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滩搁浅》酷不酷企鹅

5、第 5 章

　　星期一，休养过整个周末的陆肖基本恢复健康，除了偶尔会打个喷嚏。他早早起床抓了个发型，准备以饱满的精神面貌迎接小病初愈后的新一周。
　　程恕那边，他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香水挑了个最近的心头好，喷上后对着镜子整整领带。
　　还不错？算是人模狗样。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匆匆，小杨闻声抬起头。
　　“陆哥你回来啦！身体好点了吗？”她关切道。
　　“你看呢？”陆肖笑容灿烂对着女生眨眨眼，“好到今晚能通个宵。”
　　“别——我不要加班啊！”
　　小杨崩溃大叫，陆肖见状，一面摆手说骗你的，一面心情颇好地一溜烟进了办公室，留下小杨在原地忿忿不平。
　　敲门声响起。
　　“请进。”
　　“陆经理早，这是‘云创引擎’初步计划的资料，上周四开完会就在推进了，周末两天咱们组加了个班，程组长让我找您汇报下工作。”
　　“好的，辛苦了，放那就行。”
　　陆肖苦笑。
　　小杨啊小杨，我本来也不想让你加班的。
　　技术部的人走后，陆肖看着厚厚的一沓资料，暗自感叹，他也着实没料到项目组的人居然这么卷。
　　工作又忙碌起来，除了与程恕共事的项目外，陆肖还同时参与了几个其他的项目，繁重的事务忙得他脚不沾地。
　　他的大脑需要工作，好叫他逃避一些事。
　　午休时叫了份瘦肉粥的外卖，病刚好也没胃口，索性吃得清淡些，就当还这段时间工作太忙没能抽空健身欠的债。
　　陆肖对着风尘仆仆从楼下拿来外卖的实习生道谢，便关上电脑提着袋子去外面的广场花园吃饭。
　　寻觅半天，不想挨着人。
　　他看中个僻静的小角落，正要径直过去，不远处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陆肖？过来一起吃啊。”
　　回头看，是一个跟陆肖挺熟的产品经理，现在正巧与他同在“云创引擎”。
　　陆肖只好提着粥转过身，那位叫王立辰的产品给他腾了个空。
　　“确实很巧，哈哈。”陆肖坐下来，飞快地扫了眼桌边的几人，果然都是“云创引擎”组里的人。
　　这里面自然也有程恕。
　　他背对着花园的玻璃门，刚刚陆肖没认出他的背影，此时坐下来方才发现。
　　陆肖没法，都是同事，只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尴尬。
　　“陆经理。”
　　怕什么来什么。
　　待他把粥放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时，程恕的声音幽幽传来。
　　他正欲讪笑同他打个招呼，那边程恕紧接着追问。
　　“上周五你怎么没来？”
　　“嗯？嗯，请假了，有点事。”
　　陆肖不想跟他说自己是请的病假，不知怎的，他会觉得像在程恕面前卖惨。
　　“这样啊。”程恕的声音淡淡的，“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陆经理下次若没有必要的情况，还是跟紧进度比较好。”
　　“不要耽误了大家做事。”
　　身边有人闻言看了眼程恕。
　　陆肖哪能听不出来，程恕带着脾气。他心里泛起不知名的恼火，但面对着程恕，根本没法发作。
　　现在他分不清程恕到底是故意刁难，还是单纯在阐述事实。
　　如果是后者，唉，陆肖忍了，这也的确。
　　“那个，其实陆肖他是请了病假。”王立辰开口道，敏锐地捕捉到二者之间的火药味，下意识替陆肖解释了一句。
　　他觉得挺怪，分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认识，搞不懂程恕这么大火气是对着谁。
　　王立辰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不知情的同事纷纷向陆肖发出关切的问候。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着凉。”陆肖面上挂起微笑，感激道，“现在好得彻底了，大家别担心被我传染哈。”
　　周围人笑起来。
　　程恕没笑。
　　果然，陆肖余光瞥向他，程恕又在旁若无人地对待眼前那碗饭。他头微微低下，立体饱满的眉骨打下阴影，遮起陆肖记忆里那双深邃的眼。
　　氛围很快活跃起来，用餐结束，陆肖发现这顿饭比想象中轻松。尽管有程恕一起，但还好，他并不怎么搭话，反倒令陆肖松了口气。
　　他扔掉垃圾向办公室走去。
　　陆肖是中度近视，平日中午午休他都会把隐形眼镜摘下来，到下午工作再戴上，这样一天下来，眼睛不会太干涩。
