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思绪在江对岸》狐小渔

5、第 5 章

　　因为马小波专门三令五申了不允许带手机的事，周一的这天早上，江清顺收了江丞的手机，给了他一个新的、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手机。

　　同时也给迟思配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迟思开始死活不肯要，后来听见江清顺说是他们银行给客户的赠礼，送不完了不要钱的，才肯收下。

　　教室里信号也不太好，江丞听周亮说，貌似教学楼楼顶安装了屏蔽信号的仪器，防止学生上课用手机聊天，但因为影响了多媒体教学，也影响了教学楼里的教师，这仪器才没开到最大，但信号也只有两格而已。不过也没关系，江丞上课偶尔发消息，大多时候要么睡觉，要么玩PSP，或者趴着听歌，总之就是不会听课。

　　迟思坐在最后一排，抬头能看见江丞的后脑勺，江丞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飞机头，两人好像在说话，拿了零食分给周围的人。

　　零食是早上江清顺准备的，给两个孩子都准备了，有进口巧克力和棒棒糖，还有奥利奥，早上在车上，江清顺让他们把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吃，说这样可以快速交到好朋友，如果饿了也可以填肚子。

　　迟思看了眼四周完全陌生的同学，他慢慢拉开书包，想递给前桌的同学，但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这一步——他从来没主动去交过朋友。

　　江丞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随意翻开一本练习本，在背面打了格子，然后推了推同桌飞机的胳膊。

　　杜鹏飞正在记笔记，侧头去看他。

　　“来玩五子棋吗？”江丞问。

　　飞机有点为难，抬头看了眼老师，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隐秘地点头，接过了本子。

　　江丞愉快地说：“我是X，你是O。”

　　马小波对他特殊关照，安排了飞机这个同桌，在他们国际班，飞机算是为数不多要学习，并且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同学。

　　开学第一天江丞请他吃了巧克力、薯片，很快就和周围一圈同学打成一片，长得好看的人在哪里都吃香，更何况他还有特别能当谈资的经历，会模仿法国人讲英语，模仿意大利人讲英语……什么口音都会。所有人都对瑞士长大的他特别好奇，想知道瑞士是什么样，上学是什么样。

　　当他们听说江丞上的课就像动漫百变小樱里的课程一样、而且在瑞士，上大学前都是这样自由自在、轻松快乐时，全都羡慕得说不出话来。

　　中午放学，周亮到七班后门等他拖堂的历史老师下课。

　　中午放学时分的食堂最是拥挤，刚回国读书时，江丞第一次去食堂，看见那么多人排队，以为味道非常好吃才会这样，还专门去排了，后来才知道不是的。

　　两人去了小食堂，周亮开了一罐可乐，推给江丞，他摇头，拿了盒牛奶出来：“我喝这个。”他在瑞士上学，整个学校只有他一个是亚裔，他的身高体格没办法跟白人比，受了歧视。他想长高，只好拼命给自己补钙，指望有一天能像同学那样高。

　　食堂是周亮他舅承包的，周亮提前给他舅舅说了，舅舅又给厨师打了招呼，两人直接去了小食堂，吃小炒，分量给得很多，而且营养也更均衡。

　　小炒端了上来，江丞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牛奶，一边盛汤一边道：“要是食堂有炒栗子卖就好了，你问问你舅舅，要不要新开个窗口，专门卖炒栗子？”

　　“行，回头的我问问。”

　　江丞又说：“要是那家吴记炒板栗能在我们学校开个分店就好了。”

　　他喜欢吃的那家在他以前读的私立那边，离实外也不算很远，坐车二十分钟，江丞挑嘴，觉得那家的好吃，其他的都没那家好吃。

　　周亮想了想，说：“我班上有体育生下午要去那边体育场训练，我让他帮你带一份去教室？”

　　体育生训练过后，还要回学校住。

　　江丞闻言立刻同意，又道：“今天中午迟思想跟着我，还好我走得快。”

　　倒也不是不想带他，就是想到自己吃的东西价格比大食堂那边贵，迟思那么节俭，对他而言是负担。

　　“算了吧，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鸟。”周亮不认识迟思，只是听江丞说，然后见过一面而已。

