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薛瑾璱

10、第十章

　　转眼进入了高中时代。
　　摇光住校了，一周回一次家。学校离家很近，但江秋心不愿意让她回家住，家里有一个见欢已经够闹腾了，既然能住校，不如还是住校好。
　　于是上了高中的她性子愈加沉寂，就连朋友也没几个，原本有一个相处得不错的朋友也在高二分班的时候被拆开了。
　　新班级的同学让她感到害怕，她努力地往角落里缩，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
　　因为长相漂亮成日安静，她被同班女孩子欺负，大家选择语言暴力，喜欢看她涨红着脸低下头，既不告诉家长，也不告诉老师，默默忍受她们的讽刺。
　　摇光的沉默使得大家更加兴奋，甚至有女孩子会偷偷在上楼的时候掀摇光的裙子。
　　其实——她说了的，她回到家跟江秋心谈过，她在学校受了欺负。
　　江秋心正在替见欢穿衣服，她白了摇光一眼：“那为什么她们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肯定是你哪里做错了才会这样！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时候不要争一口气，吃亏是福，你现在在学校都这样，以后进社会了该怎么办！”
　　她没有替摇光解决语言暴力的问题，只是让摇光学会让着别人，就像在家里要让着见欢一样。

　　坐在摇光前排的女孩子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小孩，她高傲，自信，美丽，青春，所有在摇光身上看不见的，可以在她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她总是与同桌笑着讲家里的趣事：“我妹妹就怕我，家里谁的话说了都没用，我说的话最管用了，我妈从小教我妹妹，要对姐姐好，要听姐姐的话。”
　　“我妹妹最粘我了，每次我要上学她就舍不得我，她总是哭，所以我不住校也是因为她。”
　　以及周五放学回家，摇光总能在校门口看见她妈妈带着妹妹来接她放学，小小的女孩子穿着粉色几乎炸开的小纱裙，跌跌撞撞地向姐姐跑去，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我想你啦！”
　　摇光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同学弯下腰，一把抱住飞奔而来的妹妹，擦了擦嘴吧唧一下亲在妹妹白嫩的脸蛋上。
　　而远处的母亲笑得十分温婉，她慢慢走上前，接过大女儿的书包，娇嗔地责怪小女儿：“这么大了还让姐姐抱，姐姐累了一天了，快下来。”
　　小妹妹不情不愿地从姐姐身上下来，一双小手还紧紧地拉着姐姐的手，乖巧地听着妈妈与姐姐的对话。
　　“宝贝今天想吃什么？”
　　......
　　摇光的脚步凝滞住，她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同学一家。
　　原来，妈妈是会喊女儿宝贝的啊......她喊女儿是宝贝呢......
　　原来......原来如此啊......
　　......
　　江秋心从来不会喊她宝贝的，更别说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这样的话了，她一直喊她——摇光、傅摇光。
　　连名带姓，好像只比陌生人亲近了一点。
　　就连弟弟都有小名，妈妈会喊弟弟的小名‘晨晨’。
　　就在见欢刚刚上幼儿园时，些许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了，有一天他突然问道：“姐姐的小名是什么？”
　　江秋心正在开车：“姐姐没有小名。”
　　见欢嘟着嘴，想了想：“我都有小名为什么姐姐没有？嗯......我是早晨生的，叫晨晨，姐姐是什么时候生的？”
　　江秋心一心二用地开着车说：“傍晚。”
　　见欢对着坐在身边的摇光说：“那姐姐的小名就叫小晚吧，我觉得小晚好听。”
　　摇光欢天喜地地点头，那句“小晚好”还没说出口，江秋心凉凉地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随后如狂风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一顿说：“你脑子坏掉了？没大没小的，不知道小孩的名字里不能出现和大人名字一样的字吗？”
　　像是深刻的羞辱。
　　摇光知道，她不是对见欢说的。

　　其实江秋心并不喜欢她自己的名字，只觉得没文化的父母取的名字有些土气，反而喜欢别人喊她小秋，久而久之她也会说自己叫江小秋，只不过身份证和户口本上还顶着江秋心这三个字。
　　江秋心一向来极其看重传统，感到愤怒也是因为‘小晚’的‘小’字，冲撞了她江秋心名字中的‘小’字。
　　见欢丝毫没有注意到母亲语气里的刻薄，仍然兴致勃勃地说：“那姐姐就叫晚晚吧！”唔，晚晚虽然有点拗口，但是没有冲了妈妈的名字，“晚晚......”
　　摇光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不用了......”
　　而晚晚那个名字彻底被丢弃在回家的路上，除了见欢喊过一次，再无旁人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