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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你去死 ...

  •   单对着蔡兴忏悔是没有用的,虽然八班的人也没多在意这个“优秀班级”的评选,但蔡兴在意得不行,一定要抓着这三个人罚一下,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他一想好,连林山檐的身份也压不住他。

      于是第二天下午自习课,谢泽、林山檐和江柏昭两个站着一个坐着跑到了讲台上。

      班上的人看着这三个,眼睛闪烁,都有看乐子看热闹的心思。毕竟这三个人在学校都是名人,一场篮球赛之后谁人不知他们班的四位。

      四位……“小团体”闯祸怎么少了一个?姜砚的前桌猛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只看到姜砚正用手托着下巴,漂亮的眼睛半眯着,眼神同样饶有趣味地落在讲台上那三个人身上。姜砚被这人突然的回头吓一跳,身体立刻往后退,迅速和前桌拉开了距离。

      “怎么了,吓我一跳。”姜砚问,相当老成地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喝口热茶压压惊。

      前桌想说“至于吗你,我就回个头把你吓成这样”,又想说“你平时对林山檐可不是这样的”,说出来又感觉很奇怪,只好嬉皮笑脸道:“你咋不跟着上去念检讨?”

      “我念什么,我又没参与。”姜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前桌想了想也是,是他太容易把姜砚跟这三个人联系在一块了,最后只好悻悻地转过了头。

      林山檐念检讨的姿态像在教堂念赞美诗或是分享获奖感言,言辞得体,声音动听,半垂着眼睛,温文尔雅的风范十足。他应是天生的世家公子,无论是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不露窘态。

      谢泽念检讨则力求抑扬顿挫,做足悔过的姿态给蔡兴看,声情并茂好像真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实际上念出来的内容是一堆凑字数的口水话。

      江柏昭坐在轮椅上,白皙的手指捏着纸,声音如平常读课文一样,但字字句句无不夹枪带棒,听着不太对劲像是在阴阳怪气,仔细听听却又实在是挑不出一点错。

      他睚眦必报,不能光明正大骂的就光明正大地阴阳怪气。江柏昭轻飘飘地一抬眼,看向台下,示意自己读完了。

      台下的同学反应很快,给了他们三个足够热烈的掌声。蔡兴的脸又开始五颜六色地换着变。

      姜砚坐在最后一排,把整场检讨会和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眼底也浸满了笑意。江柏昭的这份检讨书一半出自于他的手笔,他骂人不带脏字,说话也在情理之中,把江柏昭露尽锋芒的字句全都修改得圆滑顺畅。

      他不紧不慢地鼓掌,目光含笑地看着这三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又趁着蔡兴不注意,跟江柏昭击了个掌。

      林山檐也笑,他问:“小昭的检讨有多少是你的手笔?”

      “嗯……二分之一吧,他原来的那一份交上去肯定会挨骂。”姜砚抬头和他的目光相触,笑着比了个耶。

      “怎么不帮我的改改?”林山檐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杯子里的热茶。他的很多习惯都向姜砚不自觉地靠拢了。

      “不敢,我怕老蔡头今晚就提着刀杀到你家。”姜砚谦逊地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又各自偏过头低低地笑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姜砚和江柏昭、谢泽说了声“明天见“。

      空旷的教室里,人基本都走光了,又是只剩下他和林山檐。烧成金色的云呈鱼鳞状,大片大片地聚在天空,夕阳的光辉穿透偌大的玻璃窗落在了他们的桌面上。

      姜砚收着书包,偏了偏头跟林山檐说话:“今晚我有点事,不回家吃饭,你自己解决?”

      他相信以林山檐的聪明绝对不会追问他为什么,林山檐永远不会令别人陷入尴尬为难的境地。

      果不其然林山檐收书的手只是顿了一顿,然后顺从地“嗯“了一声。

      但下一秒姜砚就听到他的声音:“需要我买点吃的给小花吗?”