　　虽然长得清秀，但是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更难以置信居然是学霸。

　　学霸就更讨厌了！

　　“不是，他跟你想的不一样。”江丞把迟思因为不会用微波炉出的糗的事告诉给了周亮，周亮马上想起他把洗头池当做洗脚池的事，立刻笑了。

　　“昨天中午我带他出去吃的日料，丢死人了，他脱了鞋，穿的是一双破洞的袜子，起码破了五个洞吧。”

　　江丞觉得迟思的东北式普通话说的也很好笑，不过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小时候刚接触德语和法语的时候说不好，就被人鄙视过，所以他绝对不会去笑别人口音。

　　周亮也是啧啧称奇：“……这哥们儿也是个奇人。”

　　两人吃过饭，又在学校里新寻了个据点，蹲着抽了几根烟，中午一点才回的教室。

　　江丞看见迟思在和马小波在讲台上低声说话，过了一会儿，马小波让他下去，又去找到副班长，是他同桌飞机。

　　飞机照着午休学生的名单点了一次名字。

　　九月的中午，格外闷热，头顶的风扇转得咯吱响，江丞趴在两本书上，热的睡不着。

　　他家住的有些远，小张开车接送加起来得有一个小时，可午休时间统共才两个小时不到，算上吃饭时间，压根没法回家休息。

　　中午午休对他分外的难捱，他上课喜欢趴着睡，那是没办法，太困了，又不能躺、又不能逃，可是连午休也不能回家，就有些羡慕住校的同学了。

　　至少还有张小床，天气这么热，风扇还不给力，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也不明白读书到底有什么意思。

　　放学，他和迟思一块儿出校门，坐上车。

　　车上只有小张一个人，江清顺一般下班时间比他们晚自习要早。

　　回家，江清顺在客厅看电视，随口问了句：“作业写完了吗？”

　　江丞一个字没动，说写了。

　　迟思也说写了：“还有预习的作业。”

　　江清顺说：“那挺好，小丞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问迟思。”

　　江丞“哦”了一声，江清顺又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李叔叔？”

　　“什么李叔叔？哪一个？”

　　“就是爸爸的一个朋友，上次带你去参加他女儿的升学宴，还记得吗？”

　　江丞说有点印象：“怎么了？”

　　江清顺把电视音量调低，然后找了一个信封出来：“他啊，在你们学校附近新开了一个电影院，刚开业，在搞活动，送了我好多票，我就要了几张，你这周五放学带上迟思，带上你同学一起去看电影吧？”

　　“有什么电影看的？”江丞从他手上接过信封打开，里面有十几张那种兑换电影票的劵，有效期到十二月。

　　江清顺说有个《变形金刚》：“可以看这个。”

　　“行啊。”江丞不太感兴趣，但聊胜于无，正好他周五也打算去买东西。

　　第一周上课还算轻松，但到了第二周，就显出紧迫来了，不过因为他们是国际班，英语成绩是最大的指标，所以江丞在这个班级里还算得以生存，他们班的外教是加拿大人，江丞是唯一一个能和他流畅对话的人。

　　可实外管得太严格了，比江丞的初中私立严得多，中午午休不能随便乱跑，下午自习课都有学生会来点名，下午放学到晚自习的一个半小记时也不允许随便出校，听说到了高二，周六还要上课，而且到高三后，尖子班连周末上午也要上课，一周只能休息半天不到，简直闻所未闻，像军事化管理。

　　手机也被没收了，一个连贪吃蛇都没有的老年翻盖机快把江丞逼疯了，奈何早晚都有人接送，连买新手机的时间都找不到，这和他以前读私立随便翘课出去玩的感觉完全不同。

　　忍耐了一周，周五下课，江丞请了前后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变形金刚》。

　　他买了爆米花坐在最后面，迟思就坐在他旁边，爆米花放在中间，江丞让他吃。

　　迟思在县城见过老式的爆米花，二元钱能买一大袋。

　　可是在这样的电影院，一桶竟然要卖十块的天价！

　　不过来南京也快十天了，他早已了解到了这边的物价情况，迟思把手伸进爆米花桶，江丞看着电影，也伸进去拿爆米花，两个人的手在香甜得腻人的气味里碰了一下，江丞毫无反应，迟思却一下感觉到了静电，浑身一僵，刚拿起来的爆米花就掉了下去。紧张的！

