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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养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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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希羽气得身体打颤,颤抖着手指着男人鼻子。
“你离我远点!”
尚云赫手背蹭了蹭刚刚被扇了一掌的下颌骨和侧颈,嘴角噙着不屑。
他犀利目光扫向宋哲,“我刚是被人扇巴掌了吗?”
宋哲感觉自己的头发就像十五那年,在竹林看到从天而降的长蛇一样,全部直愣愣竖起来了。
他笑得脸色难看,上前拦在尚云赫和姑娘中间,“三哥,冷静!”
“冷你妹!”尚云赫气到胸腔爆炸,他一把揪起宋哲领口,“你少在这给我和稀泥!”
叶希羽原本还按部就班,仔细地叠放蜀锦,可旁边男人声怒吼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在狂啸,她手指颤抖,连东西都拿不稳。
叶希羽急得着急忙慌把东西塞进箱子里,捞起椅子上的宣传册,拖着箱子,一溜烟地跑了。
她疾步穿过大厅,耳边全是人们的唏嘘声。
身后男人的发怒的声音像一团烈火,熊熊威胁着她的双脚。
叶希羽眼眶一酸,泪水猝不及防夺眶而出。
完了,全完了。
为了这次的文化交流,从养蚕喂桑,到最后丝织成品,他们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挑选的全部是最上等的好丝,结果全都被她搞砸了。
就算知道家里人不会为此埋怨她,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期许的目光。
走出文化大厅,寒气扑面而来,冷冽的风钻进单薄青纱,身体颤抖的愈发不受控制,她不知道是因为气得发抖,还是因为害怕男人的报复胆颤,但绝对不是因为外面天寒地冻的原因。
叶希羽走到光线相对昏暗的侧门,搬倒箱子,从里面翻出卫衣套在身上。
手指碰到冰凉如丝的织品,她的心却比这更加苦寒。
叶希羽抹掉眼泪,却有新的眼泪掉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把箱子重新合上,一人一箱,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刚才打人那个!”
尚云赫冲着刚走不远的背影喊道,“你给我站住!”
他追的越快,前面那姑娘就走的越急。
他一喊,对方直接发出一声惊恐尖叫,直接消失在了他面前。
尚云赫一手叉腰,站在原地粗喘,“也就这点能耐啊,不是挺厉害的吗?跑什么呀?”
漆黑的夜晚,他的心脏汹涌澎湃。
一只小白兔,活生生从他眼前溜走。
“不能忍!”
尚云赫气得直跺脚。
宋哲紧随其后追出来,看到不远处只有尚云赫一个人,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诶呦!三哥,我可算找着你了。”宋哲喘的不行,“差不多就行了。”
尚云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扇你一巴掌试试?”
宋哲本能地往后退了三步。
“宰相肚里能撑船,咱们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啊!”瞥见尚云赫眼底的怒火减了几分,宋哲继续道,“再说,人姑娘也没真扇到你脸上,不就是脖子嘛。”
尚云赫微眯着几分危险,“你说什么?”
宋哲小声嘀咕道,“追溯到底,是你先弄坏别人作品的。”
“你再说一句?”
尚云赫咬紧后槽牙。
宋哲扭头就跑。
踩了老虎的尾巴还不跑,那就是站在原地等死。
看着宋哲跑远的背影,尚云赫哭笑不得。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先是他的作品因为他和宋哲打闹摔坏,后有他不小心弄坏别人蜀绣。
好在他化险为夷,可也实实在在挨了别人一巴掌。
他曾经在母亲墓前发过誓,就是他将来的老婆,也不能动他一根手指头。破天荒的,今天直接被一陌生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对方还是个柔弱的姑娘,那小胳膊细腿,他不用使劲就能捏断。
更气了。
尚云赫深吸一口凉气,肚子里的怒火和凉气中和。
忽然,他余光瞥见大厅侧门的地上,有什么东西随风缓慢飘动。
尚云赫走过去,那条轻如鸿羽的丝带,刚好随风飘落在他脚边。
是一条青白相间的丝带。
他俯身捡起,冰凉丝织垂在掌心,有几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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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希羽到家门口就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离开文化馆的时候,最后一班末班车也开走了,她拖着箱子在车站附近打听了好久,才说服一辆摩的送她回来。
临到家边,她的裙子又因为绕到了摩托车后轮胎,拽出来就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感觉扔垃圾桶都会被捡垃圾的人嫌弃。
叶希羽彻底没了脾气,心里安慰自己说,这是祸不单行原理。
原本这个时间点,家里堂屋门顶的灯早就熄灭了,但今天不止灯亮着,连两扇大门都开展了,看起来像是在迎接谁。
叶希羽咬着下嘴唇,心里内疚不已。
家里这么郑重其事等待她的好消息,可等下她该怎么开口告诉父母,文化馆长甚至都没有问她蜀绣相关的问题。
她还把耗时费力研发出来的新款锦绣给弄勾丝了。
叶希羽叹了口气,垂头丧气把箱子撂在墙边。
饭是没胃口吃了,先换个衣服,把弄坏的部分挽救一下吧。
“……你们当初领养她,不就是因为女孩子心思细腻,好以后能接手你们的手艺嘛。”说话的是镇上远近闻名的媒人王婆,“可当时谁能料想到现在这么难呢!”
