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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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二十八一早，春丽就跟搭着镇上去城里的车去了县城里。她照常在百货商场前摆摊，坐在小马扎上，有人经过就招呼着。
“诶你哪的人？”有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对她说，“这不让摆摊，赶紧一边去。”
春丽不敢跟人起争执，拿着自己的小马扎和十字绣，到了前边一条街上。
“你这绣，多少钱一副啊？”有人过来问价钱。
“我这是新鲜的款式，尺寸又大，收个一百二。”春丽说。
“一百二！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这尺寸大呢，能抵两幅，你看这花色，都是当下流行的。”春丽解释着。
“不成，一百二不成，五十还能要。”那人不依不饶。
“五十是真不行，我这都是亲手绣的。”
“我管什么手绣不手绣的，一百二就是贵。”客人手上把玩这绣，似乎是要挑出个什么毛病来，手上不放下嘴上也不饶人。
春丽也难受起来：“这样吧，您嫌贵就给我吧。做生意本就讲个你情我愿，大过年的别惹了不愉快。”
“你什么意思啊？”那客人不乐意了，“我说你这不值这个价，你还叫上板了？”
春丽意识到这是个不好惹的主，收着东西就打算离开。
“哎你什么意思啊？”那客人不依不饶，竟将手上拿着的绣一把扔在地上。
刚下过雨不久的城市，地上还有未干的泥水。干净的十字绣掉在地上立马沾上了一片脏污，春丽立刻弯腰去捡，却见那客人抬脚一脚踩在上面。
“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就别想走，我让你做不成生意。”
春丽心里一阵难受，委屈极了。她仍然伸手扯着在那客人脚下的十字绣，她绣了有两个多月，手每天冻得通红红，眼睛每天都是胀痛的，这下不仅卖不出个好价钱还糟蹋了这么好衣服绣。
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恼怒地用力一拽！
那客人被滑倒在地，顿时叫喊连天：“哎呀！打人呐！我不买她东西她就打人了！”
周围路过的人听见这动静都围了过来。
春丽也不怵她，见人多了起来忍着泪意也大声喊道：“你不买我的东西又何必扔在地上！我不愿卖你你就耍赖，谁知道你是买不起还是不乐意买？”
“大家都看看啊，我这绣的上好的十字绣，她给一脚踩在泥地了。你们评评理，她不买就算了，一脚给我踩脏，我这生意怎么做？”春丽越讲越起劲，叫那恶霸客人看得一脸绿，“原本是大过年的，我挣点钱回家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好好过年，都不想惹不愉快，她偏要欺负人。我要是不扯一把，我这绣就得叫她踩脏踩烂，我要是不扯她说不定就要昧了我这绣！我能忍吗？”
人群中渐渐有些议论声，也开始对那客人指指点点。
那人见状也大声嚷着：“你！你！你胡说！谁要昧你这破布！”
春丽听她讲自己这是“破布”，更气了，当即抬手把手上的十字绣展开来：“大家自己看看，我虽说没有绣个几十年，但这手艺也不是烂的，放在后头那百货大楼里也是能卖的！”
她亲手绣的十字绣已经上县城里来卖过好几次了，没人说过不好，就连她之前跟着学手艺的老太太都说她这绣是能卖出好价钱的，她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
见路人都凑头过来看，那客人不愿意了。伸手抢她手上的十字绣，两人一下没站稳一同跌倒在地上，身上头上都是泥。
两人在地上扭打了一会，边上路人过来拉架，再远一些有执勤的警察同志跑了过来。这生意没做成，两人一身狼狈的被带到了警局。
“说说吧，什么情况。”警察问她。
春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而那个客人一进警局竟没完似的哭了起来，春丽心烦得很，想着今天还得赶回家去，等会儿天色黑了就不好赶路了，便问警察：“同志，我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警察同志看了她们两人一眼，说：“”两人都没受伤，顶多算点小纠纷。”
“那我能走了吗？”
“你想什么呢？你打我了我要你没完。”
那人还想站起来骂春丽，被警察拦了下来。
警察后来又对两人进行了口头教育，最后到快五点的时候才让他们回去。
冬天天黑得早，春丽出警局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了，她焦急地往回镇上的车站赶，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最后一班车。
她没地可去，今天一分钱没挣到又折腾得一身湿冷。她有点累，坐在已经关门的车站门口，竟就这么闭眼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时全身上下都是冰凉的，冻得手都发着抖。她哆嗦着身子看天上，竟然还没有天亮，不知道她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会饿着吗？有认真完成功课吗？
想着想着又更加心急了，早知道今天不跟那人争执了，闹成这个样子，家都没得回。春丽倒是也没想到，怎么那人是城里人还这么蛮横不讲理，简直就是欺负人！
她越想越委屈，抱着膝盖不停地哭。
