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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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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南楚大概能猜到一些。去年五月,苍江发大水,冲垮了堤坝,两岸的寰郡、朝郡和祈郡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大片良田被淹没,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款二十万两白银,粮食五万石送往灾区。
三郡太守纷纷组织百姓重筑堤坝,修缮房屋。可就在八月初,祈郡沿岸的堤坝突然再次垮塌,压死了劳工百余人,监察官员上报朝廷,处决了一批设计堤坝的工匠,安抚了劳工的家人,便再次开始修筑。
最后堤坝顺利修好了,但是被处死的那批工匠的家人纷纷死于非命,像是另有隐情。结合刚刚辛昭说李珺私吞了朝廷赈灾的粮食和银子,那应该是由于偷工减料导致的堤坝垮塌,而那些人又为了隐藏罪行而害死了那些工匠和他们的家人。
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但绝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可以知道的。
“殿下办案,还是不要为难小女子的好。”南楚靠在墙上,她壮着胆子拨开了辛昭的手,脸上已然是绯红一片,不知是被拍的还是羞的。
辛昭挑了挑眉:“为难你?”
“……嗯。”南楚偏过头,她实在难以承受这人灼热的目光,像是在被火烤似的,让人心里发慌。
只是辛昭不让她逃避,把她的脸捏了回来:“躲什么,本宫要吃了你不成?”
南楚挣了挣,没挣开,索性闭上了眼睛:“殿下别拿我寻开心了,您再不回宫,皇后娘娘怕是要生气。”
南楚这话一说,辛昭是真的气笑了:“连你也知道拿我母后压我,真是好样的。”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本宫也帮不了你,自己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躺着吧,可别冻死了。”辛昭起身离开了牢房,连外面的门锁都没有锁上。
“殿下!”眼看辛昭要走,南楚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站起来,扒在门上问她:“那李珺的案子就这样结了吗?赵娘子不会是凶手的!”
辛昭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赵小渐是自己求死,随她吧。”
难处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汤婆子,汲取着上面的暖意。
第二日一大早,狱卒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赵氏死了。她脱下外衣悬挂在铁窗上,吊死了。
李珺一案,就此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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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是被南文贺亲自接回家的,盛安县令在南文贺面前仍然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被骂得跟孙子似的也不敢还一句嘴。
南楚回到南府以后,二夫人急忙拉着她用柚子叶洗了澡,睡了一晚潮湿的牢房,她本就刚好的身子又垮了,浑身无力,尤其是手腕和腹部的伤特别疼。她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刚躺上床,了了就一脸不高兴地走到床边:“小姐,四夫人来看你。”
南楚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到了那个从外面进来的人,眉眼艳丽,红唇轻启,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似乎是在数落身边的丫鬟,她穿着华丽,脚步沉稳,不急不徐的,真真称得上一句绝代风华。
只是,这位南文晋的妻子,南府的四夫人,不是她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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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这次是真的吓死我了!”了了一边替她擦脸和手,一边埋怨着:“昨天四夫人来了,还以为是来看你的,结果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南楚有气无力地回应着:“随她吧,我也不需要他们来看。”
了了愤愤不平地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可是四老爷应该要来看你才对啊!小姐你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连一句过问都没有!”
南楚摇头:“他说过,自从我娘死了以后,他就不是我的父亲,你也不用为此生气。”
了了不认同这些话,她觉得为人父母就是要多关爱自己的子女,可为什么他们南府的四老爷能够如此狠心,十年来不闻不问,还不如二老爷和袁夫人这两位伯父伯母来得亲。
用过午饭以后,府医尹姐来了一趟,照例是把完脉后对南楚一顿数落:“我看你身体好得很,哪里需要看大夫啊,你比地里的牛还要壮实!去牢里住一晚不也活蹦乱跳的,还敢承认自己杀人呢!”
面对尹姐的阴阳怪气,南楚哭笑不得,只能巴巴凑上去撒娇卖乖:“尹姐,好姐姐,我这不是在求你吗?我感觉我最近真的不太对劲,连一个普通女子的钳制都挣不开,我肯定是病了。”
尹姐甩了两下没能甩掉南楚的手,便任由对方抱着,嘴上却是丝毫不饶人:“你没病,你好着呢,谁敢站在那儿硬生生接别人一脚不躲的啊,你就敢,谁敢身子没好全就去牢里住一晚啊,你也敢,你哪儿有病啊,有病的是我,一心想帮你调养身子,但是你狼心狗肺的不领情啊!”
