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芋苗酸

3、全程尬聊

　　九月初，南城中学迎来开学的日子，不少家长来送孩子上学，人挤人，塞车一样。即使学校有引导人员，校门口还是塞到外太空去，喇叭声人声此起彼伏。

　　南城中学，本市重点中学，师资一流，设施一流……

　　如果进入南城中学火箭班，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京大，不是火箭班，也能保证上重本，次之能上一本，最差的也能上本科，所以南城中学家长削尖脑袋挤破门槛拼命都要送孩子上的学校。

　　南城中学之所以这么出名，当然是重本升学率高。除此之外，也有一部分能走后门的，但名额有限。

　　林一现在就读于南城中学，归功于当年中考成绩考得还不错，踩了狗屎运，堪堪擦线过。

　　按年纪排名看，成绩不好不差，高二期末考了570分，刚好被分到七班。按这个趋势，林一觉得考个本地一本学校应该没问题。

　　他没有办理住宿，是走读生，原因是他要在周末摆摊。

　　人要活着，得挣钱，没办法。

　　林一走在路上，肩上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手主人勾肩搭背的，“林一，前两天去松山公路怎么不叫我，不道德。”

　　作为林一发小兼邻居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陆西宁哭嚎。

　　拍掉陆西宁的手爪子，林一淡定地鄙视道，“六点钟你起得来吗？死拽被子不愿起来的是谁？被叫醒还要发起床气的是谁？”

　　林一还要说，被打断了。

　　“停停停，林哥我错了。”陆西宁举起双手投降，求林一别说了。

　　听到发小数落着一条条罪状，陆西宁觉得他就不该说这话，从小到大，没一次说得过林一。

　　抛开这个话题，陆西宁继续叽叽喳喳，“林一，我在六班，你被分到几班？”

　　“七班。”

　　“我们竟然不在同一班，兄弟，别挂念，我会想你的。”

　　路经六班门口，林一踹了一脚陆西宁，拍拍衣服，笑道，“进去吧你，就在隔壁，哪有这么多不舍。”

　　林一走进七班，找靠近门口第一列倒数第二位的位置，食指轻摁桌面，指腹灰灰的，有点脏，他突然不想坐了。

　　对面女生看到林一皱眉，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林一，“我叫宋梨，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林一，谢谢。”

　　林一接过纸巾，拭擦桌椅，完毕，把脏纸团丢进桌肚里，拉开椅子，椅脚发出滋滋响，随后坐在位置上趴下观察四周，挺无聊的。

　　第一天，大家桌面上都堆放各自拿来的东西，没有书本，教室里除了人，没有堆放别的东西，有点空旷。

　　大家扎堆说着暑假自己遇到的奇闻趣事，社交闲聊是人与人之间快速熟络起来的一种方式。

　　“那几个男生，你，你，你，还有你，跟我去搬书。”老师出现在教室，指了几个男生搬资料。

　　有人在摇他，小声提醒，“同学，老师叫你去搬书。”

　　林一脑袋有点胀胀的，不知道什么情况，昏昏地跟在老师后面，睡了一会儿有些发懵，老师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陆西宁也被老师叫来搬书，人高马大的，需要做体力活的时候必是老师重点呼叫的对象。看到林一刚想和他打招呼，却被人先截胡。

　　“林一？”那人声音中带着不确定。

　　又是谁在喊他，怎么今天这么多人叫他的名字，他是电话号码吗？总是被呼叫？

　　“林一，是我。”喊他名字那人比他高了半个头，和他一样的学生装束，听声音莫名地熟悉，林一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林一茫然地看着他。

　　“是我，方虞。”方虞实在不懂林一这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他们几天前才见过，转眼把他忘了。

　　“方虞，名字我倒认识，但他不是长你这样的？”林一喃喃道。

　　说着说着他清醒了，“你再说一遍，你叫方虞？你是方虞？”林一这时才回过味来。

　　他以为方虞起码有二十几岁，当时打扮可成熟，还以为是二十五六岁的企业青年才俊？万万没想到是和他一样的年纪。

　　怨不得林一眼拙，那天方虞刚参加完一个学术听讲会，回到家身上的西服来不及换，就被张楚名拉到松山公路，那装扮确实比现在成熟，掩盖住青稚气息。

　　“是我。”方虞无奈笑道。

　　“所以说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真巧。”林一这时才注意到方虞胸前的学生铭牌，写着高三一班方虞。

　　方虞嗯了一声，然后时间静止，两人相看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

　　那个同学，快过来搬书，杵在那里傻愣着干嘛。”老师一句话打破当场的平静。

　　“哎，老师，这就来。那个？方同学，老师叫我，那我先走了。”

　　“好！下次一起赛车。”

　　林一不回答，尴尬笑笑，拔腿跑向老师那边。

　　和方虞说话，要了他半个脑子，好像有一排乌鸦从带着问号从他头顶飞过，全程尬聊，尴尬死了。

　　看着走远的那人，方虞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身体不像刚才那般紧张，他还不习惯主动和别人搭话，希望不要吓到那人。

