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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中秋 ...

  •   含元殿,历来皇帝宴请大臣的宫殿。

      傅家人由内侍引入殿中时,其间只到了稀稀散散的几人。

      皇宫中禁令森严,不可随意走动,今日尤甚。入宫之人众多,为避免犯上作乱之徒混淆其中,宫中禁卫加强了三倍不止,只为保全宫中贵人和大臣家眷。

      坐不住的傅知琛也安稳地待着,他随手掏出了本小抄,偷偷摸摸地比划着。

      谢长欢定睛一看,其上画的是舞剑的小人,招式和“长生”有五分相似,看来他扎马步时并不专心,竟有空偷学暗六暗七练剑。只是偷学亦无用,基础功夫学不好,什么都是白干。

      渐渐地,殿中的坐席无一空缺。傅家人刚进殿时天才刚黑,此刻已是明月高悬,皎洁月光铺洒满地,照得殿外也格外明亮。人一多起来,大殿之中就充满着窃窃私语。

      谢长欢往四周扫视了一眼,有正朝她挤眉弄眼的李观潮,捂脸不想直视的李夫人,以及正与隔壁桌谈话的孙鉴,还有远离人群、坐在殿门口附近的祁怀瑾。

      他似乎总能精准捕捉到谢长欢的视线,执着酒杯与她遥举。

      谢长欢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

      皇宫规矩繁多,祁怀瑾对宫里的繁文缛节很是厌倦,故而不愿坐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倒不如坐得远些,空气澄澈,无人在意。他赴此宴只为见谢长欢,即使寻不到机会说话,可远远看上一眼也是极好。

      他彻底明晰了心意。

      为何时刻想见她?
      为何一见她便踌躇不安?
      为何费尽心思为她寻佳礼?

      不过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谢姑娘……

      祁怀瑾生来肩负家族重担,向来没有私心,他完美无瑕,是下属眼中无所不能的主子。

      自记事以来,他就知晓,祖父为他与云州谢家嫡长女定下婚约,只待合适时机一到,他自然会与谢家女成亲,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只是,如今有了变故。

      祁怀瑾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只是这个姑娘并不喜欢他。

      他可以解除婚约,给谢家数不清的补偿,只是无太大用处罢了。

      祁怀瑾耷拉着眼睛,往青玉酒杯里兑满了酒。

      纵有千难万难,我不会放弃……祁怀瑾伤春悲秋、壮志凌云……

      须臾,帝后威仪赫赫,皇贵妃伴于侧,太子和诸皇子公主亦鱼贯相随,齐齐莅临,众人皆起身迎候。

      当今皇帝陛下已逾天命,且早年间伤过身子,因此龙体异常虚弱,时常缠绵病榻,进而以致朝中各方势力争斗不休。

      许是正值佳节,他的心情颇好,面色虽因忧劳国事而略显暗沉,但于华彩映照下,悄然添了几分红润,初抿唇而抑喜,后展颜露齿,笑由心发,饶是病龙也自有帝王之风。

      “免礼!朕特邀诸位爱卿和家眷共度佳节,毋需拘礼,尽兴即可!朕敬诸位一杯!”

      觥筹交错间,载歌载舞亦是惯例。可在乐坊宫人下场后,接上的竟是各府贵女的表演,这是要给皇子选妃?傅家并不知此消息。

      傅知琛看得津津有味,傅知许似乎在走神。谢长欢百无聊赖,只觉宫廷夜宴不过如此。

      首座之上,观之最为专注者,当属皇后和二皇子无疑。

      二皇子晋洛雲,与太子容貌极为相似,生得爽朗清举,亦有天潢贵胄的金贵。谢长欢以为他或有几分阴险,实则完全不是。

      双眸明澈、目光炯炯,毫无阴翳晦涩,看来这位二皇子是个好人……也不知外界是如何胡乱揣测的。

      一曲毕,皇帝大手一拍:“好!”抚琴的贵女得了好些赏赐。

      谢长欢觉得闷得慌,想去殿外透透气,她轻唤身后的小宫女,问能否出去,后者说可去侧殿休息。她便和傅知许打了声招呼,傅知许还想陪她,又想着不大合适,只说让她早些回来。

      终于能安静几分,谢长欢惬意极了。

      可不到一刻钟,有人不期而至,是祁怀瑾。

      他虽在借酒消愁,但始终留了一分心神在谢长欢身上,她一出来,他就知晓了。

      宫宴上的御酒是纯度最低的果酒,却敌不过祁怀瑾喝得多,他已然有些晕晕乎乎。

      祁怀瑾一靠近,丝丝果酒香悄然入侵,谢长欢倚在窗边没动,只道了声:“怀瑾公子。”

