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大师兄总对我穷追不舍》京析

8、木伊怡（二）

　　来双永村前，九方尘自行前去掌门洞府请命，掌门静和顺他意曽言，此次下山能将二妖擒回宗门最好，若不能便将他们驱逐回妖界。

　　静和对从长明殿中看过弟子命灯的九方尘道：“那女妖在比武会上动手却未伤我门中弟子，定法力不强，加上重伤的狐妖必行不了多远。”

　　见自己向来表情甚少的弟子此刻面容越发冷俊，如冰川散发出阵阵寒气，掌门叹气，去吧，去寻你心中所惑吧。

　　长明殿中燃有众弟子魂气为灯芯的命灯，此灯随弟子性命而燃，灯燃人在，命灯若是闪烁扑灭此人定是性命不保。
　　属于木伊怡的命灯灯火闪烁散发出温暖的光，这是九方尘心中一惑：那妖夺走木伊怡腰牌潜入玄风派未下狠手，她就不怕有一日木伊怡重回宗中揭穿她妖怪面目吗？

　　今日听到木伊怡亲昵喊那妖为晗姐姐，此刻又听到木父说自己女儿在玄山上遭到的一切，九方尘摇摇头，不肯相信。

　　玄风派弟子修正道，斩妖魔，弟子天赋心性最为重要，虽有争抢资源一事，但也是光明磊落，木父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也非全然不信，想到宗门中传出的闲言碎语，第二日他又找到木伊怡，木伊怡本与她大哥打闹，见他过来一下手足僵硬，重新恢复成鹌鹑样。

　　院中除过木伊怡一家，还有她的叔父姑母，纵然昨日就知道来客是修道之人，姿容不凡，今日再见还是被吸引住所有目光，眼睁睁看来人将木伊怡喊出院子，有两个正值妙龄的女子不约而同都凑到门前听起来。

　　“我不知你在山上遇到过这种事。”门外传来九方尘低低的声音：“对不住。”
　　木伊怡慌忙摆手，昨日听到九方尘名字，她想起来是授课老师曾提过的宗门中名声大噪的大师兄，“师兄不必道歉，晗姐姐说我要是勇敢点硬气点，她们是不会欺负我的。”
　　许是九方尘的道歉让木伊怡知道玄风派并非人人都是冷漠无情，她声音小小，描述出一幅幅画面。

　　她因家中只是普通农户，在门派中备受欺凌，她曾找过师长，不知为何不了了之，她也有小小反抗，换来的是愈发过分的打骂，于是产生了想回家念头。

　　那是她入宗门来最过分的一天，玄风派虽依照天资分内外门，可外门弟子中也有天分超出常人之人，她想挣脱束缚，那些女孩却借修行之名在她身上刻下一道道伤痕，浅则只是衣衫开裂皮肉翻开，深则可见血肉涌出森森白骨。

　　她疼得死去活来，不知道昏过几次又醒过几回，没人来寻缩在杂草中的她，她就在夜色中昏昏醒醒，凭求生本能跌跌撞撞往山外跑，路上不知摔过几次，在地上滚过几回，等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玄山下的客栈，眼前是一个黑衣女子，她手旁是擦过污物的布料，药粉不要钱似往伤口上撒。

　　木伊怡恍惚还觉得自己胳膊处骨肉露出，隐隐作痛。
　　她摁住手臂，衣袖下是深深疤痕，她松口气继续道：“是晗姐姐救了我。”

　　九方尘了然。
　　玄风派授外门弟子的多是年岁大一些的内门弟子，再就是几个长老，宗门中事务繁多，他们除过授课还要精进修为，处理门内事……像这种欺凌事件，没有人命伤亡，一般都认定为是弟子间的小打小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难怪那妖不怕。

　　思及此，他想起师兄弟合力才捉住祸乱人间的狐妖被救走，油然生出一股恨意，又想起香囊中莹润宝珠……他情绪复杂，“身为玄风派弟子你便任由妖顶替身份潜入宗门？若是此妖在宗门中肆意作乱，伤及同门……”

　　“那与我家小妹有什么关系？”

　　门后的两个女子急急推开门，护住被吓一跳害怕的木伊怡，木大骏听见骚乱声赶忙赶过来，手里拿着长杆扫帚当武器，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那些事和我家小妹有什么关系？”

　　“我小妹被欺负时你们不顾同门之谊，这会出事了又要小妹为你们考虑，就算是仙长也不能如此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吧。”

　　木大骏继续说道，“你说乌姑娘是妖，我倒觉得你们那什么破宗门里才都是没有人性的妖怪，乌姑娘受着伤一路把我家小妹完好无缺带回来，在你们宗门我小妹得了什么？”

　　他说着拉过木伊怡，手下放轻力道拍她前胸后背和胳膊，“这里面全是你们弟子欺负小妹留下的。”

