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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台一梦,前世今生 ...

  •   和煦晨光洒沾双睫,鼻尖萦绕丝丝花草清香,符元动了动身体,觉得十足睡了一场好觉,此时十分畅快,睁眼的同时,花奴翩飞到眼前。
      “符元君,你可醒了……”
      “昨晚后来可有何事。”
      花奴身体又开始了不自然的绞转,小胳膊腿相互较劲起来。
      有事。
      “现下你我同在一条船上,还有什么不能据实以告的呢?”符元好整以暇,坐起身,似笑非笑望着花奴仙童。
      “倒不是……”倒不是不能说,只是这符元君一开始就是被一脚踢下凡来的,又不如往次天人下凡般护持多多,只我一个童子跟随,便又运气缺缺刚来就碰到个婴鬼,法术不能使不说,下凡附身的这个身躯还是个不省心的,还在,还在昨晚昏倒后让我看到了那些隐私,哎,我说出来符元君会不会当场!立时!即刻!捏死我啊。啊!
      “昨夜符元君你凭凡人之躯大战婴鬼耗损过多,由于下凡日短,神识与附身躯壳并未完全融合,故而受得身躯与神识双重伤害,不想原身躯出于什么原因竟还残存一魂未去,趁昨夜符元君你损耗过多神识出游之际,竟出来捣乱,哼,多亏我眼疾手快、当机立断,可是豁出家底、拼了老命的阻止了下来呢!”说罢,花奴小童子昂起头颅,一副得意洋洋等待夸赞之态,心虚的眼神却微不可查的飘向符元君脸上。
      花奴却不知符元昨夜大睡一场后心神清爽,大为修复,符元听说如此,只是想怪不得总不时觉着自己不由自主,原是这身躯原主并未走的干净,怕是有什么缘故,当下便想找出那残存一魂,弄个清楚明白。
      “那一魂是何?现在何处?”符元看向榻上美人,问道。
      “哈,恰巧我捉了来,你瞧。”说着只见他口吐出几道缭绕灵气,初时极小如豆,只因这灵气于仙蝶属是极难得的,点滴便需日夜苦修,幸苦采酿千百朵满月时吸露饮霜的花朵得来;而后便舒展开来,慢慢现出白色的蝶蛹,蛹体中像是还有小蝴蝶要飞出来一样,咕蛹的左一个凸起右一个疙瘩。
      符元深深看着花奴,心中陷入沉思。
      “符元君,这可是我出生的房子呢,走哪儿我都带着它,能装好多东西呢”!花奴小童子昂起头颅,一副得意洋洋等待夸赞之态。
      “你看,那原政帝留下的一魂像有什么话说。”符元收回神,微笑着对小花奴说。
      花奴扇一扇自己流光溢彩的翅膀,白色蝶蛹便失了控制,径自向那榻上美人奔去。
      果然。
      “这一魂,想必是幽精了。”符元叹道。
      幽精,天地人三魂之一,主灾衰,掌爱性。自己这些天来总是神思飘忽,昨夜靠近那女子时更是身不由己之极,已是千万年未曾有过的情欲感受,还当是下凡不适所致,不曾想竟是被这原政帝留下的一魂所影响。不过并不算坏事,毕竟本次下凡便为睹众生、堪情爱,这不也算是亲身历验了么。
      白色蝶蛹开了一条细小的缝儿,原政帝的人魂飘摇出来,色如火,淡如烟,先是绕着榻上美人手儿一圈,复又漫过身体,在脸庞边盘桓,像是温柔的抚着爱人的眉眼。
      符元和花奴静静看着。
      许久,人魂恋恋不舍的离开美人,飘至符元面前便不动了,不知怎的,符元心中就是知道这人魂有话要说,就是想多探寻个一星半点,正如日前与孙缭闲话时感受一般无二,难不成自己真有那能感情通意的灵、探幽识微的性?那就怪不得逐鹿台老儿着我要睹众生、堪情爱了,确是合宜,只是自己下凡并没料到一开始便复杂如此,还是要早早达成,尽快回天才是,还有的是往事需要料理,算算日子也不能太晚了。
      “符元君,它是有话想说,只是你却无法听说,昨夜你甚是辛苦,这次且还瞧我的好了。”说罢花奴仙童扇动两双翅膀,每扇一次,翅膀便愈大一分,翅上花纹愈绚丽一分,那人魂愈靠近一分,不多时双翅已展至蒲扇般大小,流光溢彩彷佛有千万星河藏匿流转,人魂渐渐浸入其中,直至完全融入,那翅扇也变了模样,符元望去,只见其中自有一个世界。
