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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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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赵初荔俯卧在地上,风团围住她,来回转圈,仿佛在寻找突破的办法。
这时,郑辰忽然转身向她,动作像牵线木偶,唇角抿得发白,将她翻过身来。
风团欻地一下,避开金光照射,只见郑辰伸手勾住了悬挂玉符牌的冰蚕丝线,一点一点往上提,将玉符牌从她颈子上悬空,企图将之取下。
赵初荔一把攥住丝线,攘开他的手:“小辰,你看清楚!”
郑辰呆笑不答,少年虽然文弱,但力气比起她依旧大许多,她很快被郑辰捏住手腕难以动弹,眼睁睁看着他勾住冰蚕丝,带离自己的脖子。
风团呼呼作响,高兴得如同一团乱劈的闪电,在万水阁的暗处打滚,弄得满室狼藉。
赵初荔一只手费力挣扎,另一只手拼命摇晃郑辰,忽然脑中灵机电闪,她掏出小竹筒,拔下盖子,放出了一口麻倒山大王。
飞蚁停在郑辰手背上,撅起尾臀,长着细毛的钳子固定住周围的皮肤,口器狠狠地一嘬。
郑辰笑意消遁,立刻咚声倒地。
“有用有用!一口麻倒山大王太厉害了,对妖邪夺取心智的人也有用!”她激动万分。
风团咕咕作响,似乎恼怒到了极致。
忽而窗棂一响,清新醒脑的夜风涌进来,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药香,紧接着万水阁中,灯焰拉长摇晃,瞬间明煌如昼。
赵初荔扭头看向大敞的棠蝠雕花轩窗,她萁坐在地,惨兮兮地抽着鼻子。
越过遍地杂乱,虞守白眉尖轻蹙,向二人大步行来,晚风缠在他的身上,拂起烟霞紫的衣带发带,像挥舞漫动的蝶翼,他顿在一坨踩得稀烂的樱桃毕罗跟前,神色莫测地盯住了她。
赵初荔望着那团污糟的酱红色,缓缓抬头,入目的从短靿靴,淡紫凝烟的袍摆,到一双长得令她不敢望到头的腿,她的目光一顿闪烁,移向了劲瘦腰际的黑水晶铃。
可怖的安静。
虞守白那双幽黑发蓝的眼,此时显得更加可怖。
刚经历一场恶战的赵初荔心神无力,率先回避了视线,她推了推地上的郑辰,见毫无反应,泛着酒泽的嫣红嘴唇翕动几下:“郑星和两名书生都被掳走了。”
虞守白目光一沉: “他们被救回来了,此刻人在外面。”
赵初荔撑着地面站起来,她酒意未消,面红耳赤,讪讪地往外走,打算去看那几人。
就感到背后粘着道剥皮削骨的目光,她心里蓦地发慌,双腿像打了结的麻花,软绵绵地扭在一起,双手已经推开屋门,身子却重重地倒在了门槛上。
“你们怎么样?”叶眉蛟狂奔至门口,不期然受了她一个头,当场愣住。
“殿下。”她立刻伏身去扶。
赵初荔忽然生出一股蛮劲,推开叶眉蛟,靠那股劲顶着自己站起来,昂首走出了万水阁。
廊道上,郑星和安待宾、厉孺子三人依次靠墙坐着,时清正在给他们喂丸药。
“他们没事,服药后休养几日便好了,还得多谢师叔祖,第一时间从妖邪手里把人抢了回来。”叶眉蛟隐隐后怕。
赵初荔疑问:“第一时间?他来得那么巧吗?”
叶眉蛟顿住思量,艰难看向她身后:“师叔祖,您是什么时候到的?”
虞守白瞟她一眼,不太想答,但还是开了金口:“你让人去取曲谱的时候。”
赵初荔寒浸浸地不说话,一听就是他随口糊弄的,万水阁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莫非他一直跟踪自己?她忍不住作此想,再次看向了他腰间的黑水晶铃。
虞守白到底,为何,非要视她为妖邪?
这事弄不清楚,解决不掉,她总有种阴森森的被窥视感。
“郑辰在里面,也着了妖邪的道,赶快去处置吧。”虞守白走向楼梯口,对叶眉蛟说。
“那酒博士呢?”赵初荔问。
“抓到了,捆在楼下,我的人正看着她。”叶眉蛟问,“师叔祖是想亲自审问吗?”
