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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师弟篇(五十) ...

  •   场面一再变化,谢漾瞧见那夫人一脸不舍的将其女护送上马车,然而没过多久府上就来了许多官兵,为首之人正是那日宴上所见的韩将军。

      他很快宣读完圣旨,接着那些官兵将府上所有人押走,整个候府混乱不堪。

      谁又能想到,仅仅因为妖女一说,便直接要了这些人的命。

      行刑前夕下了场很大的雨,似无声诉说不公。

      谢漾什么都做不了,也根本阻止不了,她甚至都无法发出声音。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刽子手将他们斩杀,血混着雨水流到各处,染红了她的衣摆,也生生刺痛她的心。

      “阿漾。”她听见夫人临行前的低语。

      素色的长布溅满鲜血,声音终止于此。

      血泊中,唯有一枚残玉安然躺着。谢漾盯着它看,失了神,她也有枚这样的玉佩,那是师父给她的,她至今还记得拿到那枚玉佩时对师父说的话。

      “师父,为何这枚玉佩只有半块?”手中的玉佩做工精致,摸起来也很舒服,一点不像断裂而为,她瞧着手心里的残玉不甚欢喜。

      罗昀中背过身子,许久才开口:“它本是一对鸳鸯玉,合之便为完整。”

      “鸳鸯玉?那另一半又在何处?”

      “另一半在……故人那里,好了阿漾今日便到为此,夜已深你该歇息了。”

      如今回想起师父最后说的话,他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声音无限悲凉又透着痛苦。

      不知为何她的头疼得厉害,视线越来越模糊……

      等再次清醒之时,她感受到温热的手将她的双眼遮住。

      “阿漾,阿漾,快闭眼——”

      这是在喊她吗?一时之间她竟分不出喊的是谁。淡淡的药草味萦绕在她的身边,这个味道她只在师父身上闻到过。

      师父,是师父他吗?她猛地睁开眼睛,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抬眸却见身旁站着的人是府上的总管。

      “你是?”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虚盖在眼上的手就此脱离。只是话一出口,她不禁怔住,她的声音何时变得如此稚嫩。

      环顾四周,她才发现早已不在原先的地方。余光无意瞥见水中的倒影,她怎么变小了,还和府上的大小姐阿鸢样貌一样。谢漾当即惊呼一声,满眼的不可置信。

      而那人并没有对她的举动而感到诧异,朝她走近将她一把拉入怀中,抬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长发,“阿漾不害怕,有师父在呢。”

      师父?她只有一个师父,他还待在沉佛山上,眼前的人却自称是她的师父,身上有种和她师父一样的药草味。

      “阿漾,阿漾……”她记得大小姐是叫……是叫谢漾!谢漾是她,她就是谢漾,侯府的大小姐。

      昔日在候府的记忆她一下记起,每每无法入睡时,阿娘那双温暖的手总会轻柔地拍着她的背部哄她入睡,阿爹平日虽不苟言笑,但待她更是极好,凡是她想要的都几乎依她。

      阿娘,阿爹。她的心宛如被一块石头压住,令她无法呼吸,她开始大口大口呼吸。

      是她害死了阿娘和阿爹,也害死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人。

      她被称为妖女并非为假,自她出生以来就与其他人都有所不同,每当她遇到危害时,身体就会发热,还会控制不住地使出灵力。

      有一日她失去控制,险些将侯府烧了。而那时正好被师父瞧见,他先前一直游山玩水,一路上见多识广,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同寻常的事,索性留在侯府以助她控制这份力。

      明明她在师父的帮助下,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住,可偏偏还是在学堂上再次失控。

      韩将军之子韩野为人一直不善,即便她不刻意打听他的事,也时常从婢女口中得知他那些恶劣之事。他不过仗着当朝皇后是他姑母这层身份,平日里目中无人,做事更是为所欲为。

      在入学堂之前,阿爹还特意叮嘱她切勿与人过多来往,更不要随意引起冲突,毕竟她的身份本就特别,若是再被他人瞧见后定会引出祸端。

      “放心吧阿爹,女儿定会谨记您的话。”

      只是没想到学堂上,竟还有韩野。他比学堂上的其他人要年长好几岁,本以为这次到学堂会收敛性子,然而没想到的是他比以往还要顽劣。

      学堂当中的女子本就不多,而像凌思菁这样身份低微的女子更为少之。谢漾与她倒是一见如故,她与旁人都不同,也比他们要刻苦的多。

      她有着比常人还耐吃苦的性子,有着比天还远阔的抱负。她的父亲与母亲虽是韩府的仆役,但她从来不觉得丢人,反而引以为傲。

      她说她的爹娘既不偷也不抢,是凭自己的本事养活他们一家,那她又为何为之低头。

      仅凭这点,就足矣令谢漾称赞。

      可韩野却为此嗤之以鼻,经常明里暗里的针对她。白日在学堂里谢漾可以尽所能帮她,但等她回韩府后免不了拳打脚踢。

      好几次她都因为伤重原因无法过来,作俑者反倒一脸无辜模样安然坐于学堂。

      “快看韩少爷的婢女来了!”耳边的嬉笑声总是来的如此之快。

      谢漾实在忍不了,一脚踢倒那个说凌思菁的男子,单手揪住他的衣襟,“你唤她什么?”