      蜿蜒雄壮的河流静静流过广袤而平坦的平原,一条热闹的街市散落在平原略高处,街市最中心的位置立着一家红火的食肆,但这个时代的食肆并不很富丽堂皇,而是古朴原始,泥墙土坯,草檐尖顶,只得一层,却因着受城中国人喜爱而扩建得颇大,比起零星散落周围的土夯巢屋小室已算宏大,鸣桑便是这宏大而红火的食肆中的一名小伙计。
      国人崇尚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故而食肆并不需要加时经营,只偶有延长,于伙计也有加赏。鸣桑便于一个加时的初夏夜晚遇见闻轲。
      闻轲点了食肆的招牌,一个人坐在巨大的金黄五隔盘鼎前,鼎中三红二白的沸腾着野蔬荤食,雾气蒸腾上升,呵向闻轲的眼睛。
      闻轲想哭,自己今日是最孤单的寿星。如果许一个生辰愿望的话,那定是想有一个可以陪着自己好好吃饭,爱她护她的人。鸣桑路过,看见氤氲雾气中闭目祈愿的闻轲,笑了出来,露出整齐白亮的牙齿。恰在此时,闻轲睁开眼,正对上鸣桑微笑的双眼,那双眼跟今晚的夜星一样,在柔风里荡漾闪烁。
      “可否请你陪我一起吃饭?”闻轲不自觉地歪了头,笑着。
      没有人知道爱情会如何演进,但此刻爱情从初夏的柔风跟星空中来,开始生发,滋长。
      所有的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在一开始都是甜蜜的,尤其鸣桑还是一个十分温柔体贴细致包容之人。鸣桑很欢喜自己的生命中出现闻轲,她是他世界里的太阳,他是她最忠实的那朵向日葵,永远追随、永远仰望,他觉得自己哪怕付出一切,都要爱着她,没有人爱过他,他从没有过这如神仙般的满足与幸福,鸣桑享受收获也更渴望付出。
      鸣桑没有错,爱情是最稀有的宝藏,突然间被它砸中的人会陷入最极致的幸福,尤其当被砸中的人原本一无所有。
      如果重来一次,鸣桑会选择与这世间最大的宝藏擦肩而过么?不会的,就像巨龙一定要盘桓在闪闪的珍宝上死去,而不是在空有泥淖的浅坑中苟延残喘一样,鸣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做一个拥有这极稀有爱情的乞丐,仿佛拥有了,便胜过千古以来所有的王侯将相,也胜了这一世的破烂生活;也因他并不是真正的王侯将相,他只是一个并没有什么好失去,最重要是也没什么好得到的蝼蚁,这巨大的恩赐与运气、爱情带来的深刻幸福与切实快乐,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得?鸣桑并不饱读诗书,但他知晓爱情是最稀有的宝藏这一密辛,可究竟是因他拥有了“最稀有”爱情而幸福快乐,还是爱情带来的幸福快乐让他觉得最稀有,连鸣桑自己都无法理清。人生有时是需要糊涂些的,这是鸣桑的又一生活经验,糊涂是生活的酒浆,可以镇痛生梦幻好哄自己一次次起床、做工、下工、上床,周而复始。糊涂些好,何必时刻分那么清楚,反正当下,鸣桑觉得十分幸福快乐。
      美梦有一点破碎的前兆出现在闻轲要回家乡探亲,而并不让鸣桑同行。国人风俗,男女相恋后需同谒双亲,以表重视,以期婚姻。鸣桑为此大为神伤,很少对闻轲提要求的他,甚至有几次趁闻轲开心的时候提起,他是真的想要跟闻轲天长地久。
