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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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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是突然打电话过来的,把西堂计划都打乱了,还都是大图,费时费力。
两个从青海过来的,一个是德令哈的,一个是西宁的,都是自驾,好巧不巧路上碰到了,哥俩当时抢最后一桶红烧牛肉味泡面,德令哈那个说我吃面你喝汤吧,西宁那个冷笑一声买了泡椒牛肉味,接完热水德令哈的那个主动递了根烟,就这么聊起来了,一聊就不可收拾了,这不臭味相投的相见恨晚么。
一个墨脱过来的,他打电话给西堂,一听西堂这趟只停留在拉萨,立马把家里的活交给朋友就过来了。
三个芒康的,顺带旅游,所以拖家带口十几个人踏进酒店的时候把酒店前台和丰继他们吓了一跳。
还有一个是四川理塘,抱怨着进门的,对着西堂一阵输出,前年西堂旅扎途径四川的时候他不在省里,等他从外地赶回四川,西堂人走了,今年一听说西堂在拉萨就冲过来了,总算赶上。
这些场景和主人公讲出口的故事都被李木录下来了,沈弋这两天没在酒店里,他回酒店后看到的未剪辑版,津津有味看完才肯睡觉。
沈弋去哪了呢?
沈弋自己玩了两天。
由于是大图,七个顾客安排了两天的活,李木自己就拍得过来,丰继也不太忙,他论技术没有李木和沈弋好,但一般的镜头他也能胜任。几个当哥的一合计就把沈弋赶出门了,丰继还把西堂车钥匙丢给沈弋,大手一挥道:“开西哥的车出去好好玩两天,油费算西哥的。”
沈弋乐得接受,食指转着车钥匙,皮衣短外套一穿就帅气出门了,早出晚归,颇有败家子的感觉。其次是昨晚喝晕了,他记忆全无,但隐隐感觉好像对西堂做了什么,看西堂没特殊反应,证明是小事,可心里些许别扭,逃离酒店调整调整。
一个五官生得极好、身高优越、气质斐然、穿着衬衫皮衣修身深色牛仔裤、戴着墨镜的二十五岁男人,从识车人都钟爱的银色奔驰大G上下来,那吸引视线的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沈弋走哪都时不时在拒绝搭讪,第二天他刚下车就电话响,一看是西堂。
“帮我买份礼物,送我妈的,买完……”西堂话没说完就被沈弋这边的声音打断了。
“帅哥,一个人?加个微信吧。”一个女生的声音。
沈弋的腿在裤子里抖了抖,西堂绝对听见了,说话声停了。
他暗暗为自己叹了口气,“不好意思”,为防止对方不死心,加了句“有对象了。”
女生没再纠缠走了。
西堂举着手机听见沈弋说他有对象就勾唇无声笑了,为了拒绝人编谎话,想想他一本正经唬人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开着我的车招蜂引蝶。”
“不开你的车也照样被搭讪。”
西堂说回正事,“买完快递,地址我微信发给你了。”
“你妈妈喜欢什么?”沈弋拿不准,谴责道:“不是,送给你妈妈的,你怎么不自己来挑,没诚意。”
“骂完了吗,骂完了赶快去买。”西堂好脾气地说。
沈弋对着被挂断的手机嘀咕两句,双手插兜挑礼物去了。
不知道西堂母亲喜欢什么,他只能按照平常给梁女士买的那样。
两套饰品、沈弋手绘的唐卡、沈弋下午去庙里求的平安扣,打包成两份,一份寄西堂给的地址,一份寄给梁女士。
沈弋又零零散散买了几份其他的伴手礼,一份寄给梁女士的伴侣,其他几份寄给他的老师和朋友。
沈弋像出去溜圈的小狗,见到合心意的东西就叼回家送人。
不过人出门在外,挑伴手礼和寄快递的整个过程很有意思,方便的话再加上明信片,一份隔着山川和时间差寄出去的挂念、心意,谁收到会不喜欢呢?
