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欢》山北麓

4、恶心

　　一辆线条优雅流畅的黑色宾利停在了谢梁集团的地下停车场，穿着得体的司机打开车门。

　　谢济走下车，一身裁剪得体的暗灰色西装，搭配深红色领带，低调沉稳。

　　总裁专梯直达顶层。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很多年前了，顶层的分区布置变化很大，但整体的装修还是从前那样。

　　谢善掌管公司后，并未在谢明渊的做法上有太多变动，似乎希望总有一天企业还能还给谢明渊掌舵。

　　连顶层电梯口的绿植，都是谢明渊亲自安排的。

　　那时候谢明渊还是个精神劲头十足的中年人，有一天谢济放学回公司的时候，发现谢明渊兴冲冲地指挥人在顶层电梯口摆了两盆他亲自淘来的极高品质小乔木，指着它们对谢济说：“来，认识一下，左边这盆是发财树，右边这盆是平安树。”

　　如今，两盆小乔木在人精心的照料下仍然郁郁葱葱，而把它们带来谢梁集团顶层的那个人，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浑身没有几两肉了。

　　谢济的目光停留在了平安树上面。

　　卵圆型的叶片小小的、绿油油的，形态优美，枝干挺拔，蓬勃的生命力浓得快要溢出来。

　　他苦笑了一下，提步离开。

　　从电梯出来要经过秘书处公共办公区才到总裁办公室，谢明渊和谢善的私人秘书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目前留在公共办公区的只有几位综合秘书，见到谢济进来，他们纷纷站起来迎接。

　　其中一位秘书抱着一份文件夹走到谢济身边，恭敬地说：“小谢总，这里是谢总替您筛选的一些秘书候选人，他们的简历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知道了。辛苦。”谢济随手接过来。

　　“小谢总，几位高管都已经到了，目前在会议室等您。”

　　“我现在过去。”

　　“是。”

　　宽敞的会议室只坐了五六个人，每个人的神色各异，心里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谢梁集团未对外公开掌权人变更的消息，内部虽知换总裁，但不知具体人选，今天在这里坐着的是为数不多知道新总裁是谁的人。

　　谢济不急不慢地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那几位干练的综合秘书，气势与威严尽显。

　　几位高管起身迎接。

　　谢济右手抬起，微微往下压两下，示意他们坐下。

　　走到主位前，他不急着坐下，也没开口说话，而是用暗色的眸子仔细地扫过了每位高管的脸。所有被他目光锁住的人都慌忙低下了头，不敢与那双充满压迫感的漆黑双眼对视。

　　他们追随着谢明渊打下了如今谢梁的江山，都是公司的老人了，对谢济兄弟俩也比别人了解更多。

　　虽然谢济比谢善小六岁，但论起手段，谢济绝对比他哥哥狠辣得多。

　　谢明渊曾评价过自己的两个儿子，“谢济更适合做谢梁集团的掌舵者，而谢善勉强能做个守成之君。”

　　但由于谢善一直都被当做第一继承人培养的，即使后来小儿子展现出非比寻常的天赋，谢明渊也没动过换继承人的心思，而是把大儿子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了许多年。

　　谢济长大后，也主动远离了集团的权力中心，去探索自己更感兴趣的领域。

　　所以这些高管虽知他能力不凡，但比起他们看着长大的谢善，他们对于谢济都是有些不服的，觉得他多年前就远离了公司，早就对业务生疏了。

　　就算有能力又怎样，那也敌不过他们这些地头蛇。

　　谢济对于高管心里想的什么那是门儿清。

　　嘴角微微一挑，目光冷肃，温声说道：“多年没见，各位叔叔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啊。”

　　离主位最近的高管开口迎合着：“小济现在都长成大小伙子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谢济眉头一挑，缓缓道：“年龄上老了倒不打紧，就是脑子别老糊涂了就好，您说，是吗？”

　　高管们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谢济上来就打他们面子。

　　之前搭话的高管脸色讪讪的，瑟缩着回他：“小谢总说得对，我们这些老东西到底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的脑子好使了。”

　　“呵。”谢济轻笑出声，“刘副总可是我们公司的智多星啊，说自己脑子不好做什么，是自谦呢，还是，想让贤了？”

　　刘副总瞪大了双眼看着谢济，一脸的不可置信，其他的高管这时面色也都沉下来了。

　　他们都是跟着老谢总打天下的老臣，谢济这般过河拆桥就不怕别人骂他不仁不义吗？

　　再说眼下这个局势，老的躺医院里病入膏肓，长的单刀赴会自顾不暇，这个小的要想稳定住公司的局势，不就只能依靠他们这些业务娴熟、人脉众多的老人吗？

　　但谢济冰冷的神情明显没在跟他们开玩笑。

　　他们从谢济的脸上读到了一个信息：他真敢这么做。

　　即使日后在他人口中，他将背负上不仁不义、心狠手辣的骂名。

　　刘副总颇识眼色，见谢济下定决心硬碰硬，立刻变换了态度：“小谢总说笑了，‘智多星’可不敢称，再说了，我们这些人再聪明，不还得依赖您来领导吗？”