　　高三七班林一，他记住了。

　　陆西宁上来就给林一一拳，算是报一脚之仇，打打闹闹是两人常有的事。

　　“好兄弟，你怎么认识方虞，还和他聊上了，这可得好好跟我说说。”

　　“有这么惊讶？”

　　“你看你像蜗居在深山老林的原始人，方虞，这名字在我们学校可是如雷贯耳的大名，人是出了名的冷淡，成绩是出了名的好，位居年级第一的就是方虞，就没见过他这么牛逼的人，简直是每个老师手心里的宠儿。据说给方虞表白的女生，笑着见到他，哭着离开。你说他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有女生给我表白，我得烧高香去。”

　　陆西宁还模仿他的行为动作，三分入目，七分滑稽，手里抱着书本真是难为他施展不开。

　　“有这么厉害？其实还好吧，蛮好说话的吧。”林一觉得和方虞相处有点尴尬外，其他的真的还好，本来想告诉陆西宁自己还和方虞赛过车，现在想想还是决定不说。

　　“什么叫还好，算了不多说了，人家高岭之花就让他待在高岭处，关着我们两个小透明什么事。”

　　“不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和方虞认识的，老实交代。”

　　“不是说不聊方虞了，我到了，就先走了。”

　　终于到教室，林一松了一口气。

　　高三的辅导资料很多，来来回回还要几趟，无论陆西宁怎么追问，林一不是绕到别的话题上，就是闭口不谈。

　　因为林一觉得，一旦他回应了这件事，陆西宁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罢不休。

　　林一回到位置上，桌面上突然多了一杯奶茶，很显眼，还是抹茶味的，不知道是谁放的。

　　“别看了是我放的，看你们这么辛苦，和你一起去搬书的男生我都送了一杯，你不是例外，放心喝吧。”

　　宋梨指了指那些男生，林一看到他们手上都有一杯奶茶，对她表示感谢，再推脱就显得他矫情，宋梨的好意他记下了。

　　林一撕开吸管塑料纸，尖尖的口子对准奶茶那层薄膜戳进去，奶茶顺着管子吸到林一嘴里，抹茶的清香溢在口中，浓郁醇厚，甜甜的，珍珠的嚼劲让奶茶的口感更上一层。

　　他同桌的位置现在是空的，还没有人来坐。

　　这杯奶茶让林一很满意，一杯见底，只剩空杯，顺手把桌肚里的脏纸团扔进空奶茶杯，起身去丢垃圾。

　　回来时，林一旁边的空位置坐上了人，瘦瘦小小的，戴着一副厚眼镜的可爱男生。

　　“你好，我叫陈田野。”陈田野扶了扶眼镜，眼底流出一抹林一没有见到的精光，对林一进行自我介绍。

　　“林一，你的同桌。”两人算打过招呼，各做各事。

　　随着老师走进来，热闹的教室安静下来。讲台上站着的人，地中海发型，年纪五十上下，身材有些发福，教学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人都来齐了吧，从今天开始，我将担任你们高三一年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胡，叫胡建国，你们可以喊我胡老师。”

　　胡建国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字迹刚劲，轻重缓和，极具美感，和本人形象倒是不相符。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急事可以打给我，没急事就不要打，我也是很忙的。”严肃的气氛中开个玩笑，引来学生一片笑声。

　　胡建国画风一转，和无数教书育人的工作者一样，开始教诲起来。

　　“从今天开始计算时间，你们距离高考还有三百多天，算算时间，你们还有时间去拼搏，去努力，去奋斗。往届学生最大的问题是不注重细节，往往在细节上丢分，你们要知道细节决定成败，态度决定高度，切记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今天就讲到这，布置一下今天的数学作业……”底下哀嚎万分。

　　开学第一天，林一成功领取一套数学卷子，胡建国让他们后天交，有谁不交，就再奖励两套数学卷子，七班人生无可恋。

　　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还有各科的卷子。开学第一天试卷大礼包，就问他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西宁在教学楼走廊等林一一起回家，陆西宁和林一一样，都是走读不住校。

　　“南中（南城中学简称南中）就是压迫学生出来的升学率，生产队的驴都没我们勤奋。”书包全是沉甸甸的试卷，陆西宁愤愤不平，吐槽学校要不要给点按摩费他们，赔偿他们被书本试卷压痛压酸肩膀和后背。

　　“行了，有这张嘴还不如多写几套试卷。”

　　“你和学校沆瀣一气，谁才是一伙的，咱俩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啊。”

　　学校自行车停车库，打开车锁，林一骑上自行车准备要走，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方虞也准备要骑车回家，看见对方，相视一笑。

　　陆西宁捣鼓着他的车回头看，方虞已经骑远。

　　天边夕阳橘红色，云层的半遮半掩，形成绝美色彩，两人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哥哥，我在这里。”

　　“哥哥，我在这里。”

　　同一话语，两道不同的声音，甜甜糯糯的。

　　林一和陆西宁一同来到南城一小接自家妹妹放学，陆西宁妹妹叫陆鹿，和林南星就读于同一所小学，陆鹿比林南星大两岁，目前就读南中附属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