晚上沈弋回到酒店就被西堂拦下,他要转礼物钱,沈弋连连拒绝,“你再推让一句,我现在连夜开车走人。”
西堂累了一天听见这句话就笑喷了,眼底笑意荡漾开来。哪有用自己威胁人的,“你走一个我看看。”
沈弋怒从心中起,真就要走人。
西堂立马提醒一句,“你拿的是我的车钥匙。”
沈弋这下真生气了,把钥匙丢给西堂,“你走,该你走,我才不走。”,说完扭头回房间。
西堂见人真生气了收了收,放轻声音道:“晚安。”
没骨气,这就不气了,沈弋关上门说自己。
布达拉宫广场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广场,宽阔、容人量大,四周建有图书馆、乐园、歌舞厅,是旅游胜地和文化娱乐重要场地。
西堂出来搜集素材,临近傍晚出门,沈弋借口消食跟出来,丰继骂他跟屁虫,他装作听不见昂头跟上西堂。
广场上一群喇嘛们在唱歌跳舞,西堂让沈弋拍这个镜头。
不用西堂说,沈弋正打算拍这个镜头。
朝圣的信者也有,这在西藏、尤其是布达拉宫早已见怪不怪。沈弋钦佩他们矢志不渝且坚定不移的信仰,起点可以很多,主要的终点只有三个——布达拉宫、大昭寺、冈仁波齐。或许愚昧无意义,但却是支撑他们活着的精神动力。
信仰可以有很多,任何东西,动物、植物、虚幻的、实体的、哲学的、宗教的,一句话、一个物件,只要能支撑一个人活下去,向前走,就是有价值的、值得被尊重的信仰。
“你有信仰吗?”
西堂吐出烟,眯了眯眼,“我无神论者,要说几遍?”
“哦!你之前说过了。”沈弋把哦字拉长声音。
除了父母和两个亲友,第一次有旁人和沈弋谈论死亡。
沈弋心里翻腾,面上不显,有种触碰到同类思想的兴奋和激动。
西堂在广场周边找了个角落,他要录一段广场上参杂的声音,人声、音响声、车辆过往的声响,需要用到电脑,所幸盘腿席地而坐。
沈弋看了看席地而坐的西堂,又看看自己的白裤子,他今天白裤子黑卫衣。
西堂调试着小型录音器,“让你当跟屁虫还穿白裤子。”
“讲讲道理,我怎么知道你要席地而坐。”特意咬重最后四个字。
“你能席地而睡,我就不能席地而坐?”
我靠,沈弋炸毛:“我那是喝多了。”
西堂眼神戏谑地看他一眼没说话,沈弋当即翻个白眼一屁股坐下。
他并非无事可做,相反,他喜欢这样浪费时间的方式,静静地安之一隅,观察俗世百态。正如同他喜欢看纪录片,他的眼睛现在就是播放机,放映着最真实的生活。
他的工作需要他回归俗世,放大俗世现象,用一瞬瞬的俗世形象去体现人活着的样子,刻画人心和人性,所以他坐得住,能有耐心地待在西堂身边。
工作的西堂很容易太过于专注而沉默不语,这个角落只有打火机的声音,他长腿盘在一起,电脑搁腿上,地上放了本书当鼠标垫,书是背面,看不出来是什么书,书名也不朝向外边。
右手操作鼠标,电脑屏幕重复播放录音,不断截取可用音频,烟盒被打开置于腿旁,打火机在烟盒旁边,左手自然的抽出根烟点燃吸一口,直直吐出一道烟。
男人夹烟的姿势大差不差,要不就是拇指和食指捏着过滤嘴,要不就是食指和中指夹着,西堂是第二种,他很随意地摆动左手,和他喝酒一样漫不经心,好像在享受,不为什么,配上这张脸,很性感有韵味。
“好看吗?”西堂陡然出声。
“好看啊。”沈弋坦坦荡荡。
“我去买喝的,咖啡吧,你喝什么?”
“你随意。”
“那你喝西北风吧,刚好面向西北。”沈弋边说边走远了。
西堂无奈地笑,很快又恢复平静继续工作。
没想到这个店里排队的人这么多,店里只有两个顾客,沈弋下完单才看到界面显示前面排着十七个人。
沈弋:……真逗。
他坐在位置上找了部电影看,一点二五倍速看完一半终于做好了,提着来之不易的两杯咖啡返回。
还离老远就看见西堂不在刚才那个位置,往旁边十来米,右手抱胸,左手横举着个手机在看。
“站这干嘛?”
