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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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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渐渐矮了下去,南楚只觉得站久了腿都有些麻,没忍住问道:“殿下每日都要批阅这么多折子吗?”
辛昭闻言抬了抬头,笑着道:“怎么,觉得稀奇?”
她被辛昭这么一看还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大周自开国以来,没有哪位公主会直接参与朝政,虽早有听闻,但亲眼所见还是不免惊讶,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辛昭没有说话,而是将最后一本奏折写上批注,然后放在一边,这才站起身来,拉着南楚来到一面书架前。
“你看到了什么?”辛昭笑着偏过头来问南楚。
南楚抬眼看去,这一面书架与其他的有些不同,这里都是兵法之类的书,而在书架正中央,还挂着一幅展开的大周地形图。
“殿下为何带我来看地形图?”
“因为这就是本宫能站在现在的位置的原因。”
“本宫十四岁那年,兵部尚书连带着两位侍郎和一众郎中全部入狱,父皇让我接管兵部,自然遭到了百官的反对,那时他们说,古往今来,公主参政的王朝都会走向灭亡,女子走进前朝,那是有违礼制冒犯神明,会毁了国运。”
南楚听着辛昭的话,不自觉地抿紧了唇,是啊,女子不能参与国事,不能为官不能为将,只有她的母亲冯婉曾经打破了这个偏见,以赫赫战功成为了大周的第一个女将军,可是她也是大周唯一一个女将军,这十几年来,再无后来者。
“我父皇说,大周幅员辽阔、国力强盛,国运绵延不息,而他是皇帝,他的女儿乃真龙之女,定能给大周带来福祉。”辛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看看南楚有何反应,可是南楚依旧是认真地看着地形图,认真地听她说话,见她停下来,还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似乎在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辛昭不着痕迹勾了勾唇,继续道:“那时的我面对朝臣的质疑,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们心服口服,南小姐不妨猜猜,我说了什么?”
南楚摇了摇头:“还请殿下恕罪,我猜不出来。”
辛昭没有继续问她,而是自己说道:“‘本宫熟知边境布防,天下地势尽在心中,自认为能胜任此职位,诸位大人尽可以向本宫提问,若是本宫有一个问题答不出来,便再不会踏入前朝半步。’我那时是这样说的。”
十四岁的辛昭应当还有些稚气,或许脸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却能如此自信又如此沉稳,南楚想着那时辛昭的模样,惊讶于辛昭的聪慧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敬佩,在面对所有人的反对时,她仍能坚定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了不起。
南楚后退半步,认认真真地对着辛昭行了抱拳礼:“殿下,您是千古第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辛昭扶起南楚,大笑道,“不必,本宫说这些只是为你解惑,并不是在向你炫耀什么。”
“这幅地形图是本宫六岁生辰的时候,母后送给我的,她让我熟记天下地形,要把整个大周都放在心中。”
南楚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的远见卓识也让人敬佩。”
辛昭脸上的笑意似乎僵了一瞬,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回到座前,辛昭提起笔为南楚描了一幅小像,她一边描一边道:“南小姐你可知,父皇为何非要我接管兵部?我大周人才济济,朝堂之上更是卧虎藏龙,父皇怎的就非要一个女儿手握重权?”
“这……”南楚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三年前,那时的大皇子辛玘在朝堂经营了两年,风头无两,朝中流言四起,都认为辛玘就是太子的最佳人选,虽不是嫡出,但毕竟二皇子也并非皇后亲生,立长也并无不妥。于是许多人纷纷站队,成了大皇子一派的人,可那时的皇帝正值盛年,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觊觎身下的皇位,无论是不是辛玘自己的意思,都让他无法容忍。于是,他便看到了那个一向聪慧的女儿。
虽是女儿,但也是天皇贵胄,身上流着辛家的血,更何况,皇后膝下还有个年幼的二皇子,就算辛昭不愿替二皇子经营,皇后也会有自己的打算。
“南小姐,辛钰马上也十五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二皇子十五岁,意味着皇帝需要辛昭把手中的权力全部交给自己的弟弟,让朝堂从大皇子与大公主的竞技场变成两位皇子之间的博弈。
唉……
南楚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她今日本来只是想和辛昭拉近拉近关系,这下子,拉得好像有些过分近了。
作为皇后嫡出的公主,自小生长在钩心斗角的宫廷,辛昭绝对不是什么随便跟别人吐露心事的人,她如此直白地把权力争斗的事情告诉一个世家女子,再加上前几次见面的时候,辛昭对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南楚想了想,无非也就是希望她站边皇后,支持二皇子吧。
南楚作为南家的三小姐,虽然她父亲并无什么建树,但是她身后毕竟是深耕朝廷四代人的南家,还有手握兵权的舅舅冯振,拉拢南楚并不一定能拉拢这两大家族,但是一定能博得一些好感,起码能让南家和冯家不会那么直接地站到大皇子那边。
想到这些,南楚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便直接问:“殿下是希望我站边吗?可是我手中并无实际上的势力,可以说是毫无价值,根本不值得拉拢。”
南楚话音刚落,辛昭也正好画完了小像,她把宣纸铺在一旁晾干,拍着南楚的肩膀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南小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意图结党营私,你好大的胆子。”
辛昭笑得肆意、张扬,本就明艳的容颜此刻更是像在发光,哪怕嘴里说的话那么下人,南楚还是被那笑容晃了一瞬,一时竟没能分清辛昭到底是不是因为她的话生气了,只好先说了一声恕罪,可辛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像是这段对话从未发生过似的,若无其事地带着她逛了逛万宁宫。
用午膳的时候,辛昭唤来一个人。
“吴嬷嬷,从今日起,你便替本宫照顾一下南小姐吧。”
被叫做吴嬷嬷的是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妇人,眉眼清丽,仪态温婉,南楚一眼便认出,这就是那日在牢房中看到的人。她不动声色试探道:“吴嬷嬷看起来,不像是王都人。”
吴嬷嬷正想说话,反倒是一旁的辛昭截了话头:“南小姐眼力过人,吴嬷嬷是祈郡来的,虽然算不上本宫身边的老人,但绝对值得信任,定能照顾好你。”
南楚一听便有些明白了,想必这位吴嬷嬷也是赈灾款一案的相关人士,她规规矩矩道了谢:“多谢殿□□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