　　九方尘目光沉沉，问被兄长和家姐护在身后的木伊怡，“那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舍得把贴身腰牌给她？”

　　他本是随口一问，未曾想木伊怡细细思索后认真回答：“晗姐姐当日将我身上腐肉清除，又用她秘制药粉为我敷伤口，我用光了她带的药，她便去药堂买上干药材，配比好磨成粉为我疗伤，还为我添了一件新衣裳。”

　　“我想家想得紧，她只问我愿不愿意回家，虽面上难掩焦急但依旧带我从玄山来到家中，只拿走了我的腰牌……”喉咙吞咽间，她缓缓道：“和我的心头血。”

　　“胡闹！”
　　九方尘本就冷漠的脸上浮现一抹怒意，心头血生机最为旺盛，自心中取出，过程艰辛稍有不慎便会致人丧命。

　　木伊怡呆呆道：“晗姐姐很快就把我治好了，我还是醒来才知道的。”
　　“没有在玄山上被割破肉露出骨疼。”

　　最后关于那妖九方尘也没有了解到其他信息，只知道那妖名叫乌晗，救了被玄风派弟子欺凌的木伊怡并护送她回家，途中要了能木伊怡的腰牌和心头血以做伪装身份所用……

　　“她此番作为是毁你修行路，你日后修行……”
　　木伊怡抬起头，有些许天真冲九方尘露出满是信任的笑，“我问过晗姐姐，要是反悔了想重新修行怎么办？晗姐姐说我若想重回玄风山便回来吧，不必太顾及她，她终究是会离开，在山上待不久的。”

　　想到乌晗临走前教训整治的几个同寝女孩，她们瑟瑟发抖张口闭口都是对木伊怡的惧意，掩藏在其下是洋洋得意，九方尘站在冬日无温的阳光下阖上眼。
　　孩童本性难以掩盖，其性过于恶劣。
　　修道一事除过修为，更重要的是修心。
　　修与万物共处，修至纯至善，修正道方能斩妖魔守人间。

　　一心修道的玄风派大师兄默然，宗门之中并非所有弟子都至纯至善，心有恶所行为恶，为恶者。恶者为伍，倚贵欺贱，恃强凌弱，终造成弟子欲归家、妖物潜入、狐妖被救的局面。
　　对于木伊怡，九方尘可惜，虽弱小但有天赋，其心……他旁观摇头说无事的木伊怡，经此一事，虽心向妖物但其心智坚定，不为他人言语动摇，他不由上前，问：“那你想回玄风派吗？”

　　谁料木伊怡还未作出答复，她的兄长阿姊便要拒绝，尤其是木大骏，拿起扫帚张口又要骂起来。木伊怡拦住几人，冬日寒风刺骨，脸上竟出了薄薄一层汗水，她回头朝九方尘道：“我听闻修行一事重在修心，若心性不稳日后会生魔，玄风派中并非所有人都重修心，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强弱。”

　　她想到带她一路行来的乌晗，虽然嘴上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恐吓她要把她丢了，可还是小心为她换伤药，为她买各种零嘴，逢河水破桥她迟疑不肯落脚便迈步将她背起……她们看过晨光，趟过结冰湖面，也从冰下捞鱼，一同吃热乎乎的面片，困了宿在一起……只为她一句，想爹娘、想回家。

　　她继续坚定道：“若是有缘，日后我还是会寻去玄风派修行，只是修行漫漫，宗门中尔虞我诈乌烟瘴气不适合我等外门弟子修行，不如随心而修。”
　　她说着跑到自己房间，掏出两本修行的册子，朝九方尘示意：“晗姐姐临走前给了我几本书，她说修行一事大差不差，重在修心其次才是功法，照这些书上引气入体练习，也可修成大道。”

　　“万般功法不离其宗。”

　　九方尘翻过木伊怡拿来的书，纸质粗糙，是手抄本，上面字迹娟秀，里面内容讲修行本质，基础又全面。
　　“她倒考虑周全。”

　　他告别木伊怡一家，从袖中拿出一纸符，随着符纸燃尽，将自己所了解之事告知掌门和几位长老。

　　玄风派上下尊掌门令，长老座下师弟师妹行动迅速，不过几日便摸清宗门中人品性如何，将宗门中心性顽劣、喜欢拜高踩低的成年弟子赶出玄风派，尚能教导的小弟子则加强礼法教导，至于她的同寝则纷纷遣返回家，对外又一一说明原因。

　　木伊怡同寝花了大价钱又仰仗有天分才拜入玄风派，此刻不光女儿被除名，还被评为性情恶劣，心思歹毒。小小年纪名声尽毁，她们父母气得捶胸顿足，把家中佯装无事的女儿好好说教一通。

　　只是终究是掌上明珠，不忍心多加管教，其日后行事越发阴毒，竟生生酿成一桩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