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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年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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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酷暑难耐，趁着大人午睡的时候，小孩们溜出家，顶着大太阳，肆意奔跑玩耍，感受不到天气的毒辣，晒得皮肤黝黑，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坐在院子里，方正的矮桌上摆着一叠练习册，当他们经过的时候，他总会被吸引。
他的假期就在这样的重复中度过。
照顾他的叔叔跟他说，想玩也可以玩，他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强逼他学习。
他要努力学习，取得优异的成绩，让父亲和母亲开心。
叔叔叹气，接着夸他。
小苍狼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他懂事吗？但他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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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母亲不喜欢父亲。
那是他在父亲醉酒后听到，父亲很少会那么伤心。
邻居们都说他的父母很恩爱，还说羡慕他的母亲。
她只是沉默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但好像也没有真正的开心。
他也没有见过她真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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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和他同桌的女生，突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她的父母要离婚了。
女生们都在安慰她。
她哭得很伤心，说自己会变成没人要的孩子，很可怜。
他也有点难过。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希望她不要这么难过，可怎么能不难过呢。
“苍狼同学，真的好冷漠啊。”
下课的时候，他听到女生们这么说。
老师来问他，他如实说了，在大人眼中，他们都是小孩，只有老师能帮她向她的父母说出来。
他被女生们拦住，她们指责他将这件事告诉老师。
尽管他不说，老师还是会知道的。
但是依然是他错了，在她们口中，他成了一个会把别人秘密讲出去的烂人。
“如果哪天，你的爸爸妈妈也离婚，你会到处跟人说吗？”
“我没有到处跟人说。”
“可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了，都是你的错。”
后来他的同桌换人了。
他也没有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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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怪她们，因为他也一样，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家也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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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他一直都住在叔叔家，初三，他开始转校借读。
在新的学校，认识的朋友虽然不多，但还算不错。
他们并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不会带着同情与好奇的眼光看他。
老师对他也一般，并不是很上心。
这样就挺好的。
那一年，他跟所有的男生，也开始看动漫，打篮球，放假就骑车出去玩。
当然，也会说到喜欢的女生。
只不过，这个就不是他能插上的话题。
“苍狼，快快快，有好戏看。”
那天，同桌剑无极兴冲冲地拽着他去学校操场。
他看到操场站了好多人，围着升旗台上。
“这是干什么？”他好奇问道。
剑无极：“不清楚。”
俩人挤到前面，看到台上站着一个女生，梳着单马尾，夹着粉色的蝴蝶发夹，穿着短袖，蓝白校服外套绑在腰间，长裤撸起露出小腿肚，脚上穿着粉色的帆布鞋，正在来回的走动。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向比她的淡定，她明显有点害怕和紧张，这么多人看着她们。
“飞渊，你到底敢不敢啊？”
另一边站着的男生们，很明显是她的同班同学。
她走了下去，来到男生们的面前。
她说：“你竟然叫这么多人来看。”
“怎么？难道你不敢了，不是你说当着全校人，你都不怕吗？”男生笑嘻嘻地回答，语气充满挑衅。
她是被班上男同学欺负了吗？
她的脸上带着倔强，一点都不害怕，回怼过去，“敢啊，我有什么不敢，但是你要说话算话，把东西还给我的朋友，并且道歉，这一个学期，不，是这整学期，你都不能再骚扰她！”
“好啊，只要你敢唱，我就答应你。”
“唱就唱，喂，你们都听见了啊。”她指了指站在男生旁边的其他人。
剑无极询问旁边看戏的同学，有男生回答，说他们是初一二班，那个男生是他们班上有名的刺头，据说是喜欢那个长头发的女生，老是缠着人家女生，当众抢走女生头上的头箍，到处招摇，言语调戏。
“靠，这也太过分了，告诉她们班主任啊。”
这种事，常在学校发生，班主任并不能遏制住，有时候还会起反效果。他甚至见过，女生受到骚扰，班上的同学还跟着起哄，把女生的害怕，当成歪曲成羞愤。
这个女生真的很勇敢，只不过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唱歌呢？
“我听说她唱歌特别难听。”
人群中，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
“唱什么歌？”
“灌篮高手的主题曲。”
“卧草，这么厉害。”
她重新站上台，面对越来越多的人，其实上，她的脸也有些红。
这是何等的尴尬。
她捡起地上的本子，在手里卷了起来，充当话筒。手里的MP3按下键，激情高扬的音乐传出。
男生们等着嘲笑她。
旁边的剑无极，不停地卧草，卧草。
他们都替她感到紧张。
“妈补习，黑着洗，我赛力。”
“卧草！”
“哈哈哈哈。”
大家的笑声比她的声音还要大。
“哈西力，大叔，妈气弄那嘎~”
“这是他妈是什么天籁。”
她的脸很红，但是她依然在唱。
“别唱了，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
“哈哈哈，太搞笑了。”
“啊洗斗殴~太~”
他看着她，她脸上灵动的表情，是可爱，也是勇敢。
她索性放开了，唱的完全不在调上。
“飞渊，算了，我不要了。”
她的朋友心疼她被这样嘲笑，想拉她下去，她还是坚持。
她们班上的女生们全来了。
“飞渊，加油，耶耶耶！”
她激动的手舞足蹈，笑的很开心。
因为她赢了。
他也不禁为她鼓掌。
“谢谢大家！”
想笑话她的男生，反而被她狠狠地鄙视。
站在阳光下的她，活泼可爱，笑容充满了力量。
这一次，他对女生有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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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决定离开的那天，他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喜欢父亲？
