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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班里群魔乱舞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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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第一中学的高一新生是要军训的。
贺余报道的时候交了钱,第二天就会统一下发军训服,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发校服。
贺余想着,走入比其他班级声音还要嘈杂的十一班。
现在班里没有老师,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
目前还没有分配座位,所以大家都是随便坐的。不过,很明显有人彼此相识,几处小团体坐在一起,姿态放松,坐相豪迈,甚至还有人把手机掏出来和同伴摆pose。
贺余昨天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都睡不好,不出所料,今天的闹铃没能把她吵醒。她进教室门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坐满了,所以她一走进去,就遭到了众人的“围观”。
贺余眉心一跳。
她头发长到了尴尬期,半长不长的,贺余睡相又不好,一觉起来自己的头发简直是和过了静电一样到处乱跑,各个方向的都有,还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贺余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拿上自己网购的八块九的黑色鸭舌帽帽糊弄到头上。
她今天出门急,随手拿了件棕色外套就套上了,里面是一件穿两天都没来得及洗的黑色大T恤,配着一条快洗白了的牛仔裤,显得十分拘束。
万幸她牛仔裤过长,没人发现她穿着两种不同颜色的袜子,包括她自己。
贺余刚刚来了一场急速狂跑,喉咙干渴发痒,还有些无意识地气喘,鼻子上、额头上都挂着少许汗珠,脸颊染上奔跑过后的自然浮现的绯红色。
啊。糟糕极了。
贺余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如果姜五湖在现场的话,一定会可劲地嘲笑她。
贺余的脸稍稍有些挂不住,她的眼神飞速瞟动,企图在茫茫人群中寻找一个能坐的位置。
但在别人眼里的她又是不一样的。
贺余并没有多少大众所熟知的女性特征,她也不屑于为了迎合大众的审美去刻意打扮自己——事实上,这位女孩什么舒服就穿什么,随便得让人震惊。
于是,一个带着帽子、长手长脚的“男孩”跑进了他们教室,帽子下是一张极富攻击性、但又清秀得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的脸。
五官清晰而俊朗,眼睛狭长而上挑,和水墨画似的。
“草。”坐在最后一排中央的一个桀骜的女孩子用自己漂亮的美甲无规律敲击着手机屏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然后发出了一声匮乏的喟叹。
“我要追他。”
“你坐那儿吧。”章老师姗姗来迟,她拍了拍贺余的肩膀,随手指了个位置。
第一排中央。
这个班估计没啥人愿意学习才留下这么个倒霉位置。
而她刚刚也估计是瞎了才没看到眼皮子底下的“地缝”。
贺余坐到了一位唯唯诺诺,眼神乱飘的女生旁边。
令她震惊的是,她身后居然是许久之前见到的谢安语。
谢安语也大睁着眼,盯着这个“万众瞩目”的人。
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似乎和他是老相识,看到他这魂不守舍的模样,翻了个白眼,纡尊降贵地肘击了他一下以示警告。
谢安语就这样带着震惊的表情雷打不动地看向她。
女孩:“……?”不是,你有病吧。
吴平生坐在最后一排的边角,是个“脱离老师管辖”的范围。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坐在贺余身后的那个男的,然后再把目光移到贺余身上,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柔和。
他旁坐着个黄毛,是昨天那个卢家辉。他注意到吴平生的眼神不对,就自作主张地凑过去瞎出主意道:“吴哥,要不要把那个男的拖到巷子口里打一顿?”
吴平生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打一顿?”
卢家辉哈哈摆手:“没有没有,我瞎说的。”
他长得有些捉急,尖嘴猴腮,眼窝深陷,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更不像个高中生。
他点头哈腰倒是勤快。
吴平生没再把目光分给卢家辉。
他看了一眼台上的老师,又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卢家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见吴平生没动静,就干咳一声也想掏出手机。
吴平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他。
卢家辉立刻腆着脸凑过来:“怎么了吴哥?”
吴平生淡淡地:“明天把你那头黄毛剃了,染成黑色也行,不然明天别来学校了。”
卢家辉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啊……可是我昨天才染的新款式啊。”
“有问题?”