      闻轲是家中幺女,活泼灿烂,但同时也任性娇作,鸣桑一直是宽容和宠爱的一方。衣食起居样样依闻轲的喜好,点点滴滴无不与闻轲有关,闻轲的撒泼吵闹从来激不起鸣桑分毫脾气,看着瞪圆眼睛的闻轲,鸣桑竟觉得如此有生气,如此鲜活,自己的生活彷佛都活泼起来了,想着自己笑了,闻轲皱起疑惑的眉头,看一会儿就忍不住冲上去捏鸣桑的脸,彷佛解气一般,而后轻快的出门玩乐去。闻轲也有柔软的时候,每次当鸣桑亲吻她越来越用力,她便无比沉迷,周身陷入浮浮沉沉的暗海,全身被海潮薄薄的打湿,闻桑边闻她的脖颈边劲力进出,她便又冷又热阵阵颤栗,像一尾啪嗒痉挛的鱼儿。薄唇微张,润泽又渴望,两双四只的眼里失神相互凝视时,时而亮晶晶时而雾濛濛。鸣桑的隐忍与好体力带来漫长的遨游,在目的地前缓缓研磨、推进,一路上抵,如潮来去进退,心腔的位置泛起一股股酸涩又确定的潮涌,无意识的启唇,快乐的顶端骤然降临,只能相互捏紧紧扣的十指,黏湿的两双手无意识游移到头顶,指节泛白如泡沫。嘤咛从鼻腔逸出,力气也跟着被抽走,手软筋麻,喘息呼进海味腥甜的空气。海面上升起了月亮,静谧又柔情脉脉,抚摸滑过像月光,流进刚刚忽高忽低的心底,也许茫茫海天下一株玫瑰花绽放了,娇怯怯沾星带露,跟这双鸳鸯迎接不远处不明却绚烂的明天。
      和谐异常,每日厮磨,不知疲倦,无论爱多不多,闻轲的生活跟身体,因为有了鸣桑而无处不妥帖,无时不滋润。
      可闻轲并不是个能就此安分的人,她并不是不知道鸣桑有多爱她,也明白很难再找到对自己如此好的男子了。可相遇时她太年轻,并不懂得珍惜,还爱幻想,也贪心,所以她一次比一次吵闹的过分,越来越无理取闹不会顾及闻桑的感受,也许是试探闻桑的爱到底有多深多广,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重要到何种地步,更有一种魔鬼的心思在极速生长,鸣桑越是柔情宽容,她就越忍不住更过分,越想看鸣桑强装微笑后的心碎,笑眼中的泪花,乃至后来鸣桑下跪在自己脚下,柔亮的长发散在微微颤动的单薄肩背上,他在哭,可自己看着,内心一边不忍一边却生出无名的兴奋,着了魔鬼的道了。
      不满足,总不满足,闻桑的予取予求并不能使自己满意,鸣桑哪怕将自己从头到脚、从身体到灵魂地献祭,也只是籍籍无名的一个凡人而已,他的爱并不能使他升华,对闻轲的满足也有限,渐渐闻轲不再挣扎,完全将心神交由魔鬼操纵。魔鬼说冷落他,闻轲便完全无视鸣桑的嘘寒问暖殷勤讨好,魔鬼说折磨他,闻轲就在一天解开鸣桑的衣裳,缠上去撩拨鸣桑起火后冷笑而去,魔鬼说这些都不够有意思,让我们看看他崩溃吧,于是闻轲一反常态像鸣桑照顾自己般照顾鸣桑,极尽呵护,甚至鱼水欢乐也更近一步,因为闻轲多了兴奋主动和一点看似讨好的迎合。
      “闻轲……”鸣桑爱惨了她,仿若置身幻梦中极乐的巅峰。
      “可我腻了你啊……”闻轲笑嘻嘻地说出来这几个字,无辜的大眼睛水淋淋定定看着霎时僵硬的鸣桑,像在欣赏一件自己一手作出的得意杰作,许久后才意犹未尽的起身,收拾起行李,很轻盈快乐的走出了门去。
      鸣桑如中霹雳,神识出窍,混沌直到天色微明,闻轲已走了许久。
      闻轲着实得意了几日,像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般,光是想象鸣桑的痛苦与隐忍就忍不住弯起嘴角。假称拿回自己衣物回去过一次,闻轲淡淡地,面无表情,屋中仍然整洁有序,床榻洁净,几无纤尘,甚至还有一束花,是她最爱的星朵花,俏皮而芬芳,静静地在清水中开放着,鸣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闻轲的身影移动,带着哀伤和浓烈的祈求,像无声的哭泣,闻轲视而不见,甚至因为觉得新鲜而兴奋,享受够了这场无声的凌虐,毫不留恋的出门,临行道:“我不喜欢星朵花了。”
      闻轲在接下来的几日中,跟狐朋狗友们东游西荡肆意玩乐,连那魔鬼的心思都谈若无影了。闻轲逐渐觉得无聊起来,想起春风般柔和默然的鸣桑,想起水中那束灿烂的星朵花,突然不安跟愧疚起来。“明天回去看看他吧”闻轲轻而易举打定了主意。
      闻轲太年轻,不懂金风玉露相逢的难能可贵,不懂深爱者的深沉执拗,同时对未来的想象太过乐观,所以当一切倏忽成空,毫无踪迹时,只能不可思议、难以接受、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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