她给了他一个非常温柔的拥抱。
她也流泪了。
他知道了，他还是不懂，就算她给了他答案，他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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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们谈论着喜欢的女生，因为喜欢所以去欺负人家。
说她烦，其实很开心。
这种喜欢又很短暂，短到调个座位，就结束了。
开始念着另一个女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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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一时的冲动。
还是冲动过后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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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着快要松散的辫子，撞上了他的肩膀。
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他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很软，很细，仿佛用力会被捏断。
他放开手。
她的头发披散开，挡住了半边脸，手捂着头。
“对不起。”
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没关系。”
她低着头继续走，忽然转头怒指，“你再敢惹我，我就告诉我哥哥！”
不是在说他，他转头看到跟上来的男生，是那个让她当众唱歌的男生。
“好了，我还给你啊。”男生手里拿着她的头绳。
她红着眼睛，气愤道：“不要！”
接着跑出了校门。
男生看她跑，跟着追过来。
他捡起地上的书，拦住那个男生。
“你谁啊你。”
“欺负一个女孩子，能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还是想让她对你另眼相看。”
“关你什么事，屁话真多。”
男生一脸拽样抬下巴瞪着他，他的个子没有他高，但比他强壮些。
他拍了拍书上的灰尘，“这位同学，不要把没礼貌当作有个性。”
“你他妈什么意思，想打架吗？”
她的班上怎么有这样的男生。
“我在这个学校待不了多久，你也想吗？”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男生咒骂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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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附近的街上有一个文具书店，是学生们爱光顾的地方，店里还有很多大人不让看的小说书，只要在店里买一本，以后只要花两块钱就可以在店里换一本。
有的学生没钱买，就会蹲在里面看。
他总能在那里看到她的身影。
学生用的辅助教材陈列在最外面，再往里是一些著名文学书籍，小说书则混在中间，再里面连灯都没有，那里面就全是学生不能看的书。
他拿着选好的资料书，站在门口柜台等着老板结账。
外面阴雨连绵，不过特别的凉爽。
她又来了，没有带伞，拿着书包顶着脑袋上，又把校服裤子卷起来，小心地蹦跳，避开水洼，明明很认真，但总给人一种迷糊的感觉。
迈的步子太大，差点踩到水坑，单脚立着，控制不住摇摇晃晃，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
他看着笑了。
老板给他算钱，她跑了进来。
她的头发还挂着水珠，甩了甩头，水溅到他的脖子。
“小姑娘，你又来了。”
正在吃饭的老板娘看到她，过来跟她说话。
“嘻嘻，是啊。”
“你看书也太快了。”
她打开书包，拿出一本小说，放在柜台上，“再换一本。”
“去吧去吧。”
她跑去挑书了。
老板把装好的资料书递给他，他看了眼旁边的颜色鲜艳画着俊男美女的动漫人像，书名还叫作《可爱的她》。
女孩子好像都喜欢看这样的书。
后来，他买了那本书，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完的，他花了三个月也没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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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是他和她经常遇见的地方。
她看书时常会发出笑声。
偶尔还会发出惊叹。
“好帅呀！”
她的想象力一定很丰富。
她看的很投入，也发现不了，他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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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游戏，他输了，选了真心话。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一晚上每个人都绕不过这个问题。
他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剑无极好奇地问他。
“这个……。”
“说嘛说嘛，什么类型的。”
他认真地想了想。
“阳光。”
是站在阳光下的她。
“活泼。”
是兴冲冲地奔向朋友的她。
“善良。”
是安慰同伴而搞怪的她。
“她长的好看吗？”
“好看。”
被下套，他脱口而出的回答，自己也愣住了。
“哈哈哈，快说是哪个女生？”
“没有。”
“还说没有，你刚才是想着哪个女生啊？哈哈。”
“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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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他对异性美好的印象，全部来源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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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喜欢的人吗？”
女生带着害羞的表情问他。
他知道对方已经很勇敢了，有些男生甚至都不敢说出口。
喜欢，这两个词，学生时代的男女们，他们羞于口却又善于表达。
因为年轻啊。
而他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轻易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他被这样的声音束缚。
因为，你的喜欢对另一个带来的，也许是一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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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中考完，家里人才告诉他，母亲病重。