      “当然是婢女,难道她不是吗?一个出生便本该沦为奴的又怎配与我们平起平坐。”他挑衅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谢漾的声音比刚才要平稳的多,可也只有她一人知道她是有多生气。

      “说就说,我说她不过就是个贱——”

      他的话并未说完,谢漾的拳头率先落在他的脸上,一拳接着一拳,没一会儿他的脸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印记。鲜血自鼻中喷涌出来,将她的手染红,她依然不管不顾的继续打下去。

      周围人惊呼她为“疯子”,她想这才哪到哪。

      直到一双手自后面拉住她,“够了,谢姑娘。”

      是凌思菁,她的脸极其苍白,本就瘦小的身体此刻更显羸弱,仿佛随时刮来一阵猛风就能将她吹跑。

      “凌思菁……”谢漾回眸木讷地念着她的名字,须臾反应过来用衣袖遮住脸,她怕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会感到害怕。

      谁知她却轻轻拉下谢漾的衣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谢谢你谢姑娘。”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将东西收之干净,随后抱着它们准备离去。

      当她路过谢漾身边时,谢漾拽住她的手,“凌思菁你这是干嘛?”

      她稍稍偏头,张了张嘴无声对她道:“珍重,谢漾。”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凌思菁唤她的全名,岂料却也成了最后一次。那日她离去的背影如她初来时一样,头高高地抬起,背部挺直,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可就是这样,谁能想到如此坚韧而又鲜活的生命,会在数月之后陨于权贵手中。

      还未到年末,京城就匆匆下了场大雪,不过一夜而已石板上便覆上厚厚的白雪。

      前些日子学堂小考她夺得不错的成效,阿爹允诺她出府闲逛。一大早,车夫已在府外等候,她与贴身婢女先后入马车内。

      车轮碾过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雪地里徒留两道长长的痕迹。

      “大小姐,那是韩府欸。”回去时,婢女稍稍推开边窗指着对面高挂的牌匾。

      谢漾兴致并不高,只是随意扫了眼。

      马车继续朝前驶过,恰巧寒风拂来,将车帘吹起一角。谢漾就此看向外面,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躺着个人。

      白雪几乎将那人覆盖住,唯有束在腰间的荷包露在外面,最下方绣着“思菁”二字。

      “谢姑娘,你快看这是我娘替我新绣的荷包,怎么样好不好看?”

      “唉,我娘身体不好,白日里已经劳累过度,我想让她早些休息,可她偏偏连夜替我绣此,还非说戴上这个必能庇佑安康。”

      “停下,快停下——”

      “谢姑娘,你说这个真能像我娘说的那样庇佑平安吗?”

      “谢姑娘,你要是喜欢的话,他日我便也亲手替你绣一个。毕竟像你这般好的人,可定要活得长长久久才为好。”

      明明她穿的很多,但此时她却觉得身体像是被冻僵似的,很冷很冷。不顾婢女与车夫的惊讶,她跌跌撞撞下了马车走向那边。

      她将覆于她身上的雪拂落,“凌思菁,你醒一醒,地上很冷,你起来我带你回家。”

      “凌思菁你不是说过好人会活得长长久久的吗?那你快起来啊!”

      无论她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凌思菁身体已经僵硬,垂落的手腕上伤痕累累,生前也不知遭受到多少折磨,她搂入怀中才惊觉她是如此的瘦弱。

      可怜凌思菁到头来恐以为她只要一日为善,来日上天定会怜惜她。

      眼泪如同散落的珠子般坠下,她想原来这世上如此可笑,好人竟会比恶人短命。

      “凌思菁,愿来世你不再像今世这样苦了。”谢漾替她将眼睛合上,轻声地道。

      阿娘曾说过人死便会落入黄泉,由地府来判定死后归哪。像凌思菁这样的人,定不会入地狱当中。饮下一碗孟婆汤,渡过忘川河,便能忘记生前所有难过之事,来世再投身好人家。

      如此,她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小姐,您还好吗?”婢女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瞧见她失魂落魄地抱着一人后很是担忧问道。

      待她仔细看清谢漾怀中之人早已断气,惊恐地跌倒在地,“小姐,她、她死了。”

      是啊,她死了。谢漾脸色如常,却失了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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