“哎呀好姐姐,我是说真的,我力气是不是变小了?”
尹姐将信将疑地握住南楚的手,两人角力了一番,尹姐皱眉道:“你虽然底子弱,但是力气并不小,到底是哪家奇女子能把你钳制住?”
南楚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庆幸的是,不是她弱,不幸的是,对面真的很强!
晚些的时候,南彦来了一趟。
“常意,你真的没有杀人吧?”南彦坐在桌前,喝了一口了了奉上来的茶,便开门见山问了这么一句,险些给一旁的了了吓得摔了茶壶。
南楚对了了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关门,这才回道:“二哥可是查到了什么?”
南彦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你让我去找李珺上元节带出去玩的那个叫浮烟的女子,我找到了。”
南楚疑惑地拿起这块玉佩,心下一惊——这玉佩,竟然和她腰上那块几乎一模一样!不仅是质地花纹,就连玉佩上的流苏也是一般无二,也就是说,那个卖炭的说的竟然是实话,他真的认得这块玉佩。震惊之余,南楚还是有些不明白这玉佩和女子之间有什么联系。
“浮烟,百花楼的妓子,昨日死在了床上,死的时候不着寸缕,脸上满是刀痕,身上其他地方却没有伤口,房间里也没有异样,我初步判断是服毒自杀,”南彦说着又喝了两口茶水,压下了心里的不安,“这块玉佩是她的遗物,因为沾了血,老鸨觉得不吉利,这才没被拿走。我看了,和你腰间的环佩几乎一模一样,应是出自同一个匠人之手。”
“死了?怎么这么巧……”
南楚拿着玉佩喃喃道,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她腰上这块玉佩,是她娘亲冯婉生前给她的周岁礼物,是出自大家之手的宝贝,可浮烟一个妓子,又是怎么拿到这样的东西?她既然有这样的好玉,又怎么会沦落到风尘地?
“另外,还有一封书信,不知道是打算寄给谁的,更像是一封陈情书,”南彦拿出信纸,展开,“上面详细交代了她和李珺是怎么从情深意重到恩断义绝的,她在信中承认是她联合赵氏一起杀死的李珺。”
南楚拿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那就是了,杀死李珺的应该就是浮烟了,我记得她和我身型的确差不多,路人容易看错也很正常,百花楼那边报案了吗?”
南彦摇头:“报什么案啊,老鸨借机狠狠敲诈了一笔浮烟前晚的恩客,就把尸体丢在乱葬岗了,那老鸨可是个见钱眼开的,敲了我好大一笔才把东西给我。”
“好二哥,下次我把银子补给你。”南楚讨好地晃了晃南彦的胳膊,见南彦脸上露了笑,她才开始想,这位名叫浮烟的妓子到底有何特殊的,这块玉佩是从何而来?
“常意,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吃着朝廷俸禄查案的。”
南彦指着玉佩和书信问她:“那这个,要我帮你交给盛安县吗?”
南楚摇了摇头,拿出帕子把玉佩仔仔细细包好:“不用了,李珺的案子已经结了,赵娘子和浮烟也都死了,这些东西我就先收着吧。”
“说起来,”南楚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继续道,“二哥可知道,泰安公主身边可有一个来自江南的嬷嬷?”
南彦皱着眉想了想:“不曾听说,泰安公主身边只有一个大宫女叫做茱萸十分受宠,其余的没有传出风声,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大公主?”
南楚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听到些坊间的风声,刚好又想起来祖父那日曾提起,大公主颇有谋略,若是个皇子,想必皇上也不必为了立储而忧心。”
“嗨呀,”南彦拍了拍南楚的肩,“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你也老大不小了。”
眼看南彦就要说一些有关年龄的话题,南楚急忙道:“对了二哥,那赵娘子可安葬了?”
南彦也没多想:“你让我们好好给她葬了,我就让人买了寿材和寿衣,葬在城外了。”
南楚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郑重地道了谢:“谢谢二哥!”
南彦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谢什么,你是我妹妹,你不能抛头露面做的事情,哥哥替你做,这是天经地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