母亲叹了口气,“早知道现在靠手艺吃不上饭,当时就该领个男孩,家里有个顶梁柱总比姑娘家强。”
叶希羽伸出去撩门帘的手顿住。
王婆跟着惋惜,“不过想开点,现在也不是不能招上门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母亲霍娟连忙问道,“人家同意做上门女婿?”
“娟子,你瞌睡了说胡话呢吧?”王婆端起腔调,“人家什么家境?别说是上门女婿,就是十里八乡的女孩子排队去相亲,人家也得挑着见呐!”
霍娟认清现实,“也是。”
叶希羽无力地靠在墙角。
屋子里一片温暖,谈笑声不绝于耳,仿佛在讨论新春小品。一门之隔的外面,十二月的湿冷钻进衣服,刺痛骨头。
比冷更可怕的,是门内他们的对话。
她像是菜市场堆放在车旁的白菜,毫无尊严地被人揶揄、调侃、贱卖。
叶希羽全身麻木不已,她很生气,很生气,气得想要掀开门帘进去,一脚踹翻他们的茶桌,最好滚烫的茶水能飞溅到王婆讨人厌的嘴脸上。
可她心脏在正常跳动,也没有觉得呼吸不顺,脑海一片空白。
她希望自己像几个小时前那样,委屈就哭,生气就发火。
可母亲那句,“早知现在,当初就该领个男孩回来”,让她一瞬间丧失了所有表现情绪的能力。
是的。
她是叶家的养女。
叶希羽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爸妈亲生的。因为父母不能生育,所以才领养了她。
从小到大,她是幸福的。
叶希羽用力掐着大腿,疼痛感缓缓将那阵麻木压下去。
她转身朝西院方向走去。
她需要冷静冷静。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跟希羽说说,最好这周末抽个时间,让两个孩子见见,人家男孩也是经常天南地北全国出差,这个机会难得。”王婆起身往外走。
霍娟跟着起身,“你说这些都挺好的,只是我比较担心,男方都三十出头了。”
叶希羽没来得及走到西院大门,就听到王婆出来的声音,只能一头扎进厕所。
“男的大点知道疼人。”
一晚上一言不发的叶闻延突然开口说。
叶闻延的话让王婆莫名沾沾自喜,“老叶说这话不假,再说了娟子,你们希羽也不小了。”
霍娟先看到墙角的箱子,正是叶希羽今天出门时候带的箱子。
她左右环视,不见闺女身影,“希羽回来了?”
“嗯!”叶希羽吞了下口水,压下去嗓子里的那股哽咽劲,“我厕所呢!”
送走王婆,叶希羽就算没整理好情绪,也不好继续赖在厕所不出来。
霍娟一眼看出叶希羽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连忙握住她的手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伤痕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怎么弄的?”
叶希羽摇摇头,“一言难尽。”
“不管怎么弄的,闺女安全回来就行了。”叶闻延撩开窗帘,“先进来再说,外面冷痴痴的。”
另一边,尚家__
因圆满完成任务,尚云赫回到家,一进门就直奔父亲的保险柜,轻车熟路输入密码锁,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然后规规矩矩重新把保险柜锁上。
尚勋:“……”
报喜哲从头到尾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跟老爷子讲了一遍,尤其他们临场挽救猴子尾巴那段。
当然,尚云赫不小心勾坏别人绸缎那段,他没说。
主要某人正目光犀利在后边瞪着他。
“尚叔,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宋哲拖来一把椅子,昂首挺胸坐在尚勋面前,“还好三哥脑子转的快,把猴子尾巴和保护野生动物联系起来,这样作品有了故事性,大家对我们竹编就更印象深刻了。”
尚勋淡淡扫了眼懒懒倚靠在门框,心里正在盘算拿着他的钱出门去吃地锅鸡的儿子。
尚云赫什么尿性,这个世界上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尚勋清清嗓子,问道,“你脚底没摸油,怎么平地上就突然摔了?”他冷哼了声,“老三又动手打你了吧?”
宋哲拼命摇头。
三哥是踹的。不是手,用的脚。
尚云赫不耐烦地催促,“地锅鸡你到底吃不吃?”
宋哲麻溜站起来,“吃吃吃!必须吃!为了这顿鸡,我整整激动了一个星期。”
尚云赫:“……”
宋哲嘿嘿一笑,“尚叔,那我们就出去吃了?”
尚勋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从他眼前消失。
走了两步,宋哲又突然回过头来,“尚叔,是您答应我们的,事成回来请我们吃饭,所以三哥拿您的钱,不算是啃老吧?”
尚云赫一把拽住宋哲卫衣连帽,“你到底饿不饿?”
两个年轻人走远,尚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老三?吃完回来到我书房一趟!”
宋哲疑惑地看向尚云赫。
“三哥?”宋哲说,“尚叔什么时候有书房了?尚书房吗?”
尚云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可能书房听起来高级点?”
他也不知道他父亲什么时候多了个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