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偈》古拉格

11、巨人莫干

　　齐国根本不知道这背后的协议，很快，第一批偷偷运输出来的粮草被左司马再次截获。这次运粮，护送粮食的军队完全不是蓄势已久的楚国对手，被全数歼灭。奴隶叛军二当家，叔敖在逃跑过程中，被楚军斩首！
　　消息很快传到了奴隶首领亦的耳朵里。
　　亦痛苦流涕，在山顶祭祀，恳求上苍救赎。
　　第二批正在路上的粮草，通过郑国的情报网络，再次被监控。运粮部队遭遇同样的命运，粮食悉数落入楚军手中，这时候马鞍山山寨内部起了变化，在缺少粮食和补给的情况下。奴隶军内部开始产生分裂，不安和恐慌的情绪日益高涨。
　　就在半月之后，这场战局再次迎来逆转。
　　山寨角楼里，亦正修书，面对眼下对战争的无望局面--马鞍山内部缺少粮草和军饷，原先智囊团二当家叔敖的战死，他无比恐慌，搁下刻字的刀，奴隶首领亦望着神像虔诚祈祷。
　　这一封求和信，以开寨门投降为条件，恳求楚鄂君放这些奴隶一条生路！
　　莫干原先是山寨内部主管粮食配给的小吏，此人跪倒在亦面前，面部黥字，被削去一耳，他是铜矿山逃跑的奴隶。
　　“统领大人，您素来宽容爱人，也广受敬重。您为何要如此？”
　　亦满脸是泪
　　“眼下灾情严重！对抗楚国无疑以卵击石，鄂君子皙手腕酷辣！唯求和才能给大家一条生路。亦愿意承担胆小怯战之骂名，只求再无生灵涂炭。”
　　莫干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人无需绝望。
　　楚军绕道攻击我军后方，冒着巨大风险。眼下齐国并不知道楚、郑修好，郑乃齐国边陲的附庸国，历来政治立场摇摆。郑公眼下无非是因为蝗灾、缺少粮食才与楚国合作。只要我们将粮食主动分给郑，加上齐国施加压力，郑国很快将倒戈。
　　眼下不过是一时艰难，马鞍山天堑之险，楚军无法正面突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甘愿冒着风险攻击后方粮草部队。
　　大人，我们并非到了绝境，不过是暂时被敌人吓住了。”
　　亦摆了摆手
　　“我不忍心苍生涂炭，眼下我们是无法对抗楚国的！敌我实力悬殊，无需再添加无谓的伤亡。我愿意牺牲一人名节，保全众人。”
　　莫干看着他，眼神阴郁，突然微笑起来“我曾经遇到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在铜录山的人。那个人就算身处地狱他的眼睛也永远望着天空。他告诉我，人有着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反叛楚国，投奔大人麾下，是因为我相信着他的话。”
　　莫干取出藏在袖袍中一柄青铜短剑，面露寒光“人，有比活着更加重要的东西，那就为人的价值！”
　　青铜短剑刺穿了亦惊愕的表情，插在汩汩流血的胸膛上，行刺者更加用力的一送，彻底终结了亦的性命。
　　“既然大人已经背叛了这份初衷，您就不再是我们的统帅了。让莫干背负着这份使命，和楚军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吧。”鲜血溅在了黥字的脸庞，那原先不过是他身为铜录山矿石开采机械的一个编号，甚至不是人的名字：工-甲-374繁体。
　　为了人活在这个世界的价值，绝不仅是为了活而活着。

　　在外人看来，莫干向来沉默、冷静、稳重，此人身形高大健硕，他坐在虎皮椅子上时，大块头看起来如同巨人一般。亦的死亡只有周围人知道，背叛之所以被隐瞒下来，是因为泄露可能会造成的不利后果，即莫干对其他统领提议封锁消息三个理由：
　　1、前统帅的逃亡思想将会动摇军心。
　　2、一旦得知群龙无首将导致下层分裂。
　　3、在没有推举出首领的情况下，莫干的刺杀行为容易被下层被效仿。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奴隶集团核心遭到更换。
　　其实还有隐藏着理由：当剩余统领被以亦名义的传唤在一起时，很多人还被蒙在鼓里。各个山寨当家来到角楼时，大门早就被莫干的人紧紧关闭，当看到大厅中央亦的尸体时，同时看到了那个坐在虎皮椅子上，寡言巨人。
