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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运动装与迷彩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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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后的一两天,整个学校似乎隐隐笼罩在那种低压的氛围里。
乔雪竹终于意识到,朱霁月不是一个人,他的那个三分球牵动的不只是大家的情绪,更多的是一个叫”荣誉”的,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比重要的东西。
乔雪竹很惦记朱霁月的近况,甚至想去问问迎面走过来那两个大马猴,至少比赛结束时,是他俩陪在朱霁月的身边。
也许他们赛后在吃饭时朱霁月发了牢骚,甚至飚了几句脏话,想到那一幕她都不觉得那两个人讨厌了。
最后,她从王梅那里得知,朱霁月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有事情,并非辍学。
在澳门回归的前几天,她们仨去中心街买羽绒服。
乔雪竹在雪中飞家买了一件灰色半长款。
周英男也买的同一品牌,是一件黑色短款。
金晓挑的是蓝色短款鸭宝宝品牌。
三人买好从商场出来,走到街面上,乔雪竹又听到了
———
“是否爱情都会有折磨
可我不承认这么说
注定等待你我已足够
……”
又是陈明的《等你爱我》。
乔雪竹想到艺术节彩排那天,就是听到这首歌时,朱霁月对她说的那句“化妆了,挺好看的”。
已经有近一个月没在校园里见到他,按理来说,前途学业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可为什么每天想他这件事,对乔雪竹来说是那么重要?好像已经成了她生活里戒不掉的习惯。
穿过操场,回宿舍的路上,乔雪竹看到前面冰场上有个身影,弯着腰,背着手,戴着毛线帽。
她的心跳加速,激动的一眼认出,那是朱霁月。
他出现了,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让身边的金晓和英男确认了一下,那不是幻觉。
两人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朱霁月也看到了她,他直起身,向她滑过来。
然而这一刻,乔雪竹胆怯了。
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快步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到了宿舍,她又后悔,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身边两个伙伴安慰她,说着回来就能总见了。
晚上来上自习,再次路过冰场时,没有再看到朱霁月,乔雪竹心中有点失落。
晚自习的同学渐渐到齐,门口一个干脆利落的男声,叫着乔雪竹的名字,是朱霁月。
乔雪竹走出教室,再次和这个男孩相对,才发现他要比自己高一头。
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学,朱霁月说:“去那边吧”。
乔雪竹跟在他身后,她不敢抬头,这次脸上没有张柳给她涂的粉,心跳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到了走廊尽头,他俩不自觉地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乔雪竹向上四个台阶,朱霁月一脚站在第二个台阶,另一只脚跨在第三个台阶上,这样两个人的视线终于平行。
这样面对朱霁月,他本人,他这张脸,不是幻想中。眼前这双真诚的眼睛,让乔雪竹心中的紧张慢慢消散。
那天,因为已经进了教室,乔雪竹脱下了羽绒服,只穿了绒衣,罩了一件蓝色牛仔马甲。
一楼走廊有风,朱霁月轻声问她,外面只穿这件马甲冷不冷,要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她。
乔雪竹去阻止时,不小心碰到了对面向下拉拉链的那只手。
她的手触电般弹开,但那只常用来投篮的修长的手,从此对她来说,有了不同的意义。
乔雪竹用燥热微颤的声音,说着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
朱霁月说自己这段时间是在省城短道速滑队做陪练,比起打篮球,他更喜欢滑冰。但是现在正式队员都是童子功,很小就经过专业训练,做陪练这段时间自己进步很大,这次回来看看,过几天还要走,要明年春天再回来上课。
乔雪竹低头浅笑,她很想说:原来那次篮球赛没有让他气馁,她很开心,但是没说出口。
朱霁月也低头,笑嘻嘻地试图去捕捉她的眼神,很直接地问:“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乔雪竹没有看他,还是悠悠点了点头。