      “谢姑娘,好久不见了。”祁怀瑾说话慢吞吞。

      谢长欢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怀瑾公子说笑了,宴前在宫门口,我们见过。”

      祁怀瑾勾起唇角,“是,谢姑娘说得对。”

      随后,一阵无话……侧殿的金桂开得正好,于月华的轻抚之下,细碎的花瓣闪烁着微光,似点点繁星栖于枝间,微风拂来,带来缕缕清香。

      不过片刻,谢长欢孤身离去,未同祁怀瑾告别。

      此时,情绪外露……祁怀瑾的脸上堆满了苦涩。

      谢姑娘很防备他。他亦更不敢直言心思,若是如此,她恐怕只会离他愈发遥远。

      祁怀瑾没了再回正殿的心情,他好想大醉一场。手持令牌直抵东宫,一路畅通无阻,在和东宫内侍交代后,他驱马回了太子府。

      今夜晋皇情绪高涨,洛晏许是没法出宫。

      往来行人寥寥无几,巡逻于街道两旁的兵将,大多面带欢愉之色,隔街还隐隐传来孩童的欢笑。

      在万户同庆的中秋佳节,祁怀瑾只感到了无边的孤寂与迷茫。

      言风未曾见过自家主子如此颓唐的模样,进宫前不是还好好的?

      祁怀瑾没解释,可在亲近之人面前也不想再掩藏,他说:“言风,帮我备些酒,中秋热闹,我给你休假,去外面玩玩。”

      言风从小和祁怀瑾一同长大,非普通主仆关系,他关切地问:“主子,发生何事了?”

      祁怀瑾脑子空白了一瞬,“无事,你先下去。”

      言风很清楚他的性子,他若不想说,谁也逼不了,“主子,想来宫宴上您也没吃多少,我再备些吃食,马上就来。”

      祁怀瑾没什么反应,直愣愣地往床榻边走,靠着床沿滑坐在了地上。

      寝卧内未点灯,仅有零星的月光爬过雕花窗牖,静静地洒在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银辉。

      言风回来时,只看到床榻边的一团影子,“主子,我给您打个灯可好?”

      “不必,东西放下,你出去。”

      祁怀瑾无意言语,无心思考,只盼酩酊大醉,偷得半晌解脱。一壶壶的酒逐渐见底,后劲来得凶猛。他踉踉跄跄地上榻,屋里没了动静。

      言风并未离开,而是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直到听见酒壶倒地的声响,和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才放下了心。

      整夜,屋中人醉卧安眠,屋外亦有人在守候。

      破晓时分,寝卧之门大开,祁怀瑾对陪伴自己多年的护卫很是无奈。

      “言风,我要沐浴。你交代下人去做,然后回房休息,这是命令。”

      言风揉着眼睛,缓缓点头,“知道了,主子。您心情好些了吗?”他边说边仔细观察着,瞧其模样,尽管略显憔悴,可已没有破败倾颓之感。

      祁怀瑾又做回了泰然自若、心如止水的上位者。
      -
      晋洛晏昨夜留宿东宫,因为皇帝陛下在晚宴结束后还未尽兴,又邀了他和晋洛雲二位皇子同饮。

      酒过三巡,皇帝微醺将醉,却始终没有放过人,和二人从兄友弟恭谈到朝堂大事。

      至于是不是真醉,或许唯有皇帝陛下自个儿知晓。

      而晋洛晏,他尤其烦闷,前半夜一切都好,直到皇帝醉酒后,让二位皇子自行休憩。

      天色已晚,宫宴也结束一个多时辰了,宫门早闭,他还好,去东宫留宿一晚便可。

      但晋洛雲的去处着实是个麻烦,最荒诞的是他还一直缠着晋洛晏。他酒量颇浅,喝得却是最多的,醉酒后一直在晋洛晏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皇弟——你身为太子,万民表率,要学会尊敬皇兄……”

      晋洛晏很想剖开晋洛雲的脑子看看,平日里明面上和他斗得最凶的就是这人,竟然还妄想让他尊敬兄长!做梦!

