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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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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药铺由江绥心身边的药童代为看管了两天，等到第三天，江绥心身体好转，药铺才重新由她经营。
药童分拣着药材，视线有意无意掠过百子柜——那里立着一道烟青色的影。
冰肌玉骨，昳丽出尘，墨玉般的眼瞳生得温柔多情，偏生眼神极淡漠，为其平添几分只可远观的疏离感。
她很安静，即便药铺外的街道人来人往，药铺里有伙计唠嗑打算盘，尘世的喧嚣也无法沾染她身，好似她的存在本身就能支起一方清闲宁和。
药童在江家见过这位客人一次，知她姓姜，那时她还穿一身绛紫的衣裙，端的是神秘素雅，今日竹林雾霭加身，又是截然不同的清冷矜贵。
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啊，她心想。
少年对她的视线若有所感，侧身颔首，温和笑意将疏冷气场清扫一空，药童耳根发热，手里姜黄砸中脚背。
她忙蹲身去捡，一只修长纤美的手却抢先一步。
“给。”
药童双手接过姜黄，轻声道了句谢。
姜审礼瞥见她通红的耳根，扬起一抹笑：“我帮你分拣吧。”
药童被笑得晃神，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用、不用麻烦……”
“担心我添乱吗。”
温声细语截断她的话，姜审礼顾自来到柜前，扫视一圈桌上的药材：“我学过药理，不敢妄称精通，不过这药铺里的药尚在我熟知范围内，两人一起更快。”
说话间她素手翻飞，几小堆中草药迅速成型。药童见状脸色一变，她并非分药，不是按种类分门别类，而是在配药，根据掌柜留下的药方配出数份成药，胡乱分拣可不行。
“咦？”
本以为自己看错了，药童取来一份姜审礼分的药，只见药材整齐地摆放在在草纸上，种类一目了然，与她之前配好的一份完全一样。
这怎么可能？！
不知晓药方，她如何得知要配什么药？若说是按照配好的那份照壶画瓢，可药材都被她混在一起，早已分辨不清。
而且这药在医书中没有记载，是家主按照客人要求改良的药，她一早就知道家主的药方？
专门为大客户定制的药，家主特别嘱咐过要认真对待，且不能经旁人手，姜审礼来江府不久，虽是贵客，也是外人，家主当真会向她公开药方？
她不好问，但姜审礼就是配出来了，她除了默认这种可能别无他选。
药童又依次称量了每种药材的重量，居然和药方要求毫厘不差。
自己配药都是用称把握用量，姜审礼却是随手一抓，信手拈来的精准度竟和使用工具不相上下。
再老练的人，不借助工具也只能做到抓个大概，不敢保证次次精准，反观少女，抓药放药随意得像在播种插秧。
真能轻松得这么夸张吗？
她不信邪地把剩下的药全称了一遍，发现真有这么夸张——每份药的分量误差几乎为零。
药童目瞪口呆，手即是称，眼即是尺，修士都这么厉害？
想起以前樊城偶尔有散修经过，远远看一眼都能感受到一股慑人的压迫感，不容人接近，仿佛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前段日子江府逢魔，青岚宗弟子前来降魔，那群修士倒比散修好一点，虽然也让人心生敬畏。
但少女不似见过的其他修士那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相反，笑的时候格外平易近人，亲切有加。
药童红了脸，低头默不作声地包药。
“家主出门许久还不见回，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听见姜审礼在与她搭话，药童立马回道：“送药，家主去送药了。”
姜审礼诧异挑眉：“药铺这么多伙计，她亲自送药？”
“嗯，药铺有几家大客户，经常购入一些名贵药材，后来生意不好，客户断联了很多，为了维护剩下的几家，家主都会亲自上门送药。”
“这样，”她学着药童的步骤，迅速包好两袋药：“那这些也是给大客户的？我见里面珍贵药材不少。”
药童点头：“对，现在备好，过会儿家主回来就要拿去送了。”
姜审礼还要说什么，余光看见一位中年女子走进药铺，将一张方子压在桌上。
“掌柜呢，我要抓药。”
“来了。”
药童搁下手里的活儿，拿起方子给女子取药，包好药交给女子时，旁边忽然递来一个小瓷瓶。
二人齐齐转头，姜审礼笑道：“把这个带走吧，赠品，不收钱。”
“赠品？”
女子半信半疑地接过，打开闻了一下：“里面是什么，有什么用？”
“灵药，治愈魔气灼伤的，外用内服皆可，当补药喝也行，药里加了灵草。”
女子晃着手里没装几滴药的瓶子，眼神充满质疑：“别诓我，灵药多稀罕，当赠品免费送？”