但是乔雪竹不明白,从朱霁月嘴里说出的“你”和”我“两个字,她听起来为什么觉得格外的突兀。
朱霁月接着说:“我找你,是想要你的□□号。”
“我没记住,在本子上,一会儿到班级抄给你吧。”
自习的铃声响起,两人并排走着,一路上,朱霁月还在和认识的同学打招呼。
乔雪竹却是故作镇定。
回到教室,乔雪竹撕了一张空白纸,抄写了自己的□□号,到门口给了朱霁月。她仿佛在梦中,接收到一声“好好学习”后,那个人就走回了自己班级。
其实乔雪竹很想问,这几天还能不能在校园里再看到他,但是她已经被同学的目光,更确切地说是来自女孩子们的目光强注视了,这种过度的关注她不喜欢。
脸上热辣辣的她回到座位,那天的自习课,她复习的都是和那个人见面说话的一幕幕。
乔雪竹想了很多喜欢朱霁月的理由。
那时,喜欢一个人很重要,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也很重要。
~
青春,总有人是你喜欢着的,也总有人喜欢着你。
军训结束时,高一同学都站在教学楼到学校大门口的主路两侧,那天让乔雪竹印象深刻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戴着墨镜的周英男。
女生们说她哭得很伤心,据说她喜欢那位给班级军训的教官。
半个月的相处,周英男是否喜欢教官,乔雪竹不确定。哪怕她后来很长时间,都以代表班级同学问候教官的名义,写信给那位帅气的南方小伙。
但乔雪竹从那一刻起开始,喜欢上了真性情的周英男是真的。这种发自心底的磁场有了响应,她们被分到同一班后,高中三年形影不离,当然她们后来的结界是三个人。
另一个让乔雪竹刮目相看的,是她的初中同桌敖远。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
欢送教官的仪式,是同学们自发组织的。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乔雪竹眼见敖远和几个男生穿着迷彩服,当教官乘坐的中巴,缓缓开出校门时,他们一直站着军姿行着军礼。
这一幕,让她回想到初中时,班级发生的一件往事。
初三下学期某个自习课,从班级门口进来三个校外小流氓,叫着一个男同学的名字就冲到他的座位,一通拳脚。
正值十五六岁的学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傻了,被打的同学还来不及反应眼见着吃亏,是敖远冲过去拉着偏架,班长体委被他带动也冲了过去,然后班级大多数男生也都了动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这时班主任带着教务处主任来了,吆喝住了同学们,救了三个小流氓。
据说事后被打男同学的舅舅修理了那几个流氓和指使者,挽回了男生的面子,也树立起了敖远在老师同学心中的英勇地位。
上了高中,曾经那个个头还不及乔雪竹高的小男孩,已经蜕变成大小伙子。快一米八的个头,一起说话时乔雪竹要抬头看着他。
达斡尔族食肉多,敖远越来越壮实。该怎么形容呢,就是身板给人安全感,那张脸让人很信任。嗯,这样说最贴切:就是电视剧里年轻的英雄该有的样子,尤其在经过军训,整齐划一的学生方阵被检阅,队伍最前方的旗手是他之后。
~
初中打架事件,除了敖远,同时还有一个人的角色很特别,就是乔雪竹,是坐在第一排的她趁乱跑出去找的老师。
本来乔雪竹在班级就没什么朋友,之前倒是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生的学习。
那次之后,班级同学谁和谁谈恋爱被老师知道了,谁和谁私下打架关系不好了,同学就都怪罪到了她头上。
乔雪竹能感觉到,有些同学故意跟她拉进关系,但里面透着不真诚,后来她才明白,他们是怕她在老师面前说他们坏话。
乔雪竹刚从农村来到城里读书,初一正式上课第一天,班主任老师让女同学把假期里染的指甲都卸掉。
但乔雪竹是用家里芨芨草加白矾染的,并不是指甲油。
怕老师不懂,她单独找了老师,还特意给老师看了下她的手,班主任笑着说可以卸掉。
乔雪竹好像知道老师也认得那种学名叫凤仙花的植物,那一刻,一下子拉进了她和老师间的距离。
后来俞岩告诉乔雪竹,她的班主任也是农村考出来的,出了名的对住宿生好。
乔雪竹觉得自己很幸运,初中一二年级,想家的时候,考试成绩不理想哭鼻子的时候,冬天天冷总生病的时候,班主任总是能给她很多体贴,呵护。
那两年,乔雪竹觉得班主任就是她的第二个妈妈。
直到因为敖远,乔雪竹被老师冤枉找了家长,她才开始和班主任有意识地稍稍疏远。
她想独立,不想依赖,可还是会被她自认为很正义的行为反噬。
少女的心是敏感而脆弱的,谁都希望自己被周围的同学接受和喜欢。
但在初中的最后一年,她被排挤的命运似乎已成定局,她感到无力改变。
毕业前,她收到一封充满恶意的信,里面说:这个世界上怎么有她这么爱打小报告的人,如果有枪,那个人会杀了她。
那封信,千真万确的就出现在眼前,那不是个会醒的噩梦。
读到信的那一刻,她甚至不敢抬头,她觉得周围的人都希望她过得不好。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被别人这么恨。
离家在外的四年初中生活,这是她第二次受这么大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