　　现下他出了电梯门，朝着办公室的方向悠闲踱步，远远看见个人影在走廊上站着，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现在离午休结束还早，他心说，估计是又有什么急事找他。
　　待他离得近了，定睛一看。
　　差点跌了一跤。
　　是程恕。
　　刚放回肚子的一颗心，此时又七上八下起来。
　　程恕来找他讨债了，一定是。这天终于来了，他犯下的错终于到了被开庭公审的一天。
　　陆肖心中止不住地乱想。
　　越走近，他的心跳便越剧烈，脑中的思绪犹如火山爆发一样争先恐后地喷涌出来。
　　甚至只是看着没有动作的程恕，他也能幻想成是一个等候多时的刽子手，只为了找时机给他脖子上铡一刀，然后将尸体丢进身边名为“办公室”的停尸房。
　　他眼冒金星，走到程恕跟前不等停下来，就腿一软，险些没站住，赶紧抬手扶住墙。
　　程恕盯着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程恕，我……”陆肖想抽自己的嘴，怎么还磕巴上了！
　　他抬眼望向面前比自己略高的人。
　　“你的病还没好？”程恕打断了他。
　　陆肖脸色苍白得吓人。如果他的眼睛长在墙上，一定会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颇为糟糕，谁看都会觉得。
　　他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总觉得程恕的每句话都带有讥讽，拿腔拿调的，当下这话一出口，听在他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刺耳酸牙。
　　“没有，就是有点低血糖。”
　　“……”
　　陆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又想抽自己一巴掌。明明刚吃过饭，哪来的低血糖？
　　程恕没纠正他，冷淡开口：“周五你生病了。”
　　“是，现在痊愈了，谢谢关心。”
　　“我不是送你回家了吗？”
　　啊？陆肖怀疑自己听错了。
　　眼前的人表情没什么异样，他又多想了。
　　“那天多谢你，是我自己的原因，最近熬夜多了，体虚。”他刚想说有空请你吃饭，就想起程恕那句冰凉的”没必要“，话在嘴边滚一圈又咽下去。
　　他清清嗓子，心中一瞬间又燃起股不知谁给的勇气，只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
　　“程恕，你这么多年来，过得怎么样？”
　　不等他回答，陆肖紧接着说。
　　“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清楚，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他盯着程恕衬衣第一颗纽扣，像要把那里盯出一个洞。
　　主动承认错误的感觉并不好，但是久违地感到了释然。
　　程恕没吭声。
　　陆肖感觉呼吸渐渐困难。
　　原先想象里的自己，对着程恕掏心掏肺恨不得负荆请罪，到了现实，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幻想中根本没把程恕当成个人看，而是在脑海里虚构了一个用以宣泄情绪的对象。
　　以至于现在，两个人面对面，他除了干巴巴地道歉，别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尽管他认定自己?错，可也不知道如何做更多了。
　　“你说的是哪件事？”
　　漫长又短暂的等待中，面前的人大发慈悲地开口。
　　哪件事……
　　他语气认真：“我真的很抱歉，让你遭受了那些，如果我没有……不，如果我不和张怡婧在一起，当天你就会在我家里，而不是出现在那。”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不该和你在一起的同时还和别人暧昧，被你撞见，本来不该这么突然的。或者…….或者我应该早点和你说分手，而不是拖着、吊着，最后让你受伤。”
　　陆肖苦涩地笑着。
　　“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我没想要你原谅我，但是我对我直接和间接伤害到你的一切，真挚地感到抱歉，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来补偿，都可以。”
　　陆肖凝视着那粒纽扣，语气越放越慢，与之相反，终于把这一切都说出口的他，却感觉心中轻快了不少。
　　如果此时他抬头，就会看见程恕古怪的脸色。
　　可惜他没有。他只听见那人笑了一声。
　　“补偿？我还没想好，先欠着。”
　　程恕的声音很轻。
　　“至于你的道歉——”
　　“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