　　电影开场十分钟，江丞就从侧面偷偷出去了。

　　迟思以为他是去厕所。结果过了有七八分钟，江丞还没回来，他立刻意识到不对了，也跟着出去，在男厕里找了一通。

　　没人。

　　迟思开始给江丞打电话。

　　手机店，江丞把手机卡取出来，上到了新手机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得买个新卡。

　　新手机用新卡，破手机用旧卡，不然下回接电话被江清顺看见，就得露馅了。

　　于是他随手把旧手机卡揣在兜里，在手机店买了张流量优惠多的新电话卡，弄进刚买的诺基亚里，他买的是最新款，上下滑盖，屏幕比较大。

　　迟思打他电话，一直没打通，在电影院来回跑了几次，焦急地追问工作人员有没有看见一个穿校服的黑发男生，工作人员也说没注意。

　　今天是周五，刚开业的新电影院人声鼎沸，加上还开在学校附近，所以学生多，很难注意到他说的是哪个。

　　迟思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就跑去上回找过江丞的网吧，在燥热的夜晚里跑遍了附近每一家商店、餐厅，一边发疯似的找他一边打电话，可一直都是关机。

　　江丞去哪了？

　　江丞买了新手机，把配件塞到书包，丢掉盒子，又去买了点别的，再回到电影院，电影已经过了半，快结束了。

　　他回到座位，发现爆米花还在，迟思却不知所踪。

　　等了一会儿，迟思没回来，江丞后知后觉地想到——不会是出去找他了吧？

　　他问了旁边的飞机：“你知不知道迟思去哪里了？”

　　飞机说不知道：“好像他人没在很久了，电影刚开始没多久就出去了。”

　　江丞心说糟了，忙摸出老年机，这才发现刚才换卡关机一直没开。

　　他走出影厅，拨了迟思的电话：“喂……？”

　　“……小丞。”迟思紧绷的心弦一下就落下去了，他蹲在路边，浑身都被汗水打湿，声音沙哑着道，“你终于接电话了。”

　　“你在外面找我吗？”江丞有些心虚，“对不起啊，我刚才手机关机了。”

　　“知道你没事就好，刚才发现你不在了，急死我了，”迟思笑了笑，手掀起上衣去擦脸上、脖子上的汗珠，赤着奶白色的腹肌，“你回电影院了吗？”

　　江丞说回了：“电影都结束了，你在哪？我来找你，我们去吃饭吧。”

　　“我回电影院找你，你别乱跑。”迟思站起来，朝电影院方向走去。

　　“好，我在买爆米花这里等你。”说完，他又问，“你没给我记爸打电话吧？”

　　迟思一边过马路一边回：“差点就给叔叔打电话了，我以为把你弄丢了。”

　　很快，迟思回来了，江丞虽然知道外面很热，但没想到他会热成这样，校服几乎全湿，清秀的面孔上也全是汗珠。他赶紧把刚买的加冰可乐递给迟思，又摸出湿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汗：“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迟思把可乐贴到脸上降温，喘着道：“不用，我请你吧，你想吃什么？”

　　“不不不，我请你，走吧，去吃韩国烤肉。”看他大汗淋漓的模样，江丞实在过意不去，想了想，道：“其实……刚才我是去给你买礼物了。”

　　迟思一下就愣了。

　　江丞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上面印着精致的品牌LOGO：“给你买的新钱包。”刚才去给周亮买生日礼物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钱包，便一下想起了迟思——迟思缺一个钱包，就顺便买了一个。

　　迟思不认识这些，可一看这皮革纹的包装盒就知道一定不便宜：“这不合适，小丞，你自己留着……”

　　“拿着吧，我有钱包用，这个买给你的，下次不要把钱藏在鞋底了。”

　　“我没……”迟思红着脸想辩解，他不是故意把钱放鞋底的，他一般都缝在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