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如同幻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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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莫图看到对方发来一条语音，有些无奈，自己在外面上课，耳机没戴又听不了。
他瞥了眼老师的PPT，低头把这条语音消息转文字后一看，下一秒，刚喝进嘴的饮料全被喷射到了桌子上，他捂着喉咙呛到疯狂咳嗽，慌不择路地连忙锁屏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卧槽！”旁边的同学见此景下意识叫起来。
“咳咳咳——”余莫图趴在桌子上涨红了脸，顺着余光已经注意到阶梯教室的一百多号人的视线全都聚焦了自己一人身上。他的室友张天昊一边失声哑笑，一边用书挡脸轻拍着余莫图的背。
老师瞄了眼余莫图，又自顾自地讲起来，“统计学这门课，很多内容都是你们上学期的概率论知识，不过检验假设这些会着重讲解，知识点忘了的同学不用担心，咱们这课不难的，上届没人挂科。”
教室掌声雷动，同学们听完顿时精神一振，对这个老师的初印象好了几分。
「莫图，我想跟你网恋。」
余莫图亮开手机页面灰溜溜地又扫了一眼这行字，满脸尴尬无措，脸色抽象莫名，张天昊见他表情很不自然，低声问是不是咳出问题来了。余莫图见状连忙暗地摆手表示无碍，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包手帕，将桌面仔细擦干净，朝左右同学礼貌又拘谨地道歉说了声不好意思，他们倒是笑得很和善，表情十分精彩和幸灾乐祸——只要没溅到自己身上全都可以当乐子看。
余莫图低头把手机页面的亮度调到只够自己一个人堪堪可以看见的程度，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瞅老师，把统计学课本翻到下一页，对着顾笑的聊天栏，余莫图斟酌了半天，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啥鬼？”
啥跟......啥？什么情况？
他开玩笑吧——应该是这样。
“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笑哭表情）”
他对顾笑这种突如其来的看似表白着实给吓了一跳，第一眼的想法就是这家伙又在玩抽象，余莫图脑补了半天，为这句话的前因后果已经自动补充了洋洋洒洒几百字的起承转合，最后总结出自己又被他调戏了一番。
“小顾同志我要上课了，你真心话大冒险找wxl和hdh去。”余莫图表示不上这当，顾笑的把戏已经耍了好几年，他就当这是例行惯例罢了。
“切，好噢。（白眼表情）”对方发来了一句话就没了后续。
余莫图整节课都听的有些心不在焉，课前课后满脑子都是这段文字盘旋交织，它黑压压地铺陈横亘在了脑海，如魔音贯耳袅袅不绝，声势浩荡的像是巨大庄严的宣告，来来往往地深烙在了他的思绪中，庄穆地刻入了对方熟悉的容貌。
总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意外和开心？
余莫图对此猝不及防的消息感到心慌意乱，明明高中这几年彼此互相调戏到已经习以为常，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但是步入大学以来，两人一南一北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各自一方横亘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即使手机讯号跨越了实时传送，但余莫图总觉得像是缺了些什么。
像是缺了一种陪伴在身边的嘘寒问暖，一种最熟悉的突然改变，转瞬即逝；像是将这一切久伴的价值早早上升成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某某，可蓦然回首，才发现对方早就不在身边。
一股陌生而茫然的失落感从此包围在心涧，时而浮现隐隐约约，可的确根深蒂固。
有时候余莫图心情好起来把它遗忘了，可这种情绪落差从没有离开走远过，消散的只是自己对自己成长里太过沉重的苛责。至于渴望和怀念，它愈演愈烈化成记忆里的困兽，在故步自封的牢笼里逐渐膨胀放大，疯狂挣扎着想要宣泄而出。
只是余莫图知道，长大究竟意味着什么。
隐藏不必要的情绪，遗忘不必要的累赘，再者，将自己太纯粹的少年感性尽数吞没，尘封在小小一隅也无关紧要——我和他走远的只是距离，不是关系。
余莫图一直这么认为。
可突然之间，感慨万千的颓丧像是情绪崩盘，一夜化成潮涌倾落，浪卷千鸣，乌泱泱地淹没了一大片记忆辖区，余莫图觉得自己的理智在被一点点地蚕食，仅仅因为这么一小段煞有介事的话而警铃大作。
他紧紧地掐住手机，来回摩挲着屏幕，心不在焉地整理笔记，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无尽的内耗里。
好像多少，是有些在乎的吧？余莫图怔怔的有些出神。
他花了三十秒平复心情。
可北京，实在是太遥远了。
就像相印的默契，都不能够再纯粹心领神会地配合。
