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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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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上的日子轻松惬意,清明扫完墓以后的半个月过得极快,兄妹几人很快就回了南府,只是刚回府,家主南洪生就叫了所有人去书房。
“发生什么事了,祖父这么急着让我们都来?”南娴一边走一边问南彦。
南彦摇头:“我也不知道,去了再说吧。”
书房里,南家长辈们都到齐了,小一辈中南娴和南彦是最先到的,紧接着便是南楚,年纪最小的南芷最后才到。
南楚一进来,便看到了南文晋和朱夫人,南文晋是他的父亲,朱夫人是他父亲娶的续弦,她坐在南文晋和朱夫人旁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主位上坐着一对慈祥的老人,便是南家的老家主和老夫人。两人都年过古稀,满头华发,老夫人慈眉善目,老家主不减威严,只是现在,两人都面色都十分凝重。
“芷儿,你坐过来。”老夫人招呼着南芷坐得更近些,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下抚摸南芷的脸,心中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终是流下浑浊的泪水,“芷儿,你父亲他……”
老夫人嘴巴张张合合也没能说出那个字眼,极度的伤心之下,哽咽得难以成句,一旁的南洪生接过话头,满眼悲伤地看向南芷:“今早刚接到消息,文曦病逝了。”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将南芷砸了个眼冒金星,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南家其余众人也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南文贺颤抖着嘴唇,像是急于确认自己的父母只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爹,娘,三弟他身体一向安康,怎么会……”
“他送芷儿回本家,就是早料到了这一天啊……”老夫人将南芷搂进怀中,两人泣不成声,一时间气氛十分悲痛。
南楚自从听到三伯病逝的消息以后,就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她只觉得自己耳朵里面好像进了水,身边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嗡嗡直响。
怎么会呢,他的三伯怎么会突然病逝了?
记忆中,三伯南文曦并不常在王都,但是他每年都会回来住上一两个月。南楚还小的时候,三伯会偷偷买小糖人给她,叮嘱她不要告诉其他兄弟姐妹,会把她架在肩头一起放纸鸢,会在爹娘吵架时把她偷偷抱走,然后和她一起捏泥娃娃……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祖父祖母的哭声不是假的,二伯和二伯母的伤心不是假的,南文晋和朱氏的错愕也不是假的,南芷几乎哭得要断气也不是假的,所以,南文曦死了,也不是假的。
后来大家是什么时候散开的南楚不记得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南楚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里,冯婉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手中长枪沾满了血,南楚站在马下,仰着头去唤她,可是她不回应,只是不断挥舞长枪,杀死一个又一个敌人。南楚亲眼看着那些被杀死的士兵化作黑色的烟雾缠上了冯婉,吐出猩红的舌头,要将冯婉的骨血一点点吞噬。她哭着喊着去抓那些黑雾,可她什么都抓不到,眼睁睁看着冯婉被腐蚀殆尽,只剩一具枯骨。
她绝望地跪在地上,有一双大手将她扶起,她转身,看到了南文曦爬满蛆虫的脸,那些蛆虫结茧、破茧,一只只蝇虫飞到南楚脸上,爬过的地方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喵~”小猫跳上床,舔舐着南楚的脸。
“啊!!!”
南楚大口喘息着醒来,额前碎发都被冷汗浸湿了,她抱起枕边的小狸花猫,努力抑制不住颤抖的手,一下下抚摸小猫的背:“吞狼,是你叫醒我的吗?”
“喵~”像是在回应,小猫叫了一声,钻进她的被子里,缩成一团。
了了听到声音急忙进来:“怎么了小姐?”
她摇了摇头:“了了,我没事,我只是梦到娘亲和三伯了,多亏吞狼喊醒了我。”
了了一听便知道自家小姐老毛病犯了,又被魇住了,她说着便转身:“那我去叫醒尹姐。”
“不,”南楚拉住了了,“不用喊尹姐,她这几日忙着呢,有你和吞狼陪着我睡就好。”
了了心疼自家小姐,便在床边打了地铺,陪着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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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南文曦的遗物一批批运回王都城了,有一个上了锁的箱子被送到了南楚院子里。
“三伯留给我的?”
南楚有些诧异,这个箱子不算大,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南芷揉了揉通红的眼眶,郑重地点头:“三姐姐,这是爹指明了要给你的,他的遗书中写,打开这个箱子的钥匙在你那里。”
南楚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三伯不曾给过我钥匙。”
南芷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你先收下吧,爹还给祖父祖母、二伯二伯母、四叔四婶都留了东西,我要一件一件送过去。”
“好,辛苦你了。”南楚用力把南芷抱在怀里,这个年幼的妹妹,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非要一个人收拾父亲的遗物,明明自己才是最悲痛的那个,还要对着家里人说没关系。
看着南芷离开的背影,南楚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她太能感同身受了,在幼年懵懂之时失去至亲之人,那种四顾茫然的无助感和强壮坚强的疲惫,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了了,”南楚回头喊了一声,“我那支百合花钗呢?”
咔哒!百合花钗插进锁眼,箱子上的锁应声而开。了了惊叹一声:“哇,小姐,你怎么猜到当初三夫人送的花钗就是钥匙啊?”
“因为三伯他们送给我的大部分东西都进了肚子,要是说有什么能当作钥匙,便只有这支花钗了。”
南楚小心翼翼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箱的信纸,每一张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她拿起最上面那张,字迹工整却又不失自己的风格,一看便出自南文曦之手:
【阿楚,展信佳,吾已赴黄泉,勿念,但觉心中诸多亏欠,特以此书告之……】
南楚在看完信以后发了疯似的将箱子里所有的信纸全部倒出来,她一张张辨认字迹,一字一句看着,眼泪很快便流了满面。
了了本来在收拾妆奁,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试探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娘亲她……”南楚捧着那些信纸,不住哽咽,“了了,我娘她,原来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