      他总是这样体贴和细心。

      姜砚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她知道,而且冰箱里还有菜,你有心了。”他单肩背包,从外套的兜里顺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和身后的林山檐摆手算作再见。

      林山檐点点头,只是目送他。

      姜砚的脚步仍是不紧不慢,夕阳的光描着他的背,他知道林山檐正看着他。只是在林山檐看不到的地方里,他的眼神很冷。

      月底操心的不只有蔡兴,还有姜砚。这意味姜永安可能又要来找他要钱了。这个废物爹抛妻弃子,要用钱的地方就记得来找他了。

      过去他总是不懂,只是一味地忍让,忍受姜永安的怒气,接受姜永安的打,把“父债子偿”这四个字当作人生中一个不可抹去的污点,一个必须要偿清的债。后来他长大了,读的书多了,就知道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他其实可以不必为姜永安偿罪,也可以把那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当作并不存于世。

      他并不欠姜永安什么,也从来没有从姜永安身上得到过什么,那他就应该不需要还。

      可是江燕花还在这里,他的羽翼也尚未丰满,一切逃跑的愿望都还只是痴人说梦。姜砚早早地走出了象牙塔,目光也自然长远;他很谨慎,绝不轻易许下不切实际的承诺。

      他费尽心思、用尽手段,读好他的书,找遍所有出路,谋个一职半职来存下些许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带着江燕花走。去哪都可以,搬离这个小屋,到姜永安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G市,他们还从来没有看过雪呢,高考完就带着江燕花去一个冬天会下雪的地方吧。姜砚在夜深人静时常常想。

      但是现在还不行,他还没有拿到那份能带着他们走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存够钱。面对姜永安他还只能一度忍让,一度逃跑。

      姜永安总是狮子大开口,试图从他身上攫取所有。但是姜砚很聪明,只交出点不值一提的钱。无非就是身上多挨点打,他当然可以忍受。他甚至怕姜永安去偷家里的钱,于是换了家里的锁,还把钱全存到了银行;他怕江燕花被骗,于是对江燕花反复强调不要轻信他人。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疯魔了。姜砚想到这里有些嘲讽地提起嘴角。

      他不着急,着急的从来只有姜永安。被砍断手指的不会是姜砚,只会是姜永安。

      他这样想心情甚至愉快起来,慢慢踱步走在路上,甚至仰着脸去欣赏头顶上盛开的花。余晖穿过花叶的罅隙,斑驳地照着他的脸,映照出那么些许的温柔。姜砚的长相介于英俊和漂亮之间,他不笑时面孔极为冷淡,甚至带着些漠然的味道;笑时却又显得格外温柔干净,嘴角轻轻一勾,就什么仇情都散了。

      此刻他只是微微笑着,路人的眼光就都不自觉地从花移到他的身上。

      就在马路的对面,一辆公交车悠悠地停下。零散的人下了车,又有几个人上了车。

      姜砚半倚着花树的枝干,手指里玩着一片刚从地上捡来的花瓣。

      车开走了,他抬起头,和对面同样微微笑着的姜永安对视。

      姜砚的神色未变,依然保持着动人的笑容,甚至和姜永安招了招手。他穿着校服学生气十足,这个幼稚的动作看起来真的像普通高中生看到父亲的样子。

      但姜永安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果不其然,他还没迈出第一步,下一秒姜砚拔腿就跑。

      姜永安的脸色微变,立刻招呼着他身后的几个人跟着追上去。

      姜砚没有选择回家的那条路,他觉得林山檐可能在那里。他有种莫名的信心,他就是觉得林山檐会去找他。但是他不能再给林山檐招惹上什么麻烦了。

      他姜砚何德何能啊?