脸上的表情和声音的调度，是本就该如此的证明，证明一个人的特别和自我。但隔着屏幕时间久了，余莫图发现自己就连顾笑的样貌细节都变得逐渐陌生，再然后，在这长期漫漫的无涯恐慌里，他紧张试图地竭力记住对方的模样：照片如此，语音如此，笑容咧起的幅度亦如此，加上好多自己所添加的标签，终于又重新拼凑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像。
怀念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浪费而奢侈了。
但的确是有必要的，怀念在某一天某一刻某一寸的再次重逢，在消化了所有积耗已久的迷茫困顿后，还能再如释重负地坦荡招手，亲切地咧嘴笑着互相问候。
所有的一切像是幻觉，像是余莫图一个人内心的独角戏，舞台帷幕升起，余莫图顺着剧本款款进展，但顾笑总热衷于从台下观众席闯上他的舞台，牵提着他的手一起跳着僵硬呆板的走位，两人的每一个落脚点，每一句水到渠成的对话，每一瞬坦荡热烈的视线，都显得是格外自然，如此默契。
有些东西是人与人之间难遇难求的，比如契合，比如相融，再比如安全感。
顾笑的存在让余莫图觉得分外踏实。
余莫图摇了摇头，重新端正了想法，继续上课。
等哪天有空，就先斩后奏飞北京找顾笑玩吧，落地甩个定位，来一次特种兵旅游那种。
要去长城要看天安门的国旗，要喝豆汁要吃北京的烤鸭，要去感受对方感受过的一年半载的平常，要跟他一起趴在房间里互相吐槽到彻夜天明。
边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顾笑捧着手机，整个身子蜷弯成了圆润的大虾。他神情严肃地来回滑动着屏幕，见对方果真上课不回复了，顾笑酸溜地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内心空落落的，整个人有些没精打采。
是不是自己太冲动了？
顾笑扪心自问，自己已经思考了近一年的时间，他主动拒绝和躲避聊天，试图淡化与余莫图的关系，终究事与愿违。
再不愿意承认真相，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对余莫图，的确有着一种微妙的感情。
熟悉而心悸的体香，好久没闻到了，可顾笑每次光是回想起来，空气中就仿佛飘荡来了久违的清新气息，似有似无地绕入鼻腔——如同幻视般的，顾笑看见对方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站在摄影棚旁看着宋漫工作。他揉揉发痒的眼睛重新再次望去，发现只是王高寒顺路过来考察拍摄的进度。
顾笑暗暗苦笑自嘲，走去厕所洗了把脸。
水的凉意浸润了肌肤，让他焦躁发烫的脸庞降温了些许。顾笑瞅着镜子里的自己，透过镜中的瞳孔，他看出来自己的样子——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神色带着很浮躁的表情。
像沙漠里四面楚歌的无名路人，沉重踏足着滚烫流泻的飞沙，烈阳高照悬空，整个人被晒得汗涔涔到筋疲力竭。前方突兀地冒出了一片硕大绿意满盈的绿洲，他激动而希冀地连滚带爬，着急地一路快进，才发现这不过又一场海市蜃楼。
虚假摸不得，现实求不得。
放眼望去，绿洲形如幻觉，沙漠一片苍茫焦黄，只剩下烈日灼烧，焚心蚀骨，流沙冒烟。
顾笑怔怔地发愣，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
顾笑觉得自己就像是置身沙漠迷路的旅人，感情里面前路无期，回路断尽，陪伴自己的只有身后方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脚印。
他......会是绿洲吗。
可以是吗？
还是单纯幻想太多的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顾笑不知道。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顾笑？”男厕所的门被推开，王高寒诧异地走来打了声招呼，与顾笑双目对视。王高寒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伸在感应器下方冲水，“下午去演戏了啊？好好表现噢，你的第一部剧。”
“啊，好——哈哈。”顾笑爽朗地笑着，“就怕导演骂我。”
“放心好了，这个班底团队全是你家公司的人，就当是打包拍戏吧。”王高寒随口说道，“要进娱乐圈，不是科班的话，多刷刷脸呗。”
顾笑听闻一愣。
娱乐圈......他本来从没考虑过——抖音刷到的各种短剧情节都挺抓马抽象的，公司给他们这批新人请了央戏的老师来进行课外培训，半年多下来顾笑觉得自己对演戏这件事有了新的认知。
解放天性，但别五官乱飞......真情实感，尽量真情实感地演绎。
这部男主，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顾笑总是无来由地信心满满，挑战什么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可以的！
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发送信息给对方。
“我去演戏了，莫图。”
“等着我成为大明星吧！（得意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