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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

      又是一年除夕,北国小镇的羊肠小道被大雪覆盖,降雪量不大,沿窗内的电视播报“雪天长街请勿疾驰,唯恐有打滑的风险”,故而车流不大,多是穿着球服的少年人在附近的球场踢球,矮耸的房屋成群叠起,沿途的雪迹被清扫只余浅浅斑点和水渍。
      今年的除夕刚好踩在她的生日尾巴上,这是她在国外的十四个年头。
      山峦叠嶂的壮景在国内的几年有人领她看过,那是生命中最浑浊又沉沦的时刻。

      主城的年味几乎没有,江许月提着从商超买的蔬菜熟稔的朝走了数千次的道路向北前行。
      却觉着总有一道视线在追随自己,反复探去,空阔的大道朝外延伸,吞噬在黑夜里。
      滴滴两声,把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揪出来,未知归属地,她看了几秒,接起。

      “江小姐,我是王询。”
      江许月默了两秒,“王警官。”
      “你在国外是否安全?”
      马路还是湿的,江许月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想起最近似有似无的凝视感,如实开口。

      那边沉吟片刻,将警局准备合案调查她父母和最近出现的相同手段的案子,并建议她多加防范,毕竟团伙作案,能疯狂成什么样,想必用不了他提醒。
      男人公事公办的说完,末了说了句生日快乐,挂断。
      弯月高挂天空,江许月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警局里王询跨坐在窗边办公桌上,瞧着周末频繁于周一的雨水,放下电话,开始翻看手中的案子,陈年的旧案有些落灰,他从档案室拿过来尽量避开氹水的石板,周末的警局没多少人在值班室,安静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尘封带撕开,灰尘在光线下划出几道痕迹。
      火场的勘测数据、尸检报告和结案书...

      小李给师傅打了饭过来,好奇的提了一句,“这就是当年毒贩火烧江警官的案子?”
      不等王询说话,又冷不丁的想起半月前的夜里,男人立在黑车前,外套大衣内里一件T恤,灯下薄冷的侧颜照得破旧巷口低了好几个档次,仿若刚才追嫌犯的人不是他,袖口的血迹被他毫不在意的擦去,小李是第二次跟着警车出任务,他们到时,王询先下去。

      他侧头,光线就这么顺着他的脸落下,一队的警察有认识他的叫出他的姓,“鹤队。”
      这次他没有立刻低头,黑浓的眼睫静静轻颤,没应声,只是和王询微抬下巴,算打过招呼,随后熟络的说些什么,身旁做记录的人将对话记下。
      话到最后,两人不约而同看着近处焦黑的尸体,然后转身,相悖而离。
      王询看完监控,去申请并案调查,男人上车驶离。

      破格入刑侦的少年,在早些年破获几个大案,卧底数月,临了出头,年轻又桀骜的青年人最后舍弃晋升,离开这个行业。
      令人唏嘘--
      可谁都不知道他离开的始作俑者,正是王询打的那通越洋电话里的人。

      —

      江许月拉开便利店的门,买了根冰棍咔咔咬碎混杂在齿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询打完电话后,那种凝视感消失了。
      包里的手机又一次沉寂下来,昨晚值班,傅瑜卡零点给她说了生日快乐。
      远在时区外的林准早晨给她发的微信,除此之外,都是零碎的祝福。
      风似乎裹挟了寒流,直往她脖颈刮。

      很快,入眼一栋老式洋房,两层,上层有微光透过纱帘落到院内的高脚树,住这儿好几年,她一次都没见过合租人,经常联系的房东只说这位租客一年只来两次,租金给得高,其他的她也不清楚,听到这话,江许月伸到一半的脚都打算收回了。
      巧的是,先前联系的两位房东一位家里的孩子要回来住,一位前不久已经租出去,悉数说了抱歉,真挺巧的,但想到不远处就是巡逻点,江许月暂且按捺心里的担忧,只缴纳了半年的租金。
      后来,果然如阿姨所说,合租人只来两次,每年就碰到过上层的落地窗亮过一次,都在她生日前后,不定时亮起,没有刻意去留意。

      江许月把布包挂在门口,换了拖鞋,洗手开始整理包饺子需要的食材。
      昏沉的月光扑洒在进门玄关的窗缝,即便有了餐厅一角的白光做辅助,周遭的黑还是和倒墨的夜空别无二致,她脱了大衣,白色的V领毛衣裹得住热气,在暖气充斥的底楼大块的正方玻璃起了薄雾。

      饺子在热锅里翻滚,江许月靠在桌沿,视线被升起的白烟氤没,手机适时响起,紊乱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打来电话的是她的心理医生彼得。
      彼得的声音有些哑,一看就是刚从被窝出来,后知后觉没等到她半年一次的身影,打来电话。

      “准备回去了?”
      江许月按了扩音键,把饺子盛进瓷盘,“有想法。”
      她并没有把未完成的事情凌驾于承诺之上,也并不打算敲锣打鼓告诉每个人她要回去了。

      “月亮,过了今天就是十五年了,你们国人不是有句话叫落叶归根,你的根再不滋养,我真怕适得其反。”
      “两句话两个成语,有进步。”江许月挑眉,笑意得到舒展,爬上白净的脸庞,眼睛却出奇的平静。
      “谢谢...哎,你别打岔,你我都是医生,你治病我治心,你啃书本熬大夜看文献,我见过无数的心理病,你听我的,就算不长待也得回去一趟。”
      江许月没出声,只有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证明她还在。

      彼得叹了口气,道:“生日快乐。”
      “嗯。”电话挂断。
      彼得起身去书柜上找病人资料,最后在里层看到了她的档案。
      姓名:江许月 时间:2004.5.1 类别:主动就诊 年龄:19