      可是……推也推不开,连内侍扶着都不允。

      晋洛晏只能扶着他的好皇兄回了东宫,他甚至有想过,外面的人会不会以为,他要暗杀二皇兄,思及此,他差点笑出了声。

      二位皇子身处皇宫,即便有人着急上火,也伸不了这么长的手。

      可是,深宫中的人就不一样了。

      正处入眠前夕的皇贵妃听到宫女传话,“娘娘~娘娘~您醒醒,有急事发生,二皇子殿下被太子带入东宫了!”

      皇贵妃酝酿了许久的睡意被打破,原本想惩罚不懂事的小宫女,直到听到后半段,人终于清醒过来。她迅速起身,“快!给本宫更衣!快!我的雲儿!要是雲儿有事,本宫定不会让太子好过!”

      宫女小声提醒:“娘娘慎言!”

      “本宫哪管得了那么多!雲儿要是出事了,谁都别想好过!”皇贵妃急得不行,不停地催促着宫女,领着人风风火火地闯到了东宫。

      东宫守卫必然不会放任皇贵妃擅自闯入,毕竟太子殿下若知晓,定会要了他们的脑袋。

      晋洛晏不愧是太子,早就预料到了此等状况,先前他吩咐过守卫,若皇贵妃来要人,直接把二皇子叫醒,必要时抬出来也无不可。

      皇贵妃心急如焚,完全顾不得体面,“雲儿!雲儿!太子,你把我儿交出来!”

      东宫内无人应答,进去传话之人也杳无音信。

      “本宫今夜就在这儿守着了,太子,你赶紧把人给本宫交出来!”皇贵妃来回踱步,已是六神无主。

      猛然间,她抓住贴身宫女的手,“陛下何时来?”

      皇帝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太子不可能不听他父皇的话。

      宫女凑到皇贵妃耳边小声道:“已派人去请了,许是在来的路上。”

      此时,晋洛雲寝殿。

      “孤不去,孤头晕得很……你们去同母妃说我无事就好,或者叫皇弟去说,别打扰孤安寝。”晋洛雲把头埋在被衾里,他不想动。

      东宫守卫依旧在床榻旁劝着。

      皇贵妃若是能听劝就好了……至于太子殿下,哪怕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扰了殿下的休息。

      只能委屈二皇子了。

      守卫朝身后招了招手,立马又有两人上前,将晋洛雲架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你们放肆!孤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晋洛雲这金堆玉砌的皇子殿下,根本抵抗不了,只能在嘴里骂骂咧咧。

      东宫门外。

      皇贵妃眼见着被架出来的晋洛雲,心跳都漏了一拍,生怕他出了意外、受了苦,可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又迟疑了一瞬。

      “雲儿……雲儿,你还好吗?”

      守卫们见皇贵妃近在眼前,便松开了钳制晋洛雲的手。

      晋洛雲一被解开束缚,就狠声狠气地朝着守卫们说:“你们给孤等着。”

      守卫们哪能等着被教训,和身侧的同僚们交汇了几个眼神,迅速趁着晋洛雲和皇贵妃说话的功夫溜走了。

      晋洛雲看着未施粉黛的皇贵妃,抱头埋怨:“母妃——儿子只是在皇弟这儿借宿一晚,您太大惊小怪了!”

      皇贵妃气死了这不着调的儿子,直接上手捏住了晋洛雲的耳朵,“你这个小混蛋!还怪起你母妃我了!”

      晋洛雲嗷嗷大叫,“母妃,是我说错话了,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留点面子!皇弟人很好的,还特地收拾出寝殿给我住。”

      皇贵妃气了个仰倒,自家儿子真是没救了,她也不管了。

      “随便你吧,想如何就如何,本宫也不管了,你就在你皇弟这儿住着吧。”

      众人散去,只留下原地一脸迷茫的晋洛雲。

      他转头望了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守卫们,尴尬地笑了笑,“孤困倦得不行,抓紧回去就寝才是正事。”

      他一走,余下的守卫们憋笑憋得难受。

      关于这些事情,晋洛晏也是第二日才知道,听着小内侍绘声绘色地演绎,也觉着稀奇得紧,看来二皇兄对他……很信任?

      至于昨夜皇贵妃派人去请的陛下,自然没来,皇帝不但不派人来,反而扣留了她的人。

      待她去找皇帝要人时,不幸被罚,罪名是言行无状、蔑视东宫。

      皇贵妃不服气也只能生生受下,毕竟这罪她是一件没少犯。

      晋洛晏一笑置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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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谢谢给我点收藏的小宝,因为新晋快过了还没...所以要重来,对不起。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