　　莫干坦然承认自己刺杀行为，也分析了当前逼不得已危机情况。
　　奇怪的是，这高大家伙却有着沉着、不紧不慢声音，当他看着这些统领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争论不休时，用一句话就制止了
　　“要走的人带上粮食和人马离开，我绝不阻挠。要留下的人留下，和我一起守寨。”
　　剩余寨主一共有七人，中有四个人认为，楚国军事实力雄厚、眼下补给线被切断，迟早会溃败，就是赞叹前统帅亦的观点。莫干当即同意，早在集会之前就分配好了粮草和财宝，他看向那四个人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可以了，你们带上粮食和人走吧。”
　　有人出面制止
　　“你以为你是谁，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管理仓库的寨主，凭什么做这些分配？再说粮食是大家的，谁都没有权利分。”
　　说这话的是同意留下对抗楚军的人之一，原先是一个死刑囚犯，善于操练部队而留在寨中，颇有威信！此人是继亦、叔敖之后第三把交椅人物。
　　莫干看着他，微笑起来，那个巨人手里拿起一柄斧头，众人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莫干像是抓住无力反抗的雏鸟--巨大手指反扣住那人胳膊，只一挥舞寒光一闪，人临死前恐惧和挣扎还刻在脸上，飞出的鲜血斑斑点点溅在众人脸上。
　　一瞬间，众人静诺寒蝉。
　　莫干把他剁下的头颅放在桌上，轻轻说
　　“这也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巨人声音里有一种让人宽慰的温和力量，他说“想走的走，想留的留，这不是很简单吗？我相信我的分配可以让大多数人满意，先过目一下吧。”
　　语毕，他拿出了仓库的分配情况提货单，果然剩余人看毕，确实公道、能服人心。
　　“那。。。就这样了”四个准备散伙的统领中，有一个人伸手去拿提货单，却被莫干却按住了，众人胆战心惊，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一句丑话说在前头--兄弟一场，绝对不能背叛。如有人背叛须以死亡为代价，你们都同意吗？”
　　“那是自然！”四人争先恐后表示绝不依附楚人，莫干拎出一壶酒，又取出五个酒杯，先后满上酒水“喝下这杯酒，就算你们发了毒誓--既如果背叛了，就以死来偿还。”他举起酒杯“干”
　　众人一饮而尽。
　　转瞬间！四位寨主突然纷纷掐住自己的喉咙，呼吸困难，只见一汩汩鲜血从口、鼻、眼睛流出，不久之后都暴毙而亡。
　　那四杯酒毒药是事先涂在杯底，所以就和挑选杯子的顺序有关。莫干先倒酒、举杯，就是说他先选择了未动手脚的杯子。
　　“我不是说了，如果背叛，就要以死偿还。”
　　看着倒下尸体，剩余两人顿时胆寒--原本一共8位寨主，转眼间只剩下了3个人。更加让剩下两人恐惧的是，莫干一共准备了8个杯子，仅仅是在他们面前剩下的酒杯并没有酒。
　　一个寨主名叫曾丙，他看着这样的局面，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莫干说道
　　“我并非出于私人怨恨，这些人出去后如果效忠楚军，会泄露寨内机密。所以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们就背叛了我们。”
　　只有死人能够保守秘密。
　　另一幸存者表示赞同“这样也好，以前山营寨勾心斗角，不说敌人来犯，我们自己内部就矛盾重重，好！快刀斩乱麻！至少，我们保证剩下来的人中再无逃跑者。付出这样的牺牲，让奴隶军重新整合团结--楚鄂君，你这竖子狂徒！任凭你攻打，此刻真正较量才刚刚开始。”

　　莫干修书给郑国、齐国后，郑国公果真迫于齐国的压力，接受了奴隶军的粮食分成提案，断绝提供楚国军队情报。
　　从后方攻打敌人补给线的战术转瞬间陷入了僵局，马鞍山本就易守难攻，正面攻打难以突破，进入8月份时候天气十分炎热、干旱少雨，楚军驻扎在河流附近也是叫苦不迭。
