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
　　他们之间，不用多说。
　　他懂她，她自然也是懂他的。
　　那份兼职的时薪比之前在咖啡馆弹琴给的更多，而且从学校出发只需步行五分钟，只不过同时打两份工，一边兼顾学业，一边还要准备比赛曲目，摇光的睡眠时间被压缩了。
　　她也成为了继天泽之后，在琴房睡觉的第二个学生。
　　杜衡慢慢地变成了天泽和摇光的早饭投喂机。天泽和摇光的口味出奇地一致，一个永远是巧克力面包，一个永远是奶油面包，外加两杯牛奶，天泽还会厚颜无耻地从摇光那里再撕走一半面包。
　　杜衡总是给摇光带早饭，却不肯收她的钱，这让摇光有些不安，总觉得欠了他很多，谁知杜衡贼兮兮地凑上来，低声与她咬耳朵：“听老裴说，你是绝对音高，你能不能教教我听音？”
　　摇光刚要拒绝自己不会教，就听他说：“不会教也没事，你帮我每天训练二十分钟就行——抵早饭钱。”
　　“可是，他也能帮你训练呀......”摇光老实地说。
　　“他？你说老裴？老裴哪行啊，他怎么能跟你比，他又不是天生的绝对音高，他一段时间不训练，错误率比我还高，肯定要你呀！”杜衡嘿嘿地笑了，“有你这么好用的人在，哪里用得着他！”
　　说完杜衡叉着腰，神气活现地向天泽讨要饭钱：“给钱！摇光的用劳动力抵了，你的可抵不了！”
　　天泽气哼哼地一掌拍在他手上：“我看你是白眼狼，忘了你的乐理笔记和曲式分析笔记了？还好意思问我要钱！摇光，少被他忽悠了，把你的钱包捂紧，还训练二十分钟？我看以你的天赋每天二十个小时都不行！你趁早别吃饭别睡觉了，跟我们一起睡琴房算了！”
　　冬日的阳光才刚刚照进琴房，颜色灿烂，却没有过多的温度，温度更多地是来源于身边打闹的男孩们。

　　陈曦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摇光了，她总是忙于打工，最近甚至连寝室都不怎么回了。
　　她敲了敲701琴房的门，还没等里面的琴声停下就走了进去。
　　“好早啊！”陈曦笑眯眯地冲里面的人打招呼。
　　天泽没说话，耸了耸肩表示回答。
　　“那个、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准备比赛啊，是什么比赛？我也挺想去参加的。”
　　天泽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琴谱：“你？你应该没必要参加吧！摇光她需要一些比赛经历，我是陪她去的。”
　　陪她去？
　　为什么要陪她去？她自己不会去么？
　　可他又说自己没必要参加，所以，在他心里，摇光的实力是不能跟她相提并论的。裴天泽和她，才有资格站在同一个赛场。
　　陈曦心情顿时大好，她撩了撩头发，笑得很美丽：“她什么时候比赛？我要是有空的话也陪她一起去好了。”
　　“你问她吧！”天泽翻了翻琴谱继续开始练琴，以此结束这段对话。

　　陈曦不可能真的陪摇光去比赛，摇光也不可能真的让陈曦陪她去。
　　因为在指导老师那一栏里，她填了裴天泽的名字。
　　事实就是，比赛选曲是天泽替她选的，练习是他监督练的，细节是他帮忙抠的，就连陪考也是他陪的，填他的名字是应该的。
　　可若是让自己的导师或者天泽的导师知道了，大概平白会多出许多误会吧，她不想花时间解释这些事情。
　　好在月底的比赛靠近新年，学校放了元旦的假，他们这场比赛几乎无人知晓。
　　跨年前一天他们比完了决赛回到学校，这次是摇光有史以来拿到的最好的成绩，虽然没有获奖，但是拿到了第四名。
　　两人终于不坐在琴房了，他们去便利店买了一些吃的，坐在琴房楼顶，第一次一起跨年。
　　“下次比赛，我就跟你一起参加了。”天泽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啤酒，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嗯，好啊。”
　　“哎呀，真舒服啊，今天居然这么暖和。”他抬头望着星空，“以前比完赛也没这么高兴，不知怎么的，今天居然特别开心。”
　　“大概因为今天要跨年吧！”摇光握着掌心温热的红茶，她低着头，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还有......这次的比赛，你是作为指导老师。”
　　天泽不语，他低头再次抿了一口啤酒。
　　果然，她是懂他的。
　　见她站在舞台上，见她神情专注地弹着琴，见她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他，就连某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几乎都是复刻他的，他的心，顿时变得柔软。
　　她有在好好地成长。带着他的影子，长大着。
　　......
　　“好喝么？”
　　“什么？”
　　“啤酒，好喝么？”
　　“你想尝尝吗？”
　　“嗯。”
　　“不行，你还未成年。”
　　“......没意思。”
　　天泽爽朗地笑了起来：“其实不好喝的，至少，我不喜欢。”说完他把还剩大半罐的啤酒放在一旁，从塑料袋里掏出纸杯，跟摇光分着喝一杯红茶。
　　色泽红润的红茶香流淌在两人中间，红茶微微有些发苦，但却带着浓郁的佛手柑的香味，让摇光想到了幼年时，每当秋季，家里的角角落落总会摆满佛手柑，江秋心说那个东西不能吃，于是摇光总是抱着佛手柑把玩。
　　第一次觉得，听从江秋心的安排......读音乐学院真的很好。
　　“天泽......”
　　“嗯？”
　　“我痛恨过我的妈妈，但我现在特别感谢她。”她摸了摸胸口的那枚戒指，乌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晶莹的亮光。
　　他明明只喝了两口啤酒，但此刻却感觉酒劲上来了，手是暖的，脸是红的。
　　他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摇光，只是一瞥，他却能永远铭记住她的五官，她的表情，她穿的衣服，还有她身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味道......
　　“嗯，我知道的。”
　　指针慢慢地向12靠近，所有人都在倒数，期待着零点燃烧的烟火。
　　而静寂无声的学校里，只有琴房顶楼传来两人的低语。
　　此刻，是生命的高潮。
　　“3！”
　　他的手指缓缓触碰到她的指尖，熟悉的温度，陌生的触感。
　　“2！”
　　心脏终于在那一刻奔腾地跳动起来，像他生命中燃烧的音乐。
　　“1！”
　　他小心地将身体靠过去，靠过去，只希望可以再近一点，在听到衣服的摩擦声后，他欣喜若狂，头顶绽放开盛大的焰火。
　　“新年快乐！摇光！”
　　他扭过头，目光对上正好望向他的少女。
　　新的一年，你要好好地长大。
　　“新年快乐！天泽......”
　　她迎上他的眼神。
　　新的一年，请你也像上天恩赐一般地、继续留在我身边吧......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