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酆都鬼灯

1、上篇

　　调查员把资料传送至思维中心：“长官，我们收到一颗星球的求救信号，他豢养的宠物正在发生不明原因的大规模死亡。我们通过引力波探测发现，这颗星球周围没有黑洞融合、中子星碰撞等危险环境，暂时也没有武器平台活动迹象。”
　　执行官挥舞着身体前段的触须，开始解析思维中心的资料：“是个联合体？”
　　调查员：“目前能够确定的是，这颗星球拥有独立智慧和意识，其他，暂时还不能确定。”
　　执行官拨动身体边缘的肌肉，移动到星际图前，他伸出最长的触须在星图上寻找这颗星球的位置。
　　那是位于银河系猎户座旋臂中的一颗行星，距离银河系中心约2.6万光年，发展程度约为1.06级文明。

　　不久之后，调查员收到命令，调集舰队，准备前往求救星球。
　　“报告长官，时空锚点编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执行官点点头，登上指挥舰。
　　调查员一边跟随执行官进入舰艇一边汇报：“长官，求救行星的大气组成和我们Xarquon行星一样拥有约78.1%的氮气，不同的是那里氧气的含量约为20.9%，二氧化碳和其他含量微乎其微，而我们的二氧化碳占比20%，所以……”
　　执行官转身，光感受器反射出一抹光芒。
　　感受到长官不悦的视觉变化，他迅速说完后半句：“所以请您务必穿戴好环境适应服，以免像上次一样裂开、脱落，呼吸不到二氧化碳，险些憋死。”
　　调查员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旁的观测员抖动触须发出呵呵声：“长官，您最近厚了许多，用求救行星的计量单位算，您的厚度都超过30厘米了，再厚下去，触须上的硅质鳞片都要立起来了。”
　　执行官佯装生气反射一抹红光，他站在观测窗前偷偷观察自己身形的影子，4米高，2米宽，完美的不规则多边形，表面布满了光滑而坚硬的硅质鳞片。7个长度不等的触须分布在身体前端，左侧3个，右侧4个，最长的2米，最短的50厘米。每个触须末端分叉成多个小触手，用于感知周围环境和捕捉食物。
　　至于厚度嘛，相较于高和宽，30多厘米也算得上纤细了，嗯，完美的扁平态。

　　执行官伸出触须满意地拍拍肚皮，回到舰长位置。
　　舰队准时出发，一次星际跳跃，两次时空锚点瞬移之后，观测员回报，舰队已抵达银河系第三轨道，正在接近求救行星所在星系。
　　“天哪，这个小星系至少有120万个小行星。长官，是否可以发射隐形侦察飞船，开启先遣探测？”
　　执行官点点头：“编织瞬息之网，探索求救源。”
　　“是。”
　　瞬息之网是Xarquon行星星织种族设计的高浓度能量流。他们利用星云编织器，将星球周围的星际云团编织成细密网状结构，发射并包裹在星球表面，以探测星球的生命波动和资源信息，并可以进行星际交流、互动。
　　闪耀光芒的瞬息之网在星系中不断移动，像绚丽的烟花在宇宙中四散开来，层层叠叠的色彩点亮一颗又一颗行星，热烈而又短暂，直到这个星系中心天体的第三行星返送回了信息。
　　“星织者，感谢你们听到了我的求救信号。”这颗蓝色水球的地核发出能量波动。
　　观测员定位蓝色水球的位置，舰队开启隐形防护，停在行星轨道之外。
　　星织者向行星发送沟通请求。

　　执行官：“蓝色水球你好，我是星际救援联盟星织族的执行官，根据瞬息之网的探测，你的星球上存在多个独立智慧生物体，而你本身也具备独立智慧和意识，你们不是联合体？”
　　蓝色水球：“是的，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以为自己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高等智慧生物。他们将我命名为地球，星系中心发光的天体是太阳，绕着太阳轨道的8颗大行星分别是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
　　调查员惊呼：“地球？你应该叫水球。看呐，星球上70%的面积都被水淹没了，怪不得你的宠物都死了。”
　　地球一边说着不对，一边呵呵地笑了，大气层也随之颤动，看来会刮起一阵不小的风。
　　执行官：“那你所说的宠物，是指这颗仅剩的伴星吗？”
　　瞬息之网包裹住轨道旁正在运行的一颗星体，发出一抹金色的光。
　　地球：“哦，并不是，他叫做月球，原本就只有一颗。我在求救信息里说的正在大规模死去的宠物，指的是正是星球上生活的智慧生物。”
　　调查员：“可你刚刚说，他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地球：“不知道也没关系，他们搞出的动静能给我解解闷就行。”
　　执行官：“那在这之前，星球上发生过类似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吗？”
　　地球：“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发生过很多次。”

　　地球打开话匣子，说起曾经发生的事情。
　　大约46亿年前，这片星空下的星云集结起来，形成一个炽热的岩浆球。不知过了多久，岩浆球慢慢冷却，产生了自我意识从混沌中醒来。彼时，他没有名字，星球上也没有其他生命，日子过得很无聊。
　　后来一些小天体被缤纷的星云吸引，跑错了轨道撞击到他身上，留下一些坑洞、稀有元素和物质，也产生了海洋。种种意外的结果是，他发现星球上出现了生命，只是它们很小，小得微乎其微。
　　他数着远方的星球，一次次向虚空发送沟通邀请，没有回应。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生命变大了。它们从柔软的体态变成长着外壳的生物，有的长出了巨大的钳子、有的开始叠甲。这些生命在海洋里生存、进化。
　　就在他以为这些生命会越长越大的时候，地核的岩浆又冷却了一分，冻得他打个喷嚏，海水激荡，温度也迅速下降，眼见着水中的生命几乎都被冻死。
　　他懊恼极了，驱赶着它们赶快上岸，岸上可能比水里暖和些。
　　那些生命拼命爬上岸边，进化成了新的生命。他得意地抖动星球，感叹自己睿智。却不小心抖掉了一些松动的地壳，巨量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高温、酸化、缺氧，导致地上和水中的生命大量灭绝。
　　他赶紧调整呼吸，慢慢地岩浆不再涌出，星球逐渐平静下来。那些活下来的生命开始新一轮的进化，这次它们长得更大了些。
　　会动的生命在星球表面奔跑、在水中遨游。不会动的生命也长高了许多，它们通常是绿色的，也有一些是黄色、红色的。
　　看着它们茁壮成长，他开心得流下泪水。不知是不是担心、压抑太久的缘故，他哭了好一会才发现，海洋水流暴乱，地壳也在运动。生命再一次遭受打击。