“客人说笑了，赠品怎么诓人，我既然免费赠送，便没想过让你们承担灵药的费用，前不久城中闹魔，不知未来是否会再生事端，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闻言女子这才认真打量起她，见她年岁尚浅，姿容惊绝气势不俗，不像普通人，一时懒散的站姿端正些许。
“您……您是行义善的仙家？”
姜审礼笑而不语。
这般高深莫测之态，女子不免又信三分。
“我知道了，多谢仙家赠药，我定当好生保管。”
她塞好药瓶结账欲走，姜审礼补充了一句：“您身边若有人被魔气所伤，请务必告诉他江氏药铺有免费灵药相赠，就当积善行德，救人一命。”
女子微微动容：“仙家真是菩萨心肠，我会的。”
客人走远了。
一直保持安静的药童刚想说话，姜审礼此时取来一个盒子给她。
盒子叮叮当当响，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刚才那种小瓷瓶。
“一会儿再有人来抓药，你就送他一瓶，告诉他此药有驱魔之效。”
药童眼睛睁大，端盒子的动作都小心许多：“每个来抓药的人都送？灵药很珍贵吧，这样会不会太浪费……”
凡人接触灵药的机会少之又少，灵药只有修士能制，普通人即使有人脉和渠道，没有灵石也买不到灵药。
除非有特殊情况，辖地的宗门会组织发放，但领药者需额外纳一笔不菲的税。
一些侠义之士可能会好心私赠，比如姜审礼，可修士难遇，慈善的修士更难遇，甚至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修士。
免费赠人的灵药，其难得之处可想而知。
“能救人才珍贵，若无法尽应有之用，昂贵的价值何以体现？”
姜审礼处理药材的手不停，回话的语气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散漫。
毕竟这些灵药的效果并不及旁人想象的那般，敷衍两句场面话她自然不走心。
实际上就算这药非凡品，不识货的凡人也难以认识到其贵重。这瓶药的一切价值都寄托在单薄的“灵药”二字上，很多人对灵药没有概念，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得到了几滴水。
即使她已经告诉过别人这东西很珍贵，那也仅止于立一个浅显的印象，远达不到促进销售的地步，不过相较于她要做的事，作用足够了。
“不同人被魔气伤到的症状不尽相同，他们不一定知道自己受了伤，以为自己是得了普通的病症，所以每个来抓药的都送，不抓药的就别送。”
她给出一个合理且浅显易懂的解释，药童听她懂得甚多，考虑又这般周全，不免折服于这份仁心。
“姜仙长仁心宽厚，只是既然决定不收费用，为何不直接送出，而要当成抓药的赠品？”
姜审礼笑了笑：“免费的好东西难免惹人相争，大家都想囤灵药，我手中灵药有限，送人得分轻重缓急，须保证优先给那些身体不适的人，如此才算用在了刀刃上。”
药童恍然大悟，郑重地合上盒子：“我知道了，我会按仙长的话做的。”
……
青砖黛瓦，银杏出墙，坐落于街道尽头的宅院前，一老一少并肩而立。
江绥心没有马上敲门，而是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姜审礼提着篮子，并未看她，抬头看着悬于院门的匾额。
送药一事本应她独自前往，姜审礼忽然提出想随她一同来看看，说是拜访客户，拓展业务。
她不知姜审礼打的什么算盘，免费送灵药的事她听药童说了，当时便觉得暴殄天物。灵药何其贵重的东西，就是做慈善贱卖多少也要收点钱，免费送还有什么收益可言？
姜审礼毫不犹豫做出这个决定，如果她不知内情，没有和她达成交易，或许真会以为是善良使然。
然而她知道这些药会被卖掉赚钱，补足江丑牛造成的亏空，那就谈不上善良了，正常的逐利而已。
每个抓药的人都送灵药，算下来送出去的利益绝对不会小，她不信姜审礼会做和目的相悖的事，肯定另有所图。
且看看她想做什么。
江绥心叩响大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
她从篮子里取出两袋药：“曹管事，这是这月的药，本该月初就送至贵府，家中出了点事迟了几天，还望见谅。
“为表歉意，夫人所需的那几味药我多备了一份。”
曹管事哈哈笑了两声：“不妨事不妨事，掌柜有心了，我替夫人谢过这一份药。”
他接过两袋沉甸甸的药，这时老人身边的少女上前一步，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呈来。
“姑娘这是……”
姜审礼打开盒子，一个小瓷瓶静静躺在红绸之上。
“此药有化解魔淤之效，实不相瞒，掌柜这次送药推迟，正是因为家中遭逢魔灾。”
曹管事一愣，姜审礼继续道：“魔物棘手，残留魔气仅能以此药驱除。掌柜度过劫难后深知魔物可怕，担心有其他人遭遇相同境况，特为每位购药的客人备上灵药，不收取任何费用，只求危急时刻尽绵薄之力。”
她转头看向江绥心：“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