　　没有郑国的情报网络支持，前去围剿敌人粮食补给的部队只能凭借自己的观察和道听途说。这样，在他们从一个村落的老百姓口中得知，前几日有一列运输粮草的马车偷偷驶过，一路追踪过去。凭借从麻袋磨破的口子漏出的大米，他们在山脚下遇见奴隶军，本以为可获一场大胜利。
　　谁知奴隶一见到楚人，立刻弃粮逃跑。军队赶到时才发现，是敌人的诈术！那些粮食是故意开了口子，只有一两袋是真的，其余都是沙子。这时埋伏已久的奴隶军从两侧抄道杀出，楚军溃败逃跑。
　　有几次，在攻打运输粮草的部队时，被敌人迂回到后方，差点切断了后路。就这样部队被丛中截断、包围、消化，好在主力部队及时逃脱。一时之间奴隶军士气大盛！巨人莫干也取得了稳固的地位和威信。
　　楚鄂君表面上的焦土战术似乎被瓦解了，一瞬间全寨上下纷纷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八月中旬，战争格局再次发生巨变，奴隶军一批重要的物资被缴获，从齐国途径郑国的4批运粮队伍几近全军覆没。
　　莫干知道自己中了楚军的计谋。
　　山寨二当家希拍案而起
　　“这绝不可能”
　　三当家曾丙看着眼下库存粮食告急的情况“只要没有粮草，不要说敌人攻打，自己内部就会瓦解。”
　　巨人沉思片刻，平静的说“我们还是太过大意了。”
　　“何出此言？”
　　“楚鄂君，确实是足智多谋的人。因为他知道，在经历最开始几次战斗之后，粮草屡次被截获。齐国在运输粮食上一定会倍加小心，不会像之前运输那么多了，且一定会加强戒备--意味着，再取得连胜比较困难！且不像之前那样缴获大量粮食，具有意义。事实上最近几个月楚军在诈败，为了让我们误以为后方安全，可以无所顾忌的运输粮草。”
　　希诧异道
　　“但楚军不可能知道，他们没有情报来源”
　　巨人低沉声音响起
　　“不，他们有！郑国并非铁板一块。”他环顾众人接着说道“郑简公是一个胆怯懦弱之人，可郑国宰相亿已确为一个贪婪无厌家伙，作为最有利的方案当然是两家通吃了。既然战火不会波及郑国，他们也收了楚国的贿赂为他们提供情报。”
　　希吐了口唾沫
　　“一群贵族渣滓！”
　　“等等”曾丙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把粮食拆分成许多股细流，楚军总不可能截获全部的粮食。”
　　“你忘了，这一笔粮食我们本身就分了郑国4成。如果拆分兵力运输，守卫力量的稀释和拆分数目成正比，一旦这一小股部队遇到楚军就会全军覆没，毫无胜算。就有侥幸逃脱的，那么能运输多少粮食？1成，根本杯水车薪。”
　　曾丙反驳
　　“那也比没有要好，粮食上可以不再给郑国分成，分不分结果都是他们背叛我们。”
　　“不，这是慢性自杀。”莫干说“楚军能够源源不断的扩充士兵，因为背后有一个庞大楚国。而我们，运输粮食的队伍一旦牺牲，就再无补充了。分成一小股一小股的运输粮食，是以牺牲多数换取少数的办法。一次两次还可以，长久下去，没有兵力扩充的我们难以为继，正好给了敌人逐个击破的最佳机会。我相信，鄂君也算准了这一点。”
　　“那该怎么办？我们岂非毫无胜算！”希问道
　　“办法只有一个”巨人沉默了
　　“统领大人，是什么办法？”
　　“让鄂君亲自挂帅。”
　　“什么？”希与曾丙一时哑然
　　“这是一个危险的陷阱，鄂君知道没有粮草，我们马鞍山终将从内部溃败。他肯定希望以自己为诱饵，调出主力部队。因眼下我们唯一摆脱困境的办法就是，战场上将鄂君杀死，楚军之所以能够胜利是因为有一个武神般统帅存在，如果鄂君死了，那么在短时间内楚军群龙无首，我们就有喘息的机会。”
　　“你想在战场上杀死鄂君？”
　　“等着吧，他一定会故意放出亲自挂帅的消息，给我们正面决战的暗示。然而最可怕的是，我们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诱饵，但就像饿极了的老鼠一样，自愿钻进他的罗网。”
　　希望着莫干
　　“我还是不明白，楚军就这样持续攻击补给线不好吗？只要采取这个方案，岂不是可以不战而胜呢，鄂君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难道是为了个人的名誉？”
　　巨人沉默了
　　“或许那是因为，他有十足把握可以正面击溃我们。不过我也在想，可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