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强惨受确诊绝症以后》须补

14、喵喵喵喵

　　陈觅心脏仍然在突突地跳，他不敢平躺，半坐已经喘不上气了，只能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说实话，很难受，但这种难受是从身体内部悄无声息开始的，一种无声无息的腐败。每一个零件都在努力运转到仿佛咯吱作响，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难受，只能说连呼吸都是拼尽全力的自救。

　　他想开口回答严豫川的问题，话说出口之前，先是不自觉的，长长的一声叹气。

　　陈觅很讨厌叹气，他过得最难的时候都不曾叹气，叹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这些日子叹的气却仿佛花光了这辈子的所有名额。这不是他主观能控制的。

　　他只是缺氧。
　　身体抢过了大脑的控制权，他挣扎过，只能暂且认命。

　　严豫川看他张口前先叹气，就知道他还缺氧。
　　陈觅和他对视两秒，无奈一笑，耸耸肩，蜷起膝盖：“哥，我想要氧气瓶。”

　　于是晚饭也是手边放着氧气瓶吃的。

　　陈觅一边吃一边祈祷上帝原谅他。

　　他胃里不舒服，恶心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喉间，但一口都不吃也容易胃痛。
　　勺子在粥碗里放了半天，一万个假动作才勉强进一次嘴。

　　想起自己以前很不理解助理为什么会吃的这么磨蹭，一顿饭恨不能换八百个姿势，吃两个小时。
　　现在才惊觉，原来未必是故意的，有可能是小姑娘气血不足。

　　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有这种感同身受吗？

　　严豫川坐在对面，看陈觅一顿饭慢吞吞地吃不下，心疼到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实在吃不下就别勉强了。”他起身，帮陈觅顺了顺背，手心摊开，是几颗黄色的玻璃纸硬糖。玻璃纸在灯光底下折射出粉紫色的光。

　　陈觅喜好偏酸甜，他身上常备几颗，就怕陈觅又不好好吃饭，犯低血糖。

　　陈觅冰凉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掌心，取走糖果。
　　严豫川心脏一跳，看着陈觅盘腿在轮椅上，手指灵活地扭开糖纸。

　　还没来得及收掉碗筷，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你好，快递——”

　　陈觅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消费记录。
　　没有啊，他确确实实千真万确没有在网上买任何东西啊。

　　哪来的快递？还是严豫川的？

　　严豫川压下门把手，冷空气一瞬间涌进来。
　　“您好，摄影器材，麻烦签字验收一下……”

　　敲门的快递员一边递来一支笔，一边自以为不明显地打量严豫川。
　　一副有话要讲又不敢发言的模样。

　　打量到第三遍的时候，严豫川正好签完名字，陈觅推了轮椅过来，拆开快递包装仔细查看宝贝器材的安危——大约是何听寄来的。

　　前几天何听给他打了电话。一来说手上的项目告一段落了，正好打算回国，想要来看看他，被他拒绝了；二来说整理出一些他遗忘在工作室的东西，回国了就给他寄来。

　　器材倒是没事，但是对面这个年轻快递员……

　　陈觅失笑，主要是这人年纪看着不大，眼神里还带点“清澈的愚蠢”，看过来的眼神也几乎没有什么恶意。
　　不然就这个打量人的方法，他就要关门报警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推着轮椅往前两步，刚好从严豫川身后露出脸来。

　　快递员的目光从严豫川脸上移到陈觅笑吟吟的面庞上，脸竟然一点点红了起来。

　　这确实也不能怪他，陈觅这张脸之前就美得雌雄莫辨，现在头发留长扎了起来，还坐着轮椅不辨身高，更是很难让人一眼认清他的性别。
　　门口的灯映在陈觅骨相完美的脸上，浅色发丝垂在脸侧，宝石蓝的眼睛望过来，显出几分不容亵渎一般的距离感。

　　他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张游戏里才会存在的，建模一样的脸庞，又有点像他堂妹最近追的什么纸片人……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十来年上学念的书一下子忘得精光，总之就是很美，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美。

　　不对，应该回答问题，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快递员嗫喏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如梦初醒一般移开视线：“啊，对，严哥！”
　　“我是涛子啊，严哥你啥前儿回来的，咋一点儿没有消息风声呢？”

　　然后又搓了搓手，显得有点不安：“我应该……没认错人吧。”

　　确实有点眼熟。

　　门一直敞开着，陈觅觉得有些冷，拢了拢卫衣外面套着的马甲。

　　严豫川余光瞥见陈觅的动作，干脆退后两步帮陈觅的轮椅转向，撤回屋内，免得把人给冻病了：“进屋再说吧。”

　　快递员有点拘谨地换了客用拖鞋，一进屋，发现客厅装的格外温馨。

　　涛子本以为按他严哥这种“冷酷无情”的作风，屋子应该是那种黑白风极简或者现代风之类的……结果屋里到处都是毛绒绒的。

　　可能和另一位有关吧。

　　涛子悄咪咪地瞄了那位一眼，感觉自己的脸上温度又上来了。
　　可他真就是纯粹的欣赏啊！

　　但没用，该脸红还是脸红。

　　严豫川递来一杯热茶，涛子赶忙起身接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位上，笑容憨厚：“严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梁老师家儿子。”

　　“就是以前关哥他们老喊我涛胖的那个小胖子！”

　　严豫川敛眉，梁老师是他的高中班主任，确实是有个叫“梁涛”的小胖子总来班里玩。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胖如今瘦溜到不行，也难怪他一时间没认出来。
　　仔细一看，确实还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梁老师现在怎么样，身体康健吗？”
　　他算是老来得子，有梁涛的时候都四十了。

　　现在梁涛估摸着也得有二十来岁，梁老师大约都退休了罢。

　　涛子一喜，知道严豫川这是彻底认出来了，狠拍一把大腿：“哎，我爸身体好着呢。”

　　“退休？没退休，人可闲不下，还返聘了。”
　　梁涛啜了一口热茶，感慨一声。

　　“我这不是周末，帮我姐夫送送快递，我堂姐他们整了个快递驿站，就在小区一拐弯那儿……”

　　也许是碰上好多年没见的人，梁涛有些兴奋，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

　　“不过说起我爸。”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又激动起来，“真巧了！我爸最近正愁这件事呢！严哥你可得帮帮忙，不然老梁的头发都得拔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