　　然而就在他后悔不已之时，他发现那些生命进化出了新的身体构造，他们乘着风脱离地壳，并可以短暂停留。许久之后他才知道，这叫做飞翔。地壳上新的大型生命占据有利生存位置，而不会动的生命与之前相比，长大了几百倍。
　　他压抑着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轻微地抖动，却不想，原本聚在一起的地壳，分散开来。他只好屏住呼吸稳定心神。
　　这一屏息不要紧，地壳下好不容易平静的岩浆不能散热开始升温，同时又一颗被星云吸引的小星体直直地撞到他的脸上。他痛得哇一声哭出来，伴着哭声整颗星球的温度迅速上升。那些大型生命感受到地壳震动和温度急剧上升，热死了许多。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看着那些巨大的生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灵巧的小生命。
　　就在他抽泣之时，那些小生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进化。它们从不会动的生命上跳到地壳上，用下方的肢体移动，他们在地壳上敲敲打打。不知是不是身体太小，又太过劳累，不便散热的缘故，它们体表的绒毛迅速脱落，最后只有顶部留了一些，其他地方的绒毛几乎都脱落了。
　　他唏嘘不已，光溜溜的多不好看。看着那些小生命制作了许多色彩缤纷的东西遮盖没有绒毛的体表，他以为自己的心声被听到了，于是他开始尝试和小生命沟通，但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复。
　　而小生命之间拥有了可以相互沟通的声音，他们称之为语言。

　　他学会了小生命们的所有语言，也知道了他们对自己的共同称呼——人类。人类称那些不会动的生命为植物，会动的叫动物。
　　人类自诩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高等智慧动物，他们驯化其他动物和植物，制造各种事端，比之前所有的生命都能折腾，当然也更有趣。
　　只是，他们过于折腾，把星球搞得千疮百孔。
　　听完他的讲述，调查员忍不住问：“那这次又是星球振动，或是环境变化引发的生物灭绝吗？”
　　地球：“不是的，如果是我引起的，那他们会恢复并再次进化。我不清楚这次危机的原因，这和以往都不同。我听到他们想向外求救却没有能力联系其他生命体，所以才向你们发出信号。”
　　执行官：“能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地球：“刚刚说他们太能折腾了，许是嫌弃这颗星球太小折腾不开，大批的人类驾驶舰艇离开了，他们飞向了旁边的火星，可眨眼的时间他们又回来了。我只是打个哈欠，他们就又飞走了，没多久人类就开始大批死亡。”
　　调查员：“你确定打哈欠的时候地壳没有降温吗？或许他们感受到了灾难，向火星的同类发送了求救信号？”
　　地球：“没有，我发誓，我这次很小心，没有引起任何灾难。但地球人类的确开始死亡了，更可怕的是，他们失去了繁殖能力。”
　　调查员：“我不太明白，只要身体还活着就可以繁殖啊。”
　　地球：“哦，我忽略了这一点。据我所知，你们星织者是通过思维孵化的方式进行繁殖。”
　　执行官：“正是。我们是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批生命，通过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和经验复制到新生躯体中的方式繁殖后代。繁殖出的新生体在孵化中心共同培养，直到他们发展出独立的思维能力。这种繁殖方式才得以让我们种族的知识和经验具备连续性，使得族群智慧得以保持和增长。我们记录了整个宇宙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大事件，具备编织和修复星球的知识和能力，这也是我们种族能够成为星际救援联盟一员的原因。”
　　地球表示同意：“人类通过雌性个体和雄性个体结合进行繁殖，通常一次只能繁殖一个人类个体。而且他们繁殖出的下一代是极其弱小的、无法独立生存的残次品，他们没有知识和记忆，需要成年人类抚养。下一代在掌握沟通能力后，通过后天学习，才能独立生存。”
　　调查员感叹道：“繁殖力弱、个体残缺、知识思维不连续，那他们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化到一级文明，真是顽强的生命体。”
　　地球：“所以，如果失去这么有趣的宠物，我可能会无聊很久。”
　　调查员：“明白了。要知道星织族不能主动干预宇宙中任何一种生命演化进程，我们必须先调查清楚事件真相，然后才能判断是否采取措施拯救人类。”
　　对此，地球表示理解。
　　调查员：“我还有一事不明，人类是具备一级文明的智慧生命体，也就是说他们未来可能会成为星际联盟中的一员，你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你却称他们为宠物，这是为什么？”
　　地球：“根据人类的定义，不是经济目的、用于陪伴、缓解孤独而豢养的生物就叫做宠物。宠物依赖主人生存。由此看来，他们就是我的宠物啊。虽然陪伴我的时间很短很短。”
　　调查员无奈地笑了，看来这颗星球孤单得太久了。
　　星织者舰队向地球发出着陆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