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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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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询到陆肖家时,后者正在被子里晕乎着,周子询走近床前,看着他颇有点不省人事的样子,吓一跳。
“怎么了这是?烧成这样。”
中午他叫陆肖下班出来喝酒,谁知这人压根没去公司,临到黄昏才来了条消息,说今天身体不舒服没上班,改天再聚。周子询心说不对劲,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工作狂请假,还是病假。
看来是病得不轻。
到底是十多年的朋友,收到消息后的周子询立马跟领导打招呼提前下班,急匆匆开车往陆肖家赶。这么多年没见他身边有个固定的对象,这下好了,生病都不知道靠谁照顾。
越想越严重,越想越害怕,生怕陆肖一个人折在家里的周子询加快了速度。
眼下,陆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突然见到床边站个大活人,也被吓得够呛。
“……你怎么来了?”一开口嗓子仿佛被砂纸磨过。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家大门密码我不早就知道。”周子询一边数落着,一边给他倒了杯水,“要不是兄弟来看看你,真怕你死家里头。”
陆肖曲肘撑着坐起来,接过杯子。
周子询用手背碰碰病号的额头。
“这是烧到多少度……你自己量没量?”
陆肖:“……”
周子询:“服了你了。“
看见床上这人老僧入定似的捧着杯子,一幅蔫哒哒样子不吱声,周子询气不打一处来,蹲下来在床头柜翻找半晌,扒拉出个体温计。
“量一下,一会下楼给你买药。”
“谢了兄弟。”
陆肖慢吞吞拉下衣服,把体温计夹在腋窝下,周子询盯着他手下磨磨唧唧的动作,心里的疑团越铺越大。
以他多年的了解,这人不只单纯地发烧,更像是把脑子烧坏了。
“怎么了陆儿,有心事?”周子询将书桌前的椅子拽过来,坐在床边。
陆肖闻言,捋了把额前汗湿的发,露出双烧得血丝遍布的桃花眼,哑声开口。
“难说。”
周子询无言看着他,没出声揶揄。
面前人幽幽叹了口气:“……是程恕。”
周子询的嘴随着这两个字从好友口中吐出而张大,显然,他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两人静了片刻,还是周子询先开了口。
“他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陆肖梗着个脖子,面向床尾盯着个角落里的抱枕。抱枕是一个蓝色的小鲨鱼,在咧嘴笑。
“我昨天回来,才发现他进了公司的技术部。但没说几句话,就打了个照面。”陆肖没讲昨晚被他送回家的经历。他们之间,讲不讲也改变不了什么。
“要我说,其实你也别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周子询不在乎道,“你不欠他什么,就是把他绿了呗,你欠的情债还少吗?”
“我什么时候!咳咳,咳!”听好友这般“诋毁”自己,陆肖一激动呛了水,周子询见状连忙起身给他拍背。
一边拍一边嘴上不闲着:“哎呀,都差不多嘛,这么些年哪见过你有空窗期啊,陆大主管可是受小姑娘们欢迎得很。之前甩谁的时候都没见你要死不活,而且当年……你不是早就打算跟他说分手吗,毕竟你是个直的,对着他一个男人也……你懂得。”
陆肖咳得满脸通红,难为他还抽空对周子询翻了个白眼,眼球转动扯得头激痛一钻打了个寒战。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又低低叹气,抽出温度计,对着天花板的顶灯瞧了半天,“39度8,奇怪,没觉得多难受啊。”
陆肖喃喃道。
“我真服了你,老大不小的,生病了都不知道照顾自己。你先躺下,我现在下楼买药。”