虞守白没答,径直走下楼梯,叶眉蛟耸耸肩,进去处理郑辰的事。
赵初荔略加思考,快步跟去一楼。
虞守白在前面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才又继续下楼,来到被除妖弟子们隔开的廊道尽头。
妇人手脚被缚,蜷在地上,还是那张含辛茹苦的脸,此刻却异常苍白,也不再有那股为了生计、谗言媚色的生动,而是弥漫着死气的、极为漠然的表情。
赵初荔心头凛然,突然想起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妇人的姓名。
“你叫什么?”虞守白与她并无灵犀,开口却问出了她此时所想。
妇人唇角抽动,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斜睨向他二人:“你们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虞守白不辨喜怒:“身上有魅气,你早知自己活不了太久吧?“
魅气?
所有除妖弟子听到后,都发出了冷嘶,有的甚至瞬间血色尽失,神色忌惮至极。
“何为魅气?”赵初荔下意识好学。
虞守白淡声:“没有本体,非鬼非妖,由世间异气而生的害人之物,所产生的邪毒之气,魅气狡猾难收捉,极难察觉,妖气之所以容易感知,是因为其修为远远在魅之下。”
赵初荔眼前一亮,那得值多少积分?
“可是苏闻海身上并无魅气,他的死虽然跟魅有关,却不能断言是被魅所害,这当中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虞守白于深思中看了她一眼。
在场的人皆表情凝重,如丧考妣,其中一名颇有经验的弟子说:“师叔祖,我入除妖门二十余载,从未见到过一只魅,究竟是为何,会出现这种逆邪?咱们能对付它吗?”
魅不是普通的妖邪,是应世间异气而生的大邪物。
虞守白的狭长黑眸淬着清蓝的光,极轻地扫在赵初荔这个异数身上。论起异常,还有比她更可疑的吗?
“能对付,不管它是应何而生,身为邪物始终受正气克制。”他侧身,这妇人时日不多了,在她死之前,最好能掏出一些话,查清魅邪的来路。
收到弟子传讯,叶眉蛟煞白着脸,后怕出一身冷汗,从二楼一路小跑,来到妇人面前,声色俱厉:“不肯说实话是吧?你勾结的不是普通的妖邪,将来除了自己性命不保,还要承担连坐之罪!”
妇人竟露出了鄙夷,把脸贴在地上,仿佛靠的是家中的枕头,索性对她闭眼不理。
“她说过要养三个孩子。”赵初荔回味此前的对话,“未必全是杜撰,既然每天出入宝璐楼,总有人多少会知道她的行踪,不如先找到她的家人,来人,去把宝璐楼的东家叫来。”
妇人笑容嘲讽,嘴角扬起僵迟的弧度,勾带着几分深藏的凄凉。
叶家弟子很快带来了宝璐楼的东家,是一名中年男子,满脸写着生意算计,哈腰跟在后面:“小人言六,是庆阳侯府管事,也是这宝璐楼的代东家,不知殿下驾幸,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赵初荔像是没听见什么庆阳侯府,伸手点了点地上的妇人:“此人是宝璐楼的酒博士,她勾结妖邪害人,现在本殿要起她的底,快把你知道的,能搜集到的有关此人的所有事,通通当面道来。”
言六闻言,弯腰上前辨认,大惊失色道:“是你勾结妖邪?”
见妇人厌倦地挪开视线,言六挑眉惊悚:“此人名叫萧茵娘,家住善化坊,自称是个寡妇。”
叶眉蛟眼中犹豫不定,虞守白侧眸向她,微微摇头,赵初荔也判定妇人的信息是捏造的,遂问道:“有谁见过她出现在善化坊?”
言六回想后,极为肯定道::“有!去庆阳侯府要路过善化坊,我家娘子曾在路上见过她。”
叶眉蛟唤弟子:“去查一查,她是路过办事,还是真的住在那里。”
这时,妇人突兀地睁开眼,歉疚地对言六一笑:“东家,对不住了。”
虞守白迅即飞出一道符纸,贴在她的额面,符纸冒出黑气,然而已经来不及,两道黑血沿着她嘴角蜿蜒渗出,妇人哇的一声,又呕出大摊黑血,表情扭曲痛苦,马上就没了气息。
“我给她服过清心丸了!”叶眉蛟大惊,“那魅气真就厉害至此?”
虞守白看了一眼赵初荔,不知在心底转着什么主意。
赵初荔被他怀疑得面青颤抖,甚至想发疯。
难道在万水阁,她差点被怪风害死是在演戏?她跟来盘问,也是为了杀人灭口?
她气极发出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