      还记得遇到她的那天,艳阳高照,她披散黑发,穿着件白色风衣,脚踩黑靴,瞧着该是靓丽的打扮,可彼得对上她的双眼,就如黑潭中间的漩涡要拖着人下地狱,死寂,掀不起半点波澜,街对面是意气勃发的青年人高声谈论,而她是油然而生的孤寂。
      独身一人敲开他的诊所门。

      起初,她并不愿打开心扉,直到他问起家里人,才从她的嘴里得到答案。
      “父母被毒贩放火烧死了。”
      “我比较幸运,没死成。”
      彼得做随测的手一顿,下意识抬头,只见她一脸平静。
      最后还是用了催眠,听到了病症加重的次要。

      鹤柏。
      鹤柏是谁,彼得听过这个名字,家里从商的侄子参加国内研讨会回来提过。
      等江许月离开,他在网路上查过,有关他的资料很少。
      久闻其人,不见其面,手段高明,深不可测。
      十六字的总结。

      --

      楼上的光斑些许坠入后院的杂草丛,就像陪伴似的,她吃完饺子,光斑消失。
      江许月垂眼,手指浸泡在水槽里,无法控制的想起那个快要遗忘的场景。
      是离开他的前几个月。

      繁星点缀在夜空,万家的灯火闪烁在其中。
      一个周末,她闲来无事,上到三楼的储物室,翻到个DV机,手指轻碰,先是满屏雪花,然后被放大定格在舞台上,画面出现两个少年,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右边的是鹤柏,他的样子和现在没有太大的变化。
      黑色夹克,休闲黑裤,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长睫下掀,在面容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嘴角虽勾着,整个人却透着疏离,旁边的少年和他相反,有种无与伦比的淡然,笑容常现,双目是电视里说的丹凤眼,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眼窝很浅。
      这就是现在说的帅哥只和帅哥玩。

      她笑了笑,手指抚上少年的面容,继续看下去。
      照射的灯光倏然熄灭,有一瞬寂静,屏幕外的江许月也被氛围所打动,呼吸蓦地一顿,光线再度亮起,少年清洌的嗓音平稳的响起。
      “你的柔情似水,
      几度让我爱得沉醉,
      毫无保留 不知道后悔,
      你能不能体会真情可贵,
      ...”
      是齐秦的《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歌声响起的那秒,轻易席卷台下剧烈的欢呼声,这时的鹤柏抬起了双眸,眼如点漆,光照下的少年耀眼得像颗宝石,衬衫袖口解开挽到小臂,笑容明朗轻狂,身体随着曲调摆动。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吻留着余味...”
      自始至终他都很是随意,随意的放轻声音,随意唱上两个声调。

      在身边人接歌时,他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下方,全然无视手持DV碎碎念的男声,“这怎么和说好的不对,鹤哥你看镜头啊。”
      “鹤哥鹤哥。”
      “行了,你还能驱动他不成,有个正脸就够了,麻烦你镜头扫一下咱们顾承行不行。”
      “...”

      一首歌完毕,他先行下了方台。
      后面上来的都唱着军歌,敢情只有他们几个最不一样。
      “还得是咱们鹤哥,就是不一样。”
      画面前的江许月附和点了下头。

      跳到最后,方台换成了礼堂,镜头被逐渐放大,出现一张坚毅的容颜,少年换下校服,穿了身警服笔挺的站着,他的右手敬了个军礼,声音铿锵有力。
      “我始终认为,国不能沦为走偏门的交互,家不能作为罪恶的脚踏板,罪恶肆意侵害我们的国家,所到之处,哭嚎一片,可罪恶并不能抹平,正义当道,我们都不会是一个久颓不起的国家,黑暗里砥砺前行的鹰,不该成为龟缩地底的老鼠,轻舟已过万重山,朝着理想继续前进,因为埋葬的从来都不是光明,不是东国。”
      “我的家庭理解我的职责,也遵从我的信仰,我必将鞠躬尽瘁只为祖国。”
      可最后他脱下那身引以为傲的警服,屈服的跪在她的面前。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背抵在落地窗上,去看外面的白杨。
      跪了几个月,转眼就跪别人那儿去了。
      有趣得很。

      沿边小镇是她除了学院,待得最久的一处暂居地,没有高深的理想和理性的从容。
      就只有突如其来的梦境惊醒了她,十五年前的那个清晨困住了她所有的不堪,迫使她一次次的回想,刚来北国的那几年他总以不同的方式提醒着她,他的本事比她想的大得多。
      也仅仅是本事大,两人在十五年里只见过一次。

      繁华的市区,乌云大幅度的敛住长街的光亮,他隔着人群,身边是黑透的迈巴赫,落下的白雪沾染他的长睫,一袭平常款的大衣也遮不住矜贵的气质,淡漠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完全没有突然撞上那种猝不及防的慌乱,沉着冷静和她对望。
      她忽然垂眸,眼泪最先坠地,再抬眼,才知道是他的。
      可能是知道回不去,亦是知道相见的代价太大。

      就像最后那次“谈话”
      闹得并不愉快。
      他拉开的房门身后是其他人一个道理,他的解释苍白又无用。
      “从今往后,我与你,与鹤家再无任何关系,你不用再一边厌恶一边纵容了,毕竟你早就替我做了决定,”江许月想大大方方的走,她扯了个笑,声音很轻,“鹤柏,我输了。”
      她当时要念大学,他们也算完了。

      “你的那座山太高了,我翻不过去,又何必再走。”
      直到她走到门口,他才有了反应,唤了一声,“尔尔啊。”
      哽在喉咙的话被她背对着的声音打消,“不祝你得偿所愿了,毕竟你要什么得不到,那就祝你幸福吧,鹤先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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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鞠躬收藏的咕咕 这本要改下设定 暂时先不更
……(全显)