躺在病床上，柔弱的母亲，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
她把所有的温柔和爱给他，他知道，他不应该怪她。
只要她好起来，他可以接受这世上所有的不公。
上天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她不想看到他们流泪。
他没有父亲那么坚强，假装的也不行。
她拉着他的手，畅想着他的未来，那是她永远见不到的。
父亲抱着她，说出尘封已久的心事。
他在后悔，非常后悔。
可是，一切都没用了。
父亲不再顾忌他，他不知道他的话对他这个儿子而言，是多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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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这么大雨，你不回家吗？”
雨水不断冲刷，模糊了他的视线。
她打着伞，站在他面前。
天已经黑了，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认出了她的声音。
是啊，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得回家。
“喂，你没事吧？”
暴雨瓢泼，她向他跑过来，他不想让她看见。
“你是我们学校的吧，我好像见过你。”
早已被浇湿透，他摇头着向后退，离开她的伞。
他想说，你走吧，不要跟我说话。
她的伞跟着过来，雨水很快也将她打湿。
“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没有再后退。
“你是不是哭了？”
他哭了吗？
那是雨淋的吧。
她凑近看他衣服上的校徽，“我们真的是一个学校的。”
天空轰隆，电光乍现，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
她吓得手抓住他的手臂。
“打雷了，好吓人，还是快点回家吧，你的家人可能正在找你呢，我有伞，我可以送你。”
他曾经想过，有一天她会认识他，会跟他说很多话。
“我，不认识你。”他沙哑的声音，难听极了。
“我叫飞渊，你现在认识了。你以为我是骗子吗？”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
“算了，你自己回去吧。”
她有些不开心，把雨伞塞到他手里。
“飞渊。”
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她。
他连把伞都拿不住，被狂风卷走。
“啊，我的伞。”
她惊慌地要去追。
“对不起。”很抱歉。
“哎呀，你怎么了？”
他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蹲下来歇一歇。
“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放弃了她的伞，陪他在雨中淋着。
“怎么办呐，我没有手机，你有没有啊？”
她的声音在颤抖。
“不用管我。”
他不应该让她淋雨，他要起来。
“诶。”
他靠在了她的肩上。
这一次，他真的没力气了。
“这么大的雨，你再不回家，你会生病的，如果发烧的话，脑子都会烧坏的。”
她在说什么，他的脑子确实很疼。
他的心很痛，他真的好难过。
“你是跟家里人吵架了，然后离家出走吗？”
他想说出来，嘴唇嗫嚅着。
“父母怎么会不爱孩子呢，他们是在气头上，你坚持住啊，我去叫人。”
“哎呀，你别睡过去了，我怎么办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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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送到医院，醒来后，只有叔叔在身边。
桌上有一朵向日葵。
护士姐姐说，那是她托她哥哥送来。
还有一张纸条。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希望你早日康复，不要再难过，要勇敢起来，生活还是很多希望的，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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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上就要离开。
连再见她一面说声谢谢的机会，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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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早就认识她，不知道她给他留下来怎样深刻的记忆，不知道她占据了他整个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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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的雨夜，她着急的哭声，经常在他梦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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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那年。
“你有喜欢的人吗？”
同样有女生这样问他。
“有。”
他不再犹豫地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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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时间流逝，年少时那份独特的记忆，被修饰越来越美好。
他不会再遇见她。
他会永远记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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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死了，还要排到什么时候啊。”
人声混杂的新生接待处。
他惊愕地抬头。
站在后面，绑着麻花辫的女孩，头上依然扎着一个粉色蝴蝶结，白色印花T恤，粉色格子短裙，手里拿着鸭舌帽不停地扇。
记忆里那个带着稚气，活泼可爱的女孩，与现在俏丽明艳的女生重叠一体。
几年不见，他半点迟疑都没有。
他跟旁边的人换了位置。
在等着她过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心内翻涌的喜悦。
这一次，他想让她真正的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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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学长。”
“欢迎你，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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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遇见，除了初见，都不再是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