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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地狱是母系社会》中,很多孩子、青年女孩或成年女性死于重男轻女。
      天色完全被黑压压的夜幕笼罩,酒店临近行车道,在屋内能听得见隐约的车流声,也会有一两声喇叭鸣响。
      “男性的劣根性已经无话可说,可是作为母亲,她明明是女性却仍然重男轻女,更甚者她自己就是重男轻女下的悲剧,可还是让悲剧重演。”沈弋指着放映到一个母亲偏心儿子的片段说。
      “封建时期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这类女性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会觉得人人都是这样,她当然也得重男轻女。”西堂轻抚手指,“而当代,嗯……人性其实很复杂,部分女性会认为自己遭受过的不平等对待也要施加到另一个女性上,也许是儿媳、也许是女儿这类角色,以保证自我认知的平衡。”
      沈弋接话道:“和受虐者很容易转化为施暴者一样。”
      “对。”西堂侧头对着沈弋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还有‘厌女’,桑德伯格提到的‘女性自我怀疑’,部分女性会认为性别是原罪,不仅自我厌恶,还要施加到别的女性身上,从古至今,女性的独立人格不断改善和变好,但确实还不够。”
      “还有一点,这部电影的编剧处理得很好。”沈弋打了个岔,“中国戏曲写不公不幸,而中国人喜欢大圆满结局,在清官难断的时候往往借助鬼神和玄幻之说,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化成蝴蝶双双飞走,还有一些活着得不到的公正在死后阎王评判,但《地狱是母系社会》中,编剧纯粹去表现赤裸裸的人性。再加上导演的拍摄手法,血腥、恶劣、惊悚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讨论得入迷,没有言语激烈,语气平和、其实也算得上舒缓地各抒己见,渐渐的两个人没有在专心看电影,不过没有按暂停,就任由电影充当了这场思想碰撞的背景音,各自调整坐姿成了面对面交流。
      沈弋感觉自己回到了在北京和朋友或者同事就一个随意的点争论大半天的时候。
      “这个世界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千疮百孔。”沈弋盯着西堂外套上的一个图案,目光浅浅,“我很喜欢悲喜剧,大多数人活着就只是活着,不能随意驱使自己的钱财,又还能偶尔买个想买的东西,在悲剧中自己营造点喜剧。”
      “不是大多数人,是所有人,人生来就是为了活着,活着就是一辈子的目的,正像婚姻誓词一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进食、旅游、赚钱、与人相处、独处、理想,活得好还是活得差,所有人都是靠重复这些步骤活着。”西堂挂着淡淡的笑,很浅的一点,“多无聊啊,归根结底,我没有非吃不可,没有非做导演不可,没有非来这里不可,没有任何事是我非做不可的,包括活着。”
      沈弋现在还能清楚记得大二的自己写过一句话: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怎么又不开心不满意了?
      他看向西堂,落到他的眼睛上,“遇到困难了要鼓励自己知难而进,不开心了要哄自己开心,明明很烦的事要逼迫自己去完成,一个人从出生就是在世界这个巨大风暴中对自己进行服从性测试,不是社会在驯服我们,是自己驯服了自己,将自己驯服成一个坚强勇敢积极生活的人,最终走向了死亡的结局。”
      有些东西好像要呼之欲出,这个人好像真的懂自己,和自己同处一个奇妙的精神世界。
      沈弋为了验证,抛出一个话题,“老师,请问自杀是明白了生命的意义还是不明白?”
      “太武断了。”西堂指正,“沈弋同学,请回答问题,二十五岁时想自杀是明白了生命的意义还是不明白?”