原本今天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赚上几百块，能过一个丰足的年，开年孩子们的学费也能凑齐，可偏偏遇上这破事。春丽不甘心，她站起身，想着反正今天是没办法回去了，她就去城里找个没打烊的地方，死活都要把身上剩下来的那两幅十字绣卖出去。
她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腿都胀痛起来了才走到了一家酒店门口。那酒店金碧辉煌的，光是大门就有普通人家两层楼高。
春丽想，在这里头吃饭的人应该都是有钱人吧。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泥巴和雨水混在一起，躺地上恐怕都会被认成讨饭的，这样子怎么做生意。
春丽拿手套打了打身上的灰，那泥巴已经风干了，根本拍不下来。春丽心一横，把外套脱了塞在酒店门口的花坛里，整了整自己身上的毛衣，又用手梳了梳散乱的头发，把剩下那两幅十字绣拢进怀里，昂着脑袋走进那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那门口穿着制服的人见着她问她是来干嘛的。
春丽甩着自己手上的十字绣说：“刘老板叫我来送这十字绣，她从外地高价买回来的，叫我亲自来送。”
见她语气肯定，那保安没多怀疑就让她进去了。
哪有什么刘老板，春丽进来后就看人，谁看起来好说话就把这两幅刺绣卖给他。
还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她经过一楼厕所的时候见着一个穿着红大衣的女人站在窗台前抽烟。她上前小心地问了一句：“小姐你好。”
女人看了她一眼，随口应道：“怎么了？”
“我……”这女人长着一张极好看的脸，鲜艳的红唇、眉形细挑，看人的时候脸色十分淡漠。春丽在农村长大，从没见过这么好看，气质这么凌厉的女人，她一时看呆了，顿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样东西配站在这个女人面前，手上的十字绣被她攥得更紧了。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沾满了泥点子的鞋尖，想说声抱歉就离开。
话还没开口，便听见面前的女人问她：“手上拿着什么？”
春丽抬头，有些结巴道：“是……是十字绣，我自己绣的，您想看一看吗？”
那女人吐着烟圈，身体倚靠在墙边，点头示意春丽打开看看。
春丽急忙地把手上的两幅十字绣抖开，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绣得不错，挺好看的。”女人挑眉笑道。
“原本还有一幅更大的，但白天发生了点事，那一幅已经脏了……”
女人伸手摸了摸十字绣的针脚，问：“怎么卖？”
“这……”春丽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谈到生意。
“八十一幅？”白天因为喊价太贵惹了点麻烦，她只好先试探着问。
“八十？”女人反问她。
“贵吗？”春丽也怀疑道。
女人伸手从口袋里拿出钱夹，随手抽了几张大钞放她怀里，又把她手中的两幅十字绣抽走。
“这两幅我都要了，待会能不能谈成生意就靠你了。”
春丽数了数怀里的钞票，竟然有五百！
“这会不会太多了？”她不敢相信地问。
“多吗？待会我要是谈成生意再给力提成。”
“什么生意？”春丽多问了一嘴。
“客户是个中年妇女，刚搬新家正装修呢，你这两幅画——”女人拿起这两幅绣对着光看着，“一幅《春色满园》，一幅《花开富贵》，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我待会再跟她说这是我找的一个民间刺绣高手绣的，她还不美死。”女人满意地把这十字绣收起来，抬脚往附近的包厢走。
“对了，你吃了吗？”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春丽。
春丽摇头。
“你在大厅等我，我待会叫人拿点吃的给你。”
女人走后，春丽进了厕所，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着水把裤腿上、鞋面上的泥点子都擦干净了才走出厕所。
春丽很听话得在大厅坐着，没一会儿还真有两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过来给她送了一托盘吃的。有鱼有汤有猪蹄，还有一碗白米饭。
那服务生跟她说：“女士，刘总叫我转告您——您的刺绣非常有用，待会请您务必不要离开，她会亲自来跟你道谢。”
“是吗？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春丽看着桌上的菜，心想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就问服务生：“您好，有没有袋子能给我一个？”
“有的，请您稍等一下。”
很快服务生拿了两个牛皮纸袋过来，春丽把猪蹄和鱼肉都用纸袋装了起来，想着带回家给孩子们尝尝。那碗银耳汤不好放进纸袋里，她就没再打包。
她用那汤泡着白米饭，一口一口地吃着。
真甜啊，她想，这米饭都比家里的软。回头等她赚多了钱，也要带孩子们来这种地方吃饭。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白瓷碗，生怕摔了。平时三两口就能下肚的一碗米饭，今天却吃了好一会儿。吃着吃着，她竟然又流了眼泪。
真没用。她擦着眼泪在心底骂着自己，遇见了这么好的老板，还吃上这么好的菜了，哭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