      他背着包一路狂奔,转头就跑进了陌生的小巷。姜砚的体力算不上好,但是反应足够快,身手也足够敏捷,在纵横交错的巷子跑着的同时竟然也躲过了好几次从背后招呼上来的棍棒。

      姜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风灌进他的喉咙和空洞的胸口,他尝到血的甜腥。他觉得自己眼前的事物都摇晃得厉害,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和后面不断的咒骂。但他却仍然还在往前跑,像依赖着本能的野狗,不断地换着方向跑。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黑夜迅速地笼罩下来,万家灯火如同鬼影重重。

      姜砚在这一刻想到了沈枝虞离开的那一天。沈枝虞头发散乱,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肩膀。他也是这样感觉到胸口的钝痛,他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看过沈枝虞的脸。

      她比之前瘦了好多,脸变得很尖,眼底一片乌青,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深深地陷进去,已没有任何神采。她的皮肤原本白得发亮,此刻却极为暗沉,看上去很憔悴。

      沈枝虞望着他,像是在透过他的眼睛看着另一个人,然后眼神逐渐变得憎恨、委屈。他当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也许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看着沈枝虞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他知道是他和江燕花把沈枝虞绑住了,他们和姜永安没有什么区别,都快把沈枝虞逼疯了。

      沈枝虞一定很恨他,恨得想立刻就杀了他,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只是歇斯底里地向他质问:“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得到幸福呢?”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用着他无法挣脱的劲将他猛地一拽,往旁边的墙猛撞。姜砚的背狠狠地撞上了墙,他痛得发出一声闷哼,然后紧接着就被一拳打偏了脸。

      他的脑子一阵嗡鸣,偏过头咳出了血。他侧着脸喘着气,双腿脱力,不受控制地快要滑落到地上时,又被拽着领子提起再挨了一拳。

      姜砚笑了一下。

      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沈枝虞说得很对,她值得获得幸福。所以姜砚从来没有怨恨过她,甚至想要祝福她。

      可是……钢棍狠狠砸向他的肚子,抓着他衣领的手一松,他便痛苦地皱着眉头,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蜷缩起来。

      可是。姜砚没有空再往下想什么可是了。他背上又被砸了几棍,无力地躺在肮脏的地上抽搐了几下。

      姜永安揪着他的头发逼他仰起脸,那张脸即使被打得发肿、染上污泥和血色也一样那么漂亮。姜永安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你知道吗?其实你和沈枝虞长得很像。”

      姜砚痛得浑身颤抖,却还是保持着笑意,嘴唇发白,却还是尽力上扬着嘴角。

      “但是她也不要你了,是不是?我都知道,她也不要你了哈哈!”姜永安说,越说越大声,几乎要震痛姜砚的耳膜,“谁都不要你,你还要钱干什么?”

      姜永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毒,他翻开书包,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翻了出来,把那些试卷和笔记本都踩在脚下,收了他能找到的所有钱。

      粗暴的翻找声在不远处传来,他还隐约听到了纸张被撕毁的声音。也许是他的试卷,也可能是笔记本。他有些后悔把笔记本带出来了。

      姜砚的侧脸压在污水里,但是他甚至没有力气抬起手指。他模糊地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污水里倒映着一只小小的月亮和自己的脸。月亮和他的半张脸浸在一摊污水里,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泛起阵阵涟漪。

      他现在又觉得自己像被拍在案板上的鱼。

      姜砚知道姜永安是势必要拿到钱的,不然他明天、后天还能见到这个人,所以他还是放了姜永安最低预期的钱在书包里。

      但还没等他从疼痛中喘过气来的时候,又是几棍落在了他的双腿上。但是他没有惨叫,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牙齿。

      “让你跑,让你跑,明明准备好了钱还想跑,信不信我下一次真的把你打成瘸子。”姜永安又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脸。

      姜砚无力回应他,只是颤抖着呼吸。

      “你有朋友了对不对?我查过了,是林家的儿子,他有的是钱,你去问他要……我知道他天天陪着你,你去问他要,多少钱都能到手……”姜永安兴奋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笔巨额的钱。

      姜砚对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毫不意外,听着姜永安高兴得语无伦次,只是哑着声音温柔道:“你去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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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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