      沈弋沉思了片刻道:“二十五岁……就我现在而言,我认为是明白了,二十五岁还很年轻,刚真正独立接触这个世界不久,刚看明白生活是什么样子,生命在于重复,细节上不尽相同,大体上就是吃喝拉撒和找点事做的三万天。”
      “可是你还没有见识到大千世界,你还没有完成你的理想,你还没有体验过很多事情。”西堂适时的把自己放在对立角色。
      “真正自由的人少之又少,富一代需要巩固产业,富二代需要联姻、还是争权夺利、还是继承不喜欢的家业,富三代需要让家族企业发展下去。”沈弋手指小幅度比划几下,“说回穷人,他们一辈子也享受不了多少东西,知足常乐是穷人面对贫穷不得不进行的妥协和自我开导,他们一般体验不到游轮派对有多好玩还是米其林餐厅有多好吃,你住的酒店就是他们一辈子舍不得住的。”
      “嗯,举例子就举例子,带上我做什么,禁止拉踩。一辈子,无非就是与各种俗事而过,还得每天夹杂着必要的吃饭和睡觉。”西堂嘴角一挑,“我有钱又怎么样,照样得吃饭睡觉,我爸妈的钱都是我的,我可以尽情享受一辈子,但是我每天需要想我该怎么享受,太无聊了。”
      这话太欠揍了!沈弋心里咆哮一声。
      西堂突然停顿了一下,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想了想他选择说出来,“不管玩什么我总会夹带着空虚,我高兴的时候在空虚,我发呆的时候在空虚,做什么事都有种我没有非做不可的空虚感,除了睡觉,在我看来活着真的很无聊,这个世界热闹又无趣。”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端详着沈弋的神情,他在昨天三十二岁了,不过生日,因为无神论也不想要祝福,那生日也就无意义,沈弋不知道他的生日,还好不知道,他可不想收到别人真心的祝福,不过昨天沈弋机缘巧合带来个小蛋糕让他觉得有些妙不可言。
      扯远了,他能感觉到沈弋有点依赖自己,不知道是从小幸福所以放心和习惯依赖别人、还是有了什么越界的心思,他不想探究,毕竟他担不起探究以后将面临的责任。
      沈弋神色没什么大的起伏,认真听他说完,晏晏地说:“对!这个世界热闹又无趣,这么说太过于一言堂和一刀切,但二十五岁想要自杀我觉得是明白了!”
      “好,沈弋同学请听第二题,请问人在举目无亲时才是真正的活着还是死去?”
      沈弋这次没有沉思,不作思考道:“家庭关系好那就真正的死去,就比如说我;如果家庭关系不好那就真正的活着,中国人注重血缘关系,只要没有到苦大仇深的地步,面对亲人的死亡还是多少会不知所措的。”
      “我突然觉得我的问题问得不对,问出口的反应过来了,我忽略了孤儿群体、拐卖人口或者其他的什么。”西堂补充完又认同沈弋,“但你说得对。”
      如果沈弋只单向回答了他的问题,活着、死去二选一,那他会擅自审判和感到失望。
      朋友分很多种,也许这个朋友和自己在电影方面时常发生思想碰撞,比如他和他的团队,也许那个朋友和自己在生活中处得来,比如他和丰继,也许他们会在空闲时间约着扫街,就像他和李木。
      他交朋友会自动划分,把谁分到哪类朋友里分得清清楚楚,轻易不会调换分类。他朋友很多,却仍旧觉得无趣、孤独和不满足,人不可能感受不到孤独,无论身边围绕了多少人。
      他宽容以待这些只在某个方面满足朋友的身份的人,如果仅仅因为这些人满足了他某个时间段而划为朋友或反之将其从朋友里剔除,那太容易心累了。
      可是他鬼使神差对沈弋似乎很严格,他在每一次精神交流里抽丝剥茧般对沈弋进行一一考量,极其过分的希望沈弋能够满分一百分达到九十分以上。
      他一面觉得他担不起探究以后需要面临的责任,一面又不可避免地做出一些行为,真的克制不住自己吗?
      不是的,凡事只有想不想去做,不想做总能克制住,可他鬼迷心窍放任自己的意识,不得不可悲且真诚地承认,他对沈弋动心了。
      他可谓是非常吃惊,反反复复向自己确认,怎么会呢,每一次自我确认他的手指会因为用力绷直而短暂性的无法弯曲,指尖也会用力到发白。
      明明他所追求的东西和爱情背道而驰,没有任何可能性让这两条线会交叉,他拍了这么多年电影,从来不拍爱情,现在却对一个小自己六岁的人心动了。
      真是荒谬!
      屋外的风把拉到边角的窗帘吹得往里扬,夜里风大,倒是不冷,只是呼呼地吹着。
      西堂和沈弋没再说话,电光火石间两道视线碰撞到一起就谁也没移开,直勾勾地凝视对方,仿佛要把这个人看透、看穿,但目光却没有灼热,心跳没有加速,反而带着点迷惑的温和。
      一呼一吸,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对方眼睛里那片温柔的海啸,这种感觉和心动又谈不上边了,可能是比心动更深一层,灵魂能有实体的话,一定是两个灵魂在空中慢慢地轻轻地自由地交织和缠绕,如同美国艺术家Daniel Wurtzel的空气雕塑,两条轻盈的纱幔像是两个灵魂在空中自由舞动,却从未在一起。
      良久,西堂道:“去睡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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