　　谢济见他识相，也就没多为难他，对他的恭维微微笑了一下就过去了。

　　其他高管见刘副总已经低头，也纷纷表达会听从谢济的领导，至少表面看上都是臣服的模样，至于每个人内心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济也不在乎他们内心如何想，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明面上的稳定，其他的都可以之后慢慢来。

　　会议结束，谢济回到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比记忆中的还要大，休息室也似乎被谢善扩大了一些。

　　谢明渊晚上都是固定时间回家陪伴梁女士的，几乎没在办公室附属的休息室里过夜。

　　而他那单身的哥哥，直接把办公室当家了，除了吃饭睡觉外，每天都扑在工作上。

　　秋日的微风透过打开的窗户缝隙吹进来，谢济坐在椅子上扭了扭脖子，放松一下僵硬紧绷的肌肉。

　　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沓私人秘书候选人的简历，仔细看了起来。

　　看到最后，也就只有一个人勉强符合他的要求。

　　杨昊，本硕皆为A大，主修金融学，辅修语言学，精通多国语言，各种奖项和实习经历也颇为亮眼。

　　谢济通知综合秘书处，最后一轮由他亲自面试杨昊。

　　-

　　天色渐晚，温凌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询问他是否可以进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推开门走进去，只见灯光下，俞皆欢仍在伏案工作。

　　“什么事？”工作中的俞皆欢语气带着冷意。

　　“俞总，您安排的那个...那个男模的事，已经办妥了。”

　　俞皆欢听到后没理他，继续看报表。

　　他咳嗽了一声，接着说：“今晚是名单上的第一位，他的体检报告已经审核过没问题，他在华越酒店等您。”

　　俞皆欢还是没有理会他。

　　温凌有些拿不准俞皆欢的意思，但是看她实在太忙了，也不方便开口询问，只得退下了。

　　三小时后，俞皆欢抬起僵硬到极点的脑袋，脖颈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骨节摩擦声。

　　今日的工作终于处理完了。

　　累得俞皆欢都有些恍惚了，她好像记得中间有谁来过办公室。

　　哦对，温凌，跟她说人已经给她备下了。

　　俞皆欢没有让司机送她，而是亲自开车来到了华越酒店。

　　细细的高跟鞋踩在酒店的丝绒地毯上，每一步都发出轻微悦耳的声响。

　　推开自己名下那间总统套房的门，俞皆欢果然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男子站在屋里等她。

　　由于温凌提前吩咐过，所以男子穿着完整。不过从他的上衣被撑起的幅度来看，他的肌肉很发达，强健有力。

　　俞皆欢目露欣赏，温凌的眼光不错。

　　男子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俞氏的总裁是位冷艳大美人，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看到俞皆欢的眼里露出欣赏的目光，男子走上前，轻声喊道：“俞总...”

　　就在刚刚男子靠近自己的那一步时，俞皆欢就感觉到了不适。

　　她皱起眉头思考。

　　在此之前，她只跟谢济这么一个成年男性靠得那么近过，当时只有想得到他的渴望。

　　今天这个男模是第二个，但是这次，她浑身都充满了不适感。

　　美人蹙眉，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对面的男子已经完全忘记了两人是雇佣关系，他被俞皆欢的容貌迷得失去了理智。

　　他不管不顾地继续上前，伸出胳膊想要把面前的美人揽进怀里。

　　不过还没等他的胳膊碰上她，只是接近她的那一秒，俞皆欢全身的汗毛就已经竖起来了。

　　从胸腔涌上一股恶心，她嫌弃地后退了几步，低喝：“起开！”

　　男子一愣，不明所以：“什么？”

　　“你走吧，钱我照付，现在立刻离开！”俞皆欢一秒都不想再见到他。

　　男子明白了俞皆欢的意思，但他不愿意走，走了上哪还能再寻到如此一份美差呢？

　　“俞总，你试试我......”说完他假装没看见俞皆欢的抗拒，欺身上前。

　　俞皆欢听到这句话差点吐出来，见他决议纠缠，二话不说按了墙壁上的隐藏按钮。

　　早就听从温凌嘱咐守在门外的酒店经理带着几个保镖冲进房间，把赖着不走的男模给拖走了。

　　“俞总，您放心，周边都是我们的人，今晚的事会处理好的。”

　　“把这间房的所有东西都给我换成新的！”

　　俞皆欢咬牙，眼睛中燃烧着两簇怒火。

　　一个电话打给温凌，对方立刻接通了。

　　“温凌，下次再有这种脑子拎不清的送到我跟前来，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了！”

　　温凌这时也听说了那个男模的所作所为，同样被气得不轻。

　　面对俞皆欢的怒火，他慌忙道歉，并保证之后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坐在车里，俞皆欢烦躁地摇下车窗，夜晚微凉的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她的怒火被吹熄了，只剩下内心一团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