“没有没有。”卢家辉忍气吞声。他有些怨怼地想,要不是他受制于人……
“哦。”
“还有什么事吗?”卢家辉额边青筋直跳,笑得有些勉强。
“我要当班长,这段时间帮我拉票,用哪种方法都行。”吴平生侧过头,眼睛微眯,好像在度量着什么。
“你哥的事情,我会和毛子哥说,这事儿就算是揭过了。”
卢家辉瞳孔一缩。
这个吴平生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这么这次突然想当班长?闲得发慌吗?
他立刻谄媚起来,就连笑也真实了几分,“没问题没问题!您就放心吧!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好了,最后一件事。”吴平生关了手机,百无聊赖地拉开书包拉链,把手机囫囵放进书包里,“这件事儿完了之后就离我远点,下次见我绕道走。”
卢家辉哽住:“……”不是大哥,你把我用完想扔就扔,我是垃圾吗?!
“……好。”
章老师环顾了四周的牛鬼神蛇,清了清嗓子准备镇压,但由于人说话声音实在大不了,就只能演变成扯着嗓子喊。
可能是新人老师都没啥威望吧,章老师这点可怜的声音在安静了几秒后又恢复吵闹的班级里很快就被淹没了,于是章老师又只能敲讲台以示威严。
贺余顿感不妙。
这十一班……
她往后看去——
玩美甲捏耳钉的、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就没抬过头的、和周围人讲话甚至是隔几个座位都在打手语的,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是在约架……
更不用提他们奇形怪状的穿着和头发了。
贺余已经觉得自己之前挺混的,结果现在竟然发现自己如果对比他们的话根本就不算什么。
多亏同班同学的衬托,贺余的衣着在一群中二病少年少女们之间反而正常了不少。
后边的谢安语一只手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拿着笔,但眼睛已经合上了。
他同桌似乎觉得谢安语睡觉的姿势很神奇,正在把手机从桌肚一侧拿出来进行不同角度的偷拍。
贺余注意到坐在犄角旮旯里的吴平生。
他低着头,半倚靠在脏乱的墙边,但背居然是挺直的,这个通用的懒人坐姿用在他身上竟然不那么糟糕。
吴平生微低着头,一双含情眼垂下,反而放大了他的其他五官。
透过树叶的太阳在他立体的脸上进行阴影二分,露出一截挺直的鼻梁骨一路延伸到微微抿直的嘴唇上方,脸的轮廓也跟着延伸过去,线条在下巴交汇,形成一段很好看的弧度。
或许是贺余实在是太久没见到他了,已经模糊了他年幼的脸,还是本来就“男大十八变”,越变越不同,总之贺余突然感觉到他和自己印象里的吴平生的差异。
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冷漠,和周围都隔着一层。
但前两次她和他对视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或许他总在对着她笑?
吴平生似乎对目光有些敏感,朝着贺余方向抬起头来。
贺余立刻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吴平生笑了笑,不过贺余没看到。
章老师似乎非常难以忍受这些极其不尊重老师的行为,自顾自地讲了几句之后就忍不了了,她快步走下讲台,一刻也不停地走出了教室。
贺余看到章老师的眼睛似乎红了。
班级里的人都诡异地停了一瞬,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熟练地把手机揣包里,再从包里掏出几本像模像样的教科书。
贺余不得不佩服这些人是有先见之明的。
因为过了三分钟后,一个带着瓶盖一样厚眼镜的男人冲进教室,那眉头皱得都快能挤死一条蚊子了。他凶神恶煞地一拍讲台,冲着这一帮人就开始吼——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吼”,比章老师刻意强调的声音大多了,震得老教室的窗户都在抖动。
教室里面一改画风,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这个一米六的矮个子男人是他们的教导处主任,姓李,中等身材,标准的国字脸,四十多岁人该有的皱纹一道不少,大嗓门,一身深蓝色长袖条纹衬衫下的肚子微微鼓起,活像装了个气球一样。
此时的他正无差异指着四周,神情激动,破口大骂,中气十足。
李主任恨铁不成钢,把他们从头到尾训了一顿。
整整一节课,下课了还没停。
有同学坐不住了,翘起的二郎腿抖啊抖,连带着桌子也跟着摇。
贺余坐在第一排,视死如归地迎接李主任激动乱飞的唾沫。
她等到差不多了,麻木地一囫囵用衣袖擦脸,盯着自己手里的笔。
贺余趁李主任走下来找茬的时候长长地叹了口气。
新的学期从李主任的谩骂声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