“看电影。”
“哦。”沈弋似懂非懂,把咖啡给他,恍然间后知后觉,“你电脑呢?”
“被偷了。”
沈弋一口咖啡呛得直咳嗽,抬手抹了抹下巴上因为情绪激动喷出来的咖啡液。
“什么?!”
沈弋甚至想跟一句,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他看着西堂老神在在地继续看电影,目不斜视,右手拿着咖啡慢慢喝,激动的情绪愣是一秒化为乌有,肩膀开始微颤,胸膛也随之起伏,好半天才能说话。
“报警了吗?怎么会被偷?你刚刚去哪了?站这看什么电影?”
西堂任凭他笑,直到他一连丢出四个问题,才淡淡开口:“没报警,看见个小孩摔倒了在哭没人扶就扶了一下,回头电脑就不见了,看《一代宗师》。”
“怎么不报……”沈弋话说一半就反应过来了,广场上只有四个角落有监控,西堂所处的位置是能拍到,但放大画面根本不可能看得清小偷的样子了,何况小孩摔倒没人扶电脑就被偷了,说明是团伙作案,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打配合,惯偷。
“哎哟,好运啊,老天指点你该换电脑了。”
“上个月刚买的。”
“不不不,昨天电脑出新款了。”沈弋食指左右摇晃说,“电脑里的文件有备份吗?”
“核心部分有,其他的重新做一下就行。”
“那就好,走吧,回酒店。”
“看完电影,你先去车里等我。”西堂咽下咖啡。
沈弋没先走,脑袋凑过去,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站一块喝着咖啡看电影,他看过,快大结局了,宫二和马三交手。
看完两个人自然而然并肩往停车场走,半道上看到两只猫打架,有意思的是其中一只猫是残疾猫,只有三只脚,三脚狸花猫追着四脚大橘打。
沈弋手一指,“看!三脚猫功夫!”
西堂面无表情地看向猫,又跳过猫回到沈弋。
沈弋本来很惊喜的表情在西堂面无表情的脸色中逐步僵化瓦解。
开始指责,“不好笑吗?干嘛不笑,丰哥在肯定和我一起笑。”
刚才没笑的西堂看着故意气急败坏的沈弋敛眉笑了。
一回到酒店沈弋就对着丰继指控西堂的罪行,“丰哥,我好想你,我今天晚上特别想你在我身边,这个人”指了指西堂,“很糟糕的把电脑弄丢了,他电脑被偷了我特意讲笑话安慰他,他居然不领情,根本不笑,敷衍我笑一笑都不愿意。”
丰继哥俩好的搂着沈弋,“别管他,他早就与世隔绝了,跟我们玩不来一块,我们没孤立他都是我们太有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美德了。”
沈弋频频点头,狠狠同意。
晚间,他们四个忙着重新整理视频资料,沈弋和其他三个文身师打麻将。麻将是比较小型的一副,不值多少钱,是丰继出发就带着的,也是稀奇。
沈弋开门红赢了以后就一直输,终于自摸了一把电话就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上的联系人名字愣了愣,出去接电话。
“喂,我不想干了,我要回去了。”
“别,我给你重新安排,不出一个星期,行吧?”沈弋稳住他,“再相信我一次,这次不会有任何差错。”
沈弋才挂掉电话又立马拨了几个电话出去,他让陈昀把关找团队,亲自请老师周宏来帮他的忙。
周宏刚好有时间,沈弋这个徒弟是他手把手从学校一路带出来的,就带了这么一个,肯定有求必应,不过徒弟有分寸,平常和他公私分明,现下是第一次请他帮忙。
有周宏在,投资人不成问题,如沈弋所承诺,一周之内顺利地重新开始。
沈弋安排好一切,自己在阳台抽了根烟,当头一棒对于出了学校正式进入圈子里工作的他来说不难解决,像他和陈昀说过的,混了这么几年肯定混出点东西了,只是感觉厌恶,人心和人性是最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