陆肖一把扯住他胳膊:“不用麻烦了,感冒药在茶几抽屉里,我记得成分里有布洛芬,能退烧。”
周子舒瞪他一眼,起身去客厅拿药。
病来如山倒,陆肖平常一个活蹦乱跳身强体壮的人此刻摊在床上病恹恹的,他看在眼中,心里也不免难受。
“吃几片?我看看说明书……诺,今晚吃一片,半夜三点你定个闹钟起来再吃一片。”周子询把药递给他,旋即又坐在椅子上。待陆肖把药就水吞了,他问道。
“行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跟兄弟说说,别一人憋着,况且咱们不是小孩儿,你跟他好好当面赔礼道个歉,多请他出去玩玩,没什么过不去的。”
没什么过不去吗?陆肖晕乎乎地想。
该从哪里说起呢。
年少的岁月是河底的沙,时光像河水带走粗粝的壳,留下金子般的回忆,或是一块沉在河底的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还是先挑重要的讲吧,感冒药劲上来了,他感到困意涌起。
六年前本科毕业后某天,高中同学聚会结束,一群老同学聚在路边喧闹着道别。陆肖抱肩站在路边张望着空出租车。
突然,右肩被人轻拍一下。他转过头。
是孙怡婧——当年高中生们非官方评选出来的校花之一——也是他曾经的女朋友。
“刚刚里面人多,没找到机会跟你打招呼。”女孩甜甜笑道。
“小婧?刚刚我还在想那边的绝世美女是谁。”陆肖皱眉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不是吧——少来这套!”她拖长音。
气氛轻松起来,两人哈哈笑作一团。
半天不见空车,他们向同学道别,慢慢悠悠在路上散起步来。帅哥美女,好聚好散,说起当年往事两人竟都有些怀念,只不过是对着逝去的青葱岁月。
两人边走边天南海北地聊,从毕业找工作,到最近看的电影,最终,还是回到共同经历的那段高中时光。
“当时你就爱开玩笑!经常把我惹生气。”张怡婧掰手指数着他的罪状,“还有还有,你也太直男了吧,我痛经就只知道让我喝热水,做你女朋友真惨。”
她转头对着陆肖扮起鬼脸,又嘻嘻哈哈补充道:“不过,做朋友倒是很好。”
陆肖被她逗笑:“颇有同感。”
“哎,对了,你记不记得那个转班生,还追过你来着,就是那个谁……程恕?”张怡婧突然想起什么,她声音压低。
陆肖的笑瞬间凝固,过了好几秒,复又装作刚回忆起的样子。
问道:“记得,怎么了?”
“我也是刚刚晚餐时听同学说,他当年不是转学去别的学校了,是……是经历了火灾,好像还是重度烧……”她话音渐小,“你还好吧?是不是刚才吃的不舒服了?”
“没事,你继续说。”
张怡婧被身边人的脸色吓了一跳,但陆肖这么讲,张怡婧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继续。
“那场火灾很严重,伤亡人数不小,而且……纵火的是他妈妈,火灾地点是他爸爸家,他妈妈是当场死亡。这已经很蹊跷,更怪的是,这么大的事故,按理应该有不少报道,可就算是作为同校同学的我们,也连风言风语都没听过。”
“不过可能他们家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毕竟他的身世,你也知道,全校都传得沸沸扬扬。唉,也是挺可怜的,幸好他被抢救回来了,据说烧伤的范围还算可控,估计没多久就重返校园了吧。”
张怡婧暗瞟他的脸色,还好,陆肖又没什么异样了。
她心里那点疑惑消失。
与张怡婧分别后,陆肖在深夜的寒风里徒走了两个小时,到家时,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脱掉夹克换上睡衣,人还哆嗦着。
这才发现,冷意早就从不厚的外套,一路蹿进他心底。
“我只知道他还活着,但这么多年也没联系上他。”陆肖一口气讲了许多,强撑的精神有些涣散,“但你知道吗?其实还不止这些。”
周子询瞧着他的脸色,默然不语。
“行了,剩下的等你好了再说吧。睡觉,赶紧睡觉。”
他把灯熄了门关上,床上的人钻进被子合上眼,对着空屋子轻声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